第11章

魏无羡将蓝忘机送到不净世的门口,略含歉意道:“你我二人一起出来,本该一同离开才是。只是薛洋在此,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蓝忘机点头,表示理解:“无妨。我也该回云深不知处了。有缘自会再见。”

魏无羡拱手道:“那便就此别过,忘机兄多多珍重。”从前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因见蓝忘机为人正经古板,总想要逗一逗他看他的反应,可便是这么久了他对自己依然不冷不热,加之现下自己一门心思都扑在薛洋身上,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只薛洋一个就够让人身心忙乱的。

蓝忘机微微颔首,握着佩剑避尘转身下山去了。

魏无羡独留不净世,最开心的莫过于聂怀桑。

他自来爱玩,身边却并没有什么同龄朋友,唯有一个孟瑶年纪倒是相近,对他却始终礼仪周全带着疏离。现今魏无羡肯多留一些时日,聂怀桑当然是巴不得的,得空便喊着魏无羡要出去转转解闷,却被拒绝。

“魏兄,魏兄?魏兄!”聂怀桑跟在魏无羡身后打转,不停喊着:“魏兄,你这整日整夜的都在忙什么啊?怎么比我大哥还要忙。”

魏无羡这几日正在思考要不要将一些符咒使用术写成册,这样也方便薛洋阅览,等去地牢询问后才知道薛洋从小不曾习字,后成长的过程中虽也断断续续自学了一些,却只是勉强认得一些简单的字而已。

这样一来魏无羡便又想着,难道要画成图更方便一些?

但人还在不净世,也不方便真写写画画的,只是在心下思索。偏又撞上聂怀桑天天过来喊他顽闹,魏无羡只得转身伸手按在他的肩头,认真道:“聂兄,我现在没有时间,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聂怀桑闷声道:“你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不就是那个薛洋么。”

“薛洋就是最要紧的事。”魏无羡拍了拍他肩膀,刚要再说什么,就见有聂氏弟子匆忙跑了过来,经过时被聂怀桑唤住道:“什么事这么急?”

那弟子忙停下来向聂怀桑行礼道:“回二公子,是地牢里的人跑了。”

“地牢里的人,”魏无羡急问:“可是薛洋?”

那弟子点头道:“正是。”

魏无羡转身就往地牢跑去,不理会聂怀桑还跟在身后喊着:“魏兄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过去。”

等到地牢的最后一间,果见里面空无一人,门槛的锁上有被烧过的黑色痕迹,魏无羡伸手翻着锁看了看,若有所思。

“是用符篆弄坏锁逃了吗?”聂怀桑看着锁面的黑痕问道。

“不完全是。”魏无羡答道:“这个程度的灼烧并不能将锁破坏。”且这把锁还是聂氏加注灵力打造而成,为的就是防止被关押的玄门人士破门而逃,“应该是用钥匙开门走前,故意留下的痕迹,好让人以为他是自己破坏锁逃走的。”

聂氏有内鬼。这是魏无羡没说完的话。

聂怀桑一听便明白,神情也凝重下来。

薛洋逃不逃的其实跟他并无太大干系,但牵扯到聂家有外心人的话,这事就严重了。

“这个薛洋!”魏无羡愤愤然锤了一下墙壁,对聂怀桑道:“我先去追他,劳烦你跟聂宗主说一声。”

“好的好的,”聂怀桑忙不迭点头,又叮嘱道:“那你可得小心一点,我看那薛洋挺狡猾的,你对他几番留情,当心着了他的道。”

“放心。”魏无羡拍了拍聂怀桑肩头后,出地牢往下山的方向追去。

等出不净世后,魏无羡才抬手微微一动,指间有银光若隐若现流转,沿着无尽的道路往前延伸而去。

“幸亏一早知道你这个人不会老实待着,所以用了灵犀,”魏无羡庆幸道:“不然现在要上哪里寻你呢?”

魏无羡跟着灵犀的指引走了许久,几乎到要出清河地界时才在一处林子里找到被人围攻的薛洋。

饶是魏无羡也没想到,光凭薛洋的两条腿,居然在短短的半日时间里跑了这么远,不禁惊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薛洋捂着肩膀的伤口站在寂静的林间,围在他周遭的四人手持长剑,其中一人的剑刃还在往下滴着血珠,朝中间的黑衣少年喊道:“薛洋,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等便留你一条性命,不立刻杀你。”

薛洋冷冷一笑,眼底有凌厉的杀意乍现:“可惜呢,我却想立刻杀你们。”

那几人见薛洋以一敌四甚是艰难,便是受了伤也还这般嘴硬,当即怒道:“薛洋,你修习邪术滥杀无辜,我等今日就是将你诛杀在此,你一条性命也难以抵消死在你手中的无数条人命。”

薛洋嗤笑讥讽:“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辈,打着歼邪除恶的旗帜为自己的私欲做掩饰,你们与我有私仇,想打想杀直说就是,何必找什么大义凌然的借口,是怕如果命丧在我手里,传出去是因为民除害才丢的性命,也不至于太过丢人,是吧?”

那几人被薛洋说得既气又羞,想着在嘴皮子上也赢不过这人,倒也没必要再争个口舌上的长短,遂不再多言,纷纷持剑攻过来。

薛洋剑法自来一般,遇上高手也只不过是能勉力支撑一段时间,若取胜也常要靠符篆辅助。如今对方一下上来四人,前后左右均是刀光剑影,道道剑气几次险险从薛洋要害掠过,被他堪堪避开。

“喂,我说你们这些正义人士,从来不是自命不凡最讲究公平的吗?”薛洋边打边道:“怎么现在以四对一一点害臊也没有?还是你们觉得,只要是杀恶人,便是一百个人一拥而上也无妨,大义之下还讲什么江湖道义,谁杀死了就算谁的,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一番话似夸赞又似嘲讽,只说得那些人更是羞愧不堪,其中一人干脆停剑怒喝:“住口!跟你这样的恶人,还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言,任凭你花言巧语也难以为你过去所做所行开脱。”

“哦?我这样的恶人,是哪样的恶人啊?我杀人就是恶人,你们杀人就是为民除害,果然不愧是道貌岸然的正派伪君子。”薛洋口中犹自道,手里降灾却毫不停留屡屡攻上前去。

意识到薛洋是在故意以言语绕人心神,有一人抽空回头喊道:“不要上他的当,别跟他啰嗦,小心中他的诡计。”

一语惊醒梦中人,四人皆都不再搭薛洋的腔,只闷了声音誓要将他拿下。

薛洋以一敌四挡了一阵后逐渐开始吃力,又有一剑从斜边刺来时竟无暇闪避,魏无羡一个飞身上前一手拽住薛洋将他拉开,一手以随便挡下那人剑刃将之挑开。

薛洋定睛看去,见来人是魏无羡,脸上不由得绽开一抹极浅的欣喜,随即想到这人可能是顺着灵犀找过来捉拿他的,顿时脸色又沉下来,趁着身前人与那几人对话之际,手腕轻轻转动降灾想要从后方偷袭逃走。

可剑尖已然指上魏无羡的后背时,薛洋的手却不着痕迹颤动了一下,几番挣扎后仍是下不去手,只得带着自暴自弃的恼怒放下降灾。

魏无羡剑法极为精湛,便是以一人敌对四人也丝毫不落下风,不过十余招便将对面几人一一压制,在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后才颔首道:“还打吗?”

那几人含怒道:“我们要对付的是薛洋,本就与你无关,你何必为他这样的人强出头。世家子弟,何苦与这等市井小流氓牵扯上关系。”

魏无羡一剑挑在那人肩头,将他的衣袍划破了一道口子,有丝丝鲜血溢出来:“我不喜欢别人叫他市井小流氓,世家子弟又如何,品性若不纯良,谁也不见得比谁高贵一等。”顿了顿,又道:“薛洋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你们若再要找他讨要性命,就先来找我吧!”

闻言,薛洋震惊扭头看向魏无羡,心中思绪汹涌翻腾。

此前魏无羡也几次三番对他示好,然而这般直接将两人划在一起的言行举止却还是第一次。薛洋心下漾开一丝极为陌生的情绪,似是感动,又像是疑惑。

薛洋开始有些相信他或许跟这个魏无羡认识过,否则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平白无故的对人好?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凄惨的童年而备受触动,所以可怜他?

薛洋收起降灾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