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三年,公元1887年1月,中英缅甸战争、中俄西伯利亚闪电战已经渐渐的散去。国民讨论的重点都是最新颁布的五年计划,和最新的服兵役制度。

不过这些似乎都无法破坏关绪清立刻把这个国家转入发展中来的心情。一道道旨意、接二连三的人士任命从职能上已经转变为内阁地南书房中发出,显示着这位十七岁皇帝地决心。现在地形式实在太难得了。

从世界范围看,虽然越南、缅甸两场战争彻底得罪了英法这两个帝国主义大佬,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日子,这两大殖民帝国必然会千方百计遏制中国地发展。

比如在西藏、缅甸搞出一些小动作,全力支持日本发展等等,但正如那句名言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这个角度上讲,通过这两场战争,中国起码获得了与英法对等谈判的资格,其它殖民主义国家在窥伺中国的时候也会首先掂量一下,而不是始终把他看作是一块喂到嘴边的肥肉。

这样的转变实际上是非常重要的,外部压力的沉重与否,决定一个国家政策倾斜的角度,是军事还是经济。

而有了平等的地位后,才有了开展外**作的可能性,这从战后与德、美签订的一系列条约中便可以看出。大清全面接受德国、美国的资本和产品,使得两国获得了一块庞大的资本输出地和产品倾销市场,而中国则获得向两国部分生产技术支援、在两国资金支持下金融财政改革以及全面派遣留学生等帮助。

这样看上去似乎是中国吃了亏,不过看问题应该看到实质。任何一个一穷二白、封闭落后的国家要完成文明开化的转变,都离不开先进国家的帮助,正如日本之与英国,新中国之与苏联,所以付出适当的代价是必须的。

而与英法这两个手握大量资本却不乐意改造本国产业的国家不同,这个时期,德、美两国的工业都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大量的资本都在国内消化了,向海外输出的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部分,这样规模的资本输出不但不会阻碍中国民族工业的发展,相反还会提供技术上的帮助,这就像一群羊会把草全部啃光,而两三只羊却会让一片草地更加肥美。

至于说产品倾销,且不说两国与中国都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不论是从汉堡把货运到缅甸仰光还是从洛杉矶把货拖到上海,这个运费都是相当惊人的,要知道这个时代既没有飞机,就连蒸汽轮机也没有发明出来,大型货轮能跑出十几节的速度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所以这些条约远没有纸面上看上去那么可怕。

虽然距离第一次鸦片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中国的小农经济仍然占据社会经济的主流。

要打破这样的局面,大量优质的,高质量的流通商品是必须,与其让英、法的劣质商品充斥在市场上,不如享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商品,要知道德、美两国的大部分技术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至于本国地工厂,一来德美的产品都是高端产品,对刚刚起步,主要经营一些低技术含量的民生产业的他们冲击不大。

二来这个时代的工业门槛不高,模仿、翻造的可能性很高,也使得国内的工厂可以很快的追赶上去。

当然,既便有了德、美地支持也不是高枕。毕竟英法有着世界排名第一、第二的海军,有着面积五分之一的庞大殖民地,他们地实力无疑是十分强大的。

不过这个时期正是世界殖民主义的最后*,1885年3月召开地柏林会议。列强正式瓜分了殖民主义地最后一块土地——非洲,各国根据历史习惯和各自利益大致确定了在非洲地势力范围。

一时间,那块黄金大陆上烽烟四起,埃及战争、埃塞尔比亚战争、苏丹马赫迪起义、刚果暴乱、尼泊尔暴乱、南非布尔人暴乱。列强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块大陆上,就连没有受到柏林会议邀请地俄国也加紧了在伊朗的活动,希望打通印度洋的出海口。参与到这场瓜分中去。

至于唯一可能给中国带来麻烦的日本。这个时期他们还急需消化英法带来的援助。而海军宏伟的“四大舰”计划也需要时间。因而,这样的间隙对中国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从内部环境上讲。原本制约着国家发展的满清权贵势力基本瓦解,国家将逐步摆脱旗人这个沉重的包袱,各民族之间的矛盾势必有所缓和。而通过这两场战争,大大刺激了国内工商业的发展,虽然战争的结果并没有获得多少赔款,但战争的资金主要来自国家的农业税款,相比占人口九成以上的农民,摊派到商人身上去的无疑是非常小的一部分,这样也就变相地实现了工农业的剪刀差效应。

至于说农民的生活,因为光绪年间并没有发生过大的自然灾害,勉强生活得还可以,加上新获得的越南、缅甸两地都是农业资源异常丰富的地区,移民政策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土地兼并的矛盾,所以工农业剪刀差所产生的矛盾并没有明显的显现出来。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两次名义上抵抗外侮的战争胜利,大大提升了国民的士气,尤其敌人还是火烧圆明园、在两次鸦片战争中带给自己沉重伤害的“世仇”,更加增添了百姓的无穷热情。

只看战后爆发的前所未有的从军热,大街小巷、酒馆茶肆纷纷对关绪清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便可知一二,在这样的情绪下,因为税收所带来的一点点矛盾轻松就被掩盖了下去。

在币制改革的掩饰下,大部分百姓都不会知道,在过去几年里,他们实际上交了超过原本五成的赋税,他们只会觉得手里比以前紧了许多,街面上的东西都贵了。如果长此以往,这样的矛盾终究会爆发出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今后虽然工农业剪刀差依旧会存在,但伴随着东北大拓荒和缅甸、越南两地的开发,这样的矛盾始终掩盖在移民的大浪潮下,直到中国开始走上对外扩张的帝国主义道路。

深冬时节的唐山到处刮着凛冽的北风,因为地处平坦的华北平原,又临近渤海,因而风还是很大。劲风吹起李鸿章的官袍,拍打着双膝,不过这个生性骄傲的老人却没有一丝畏惧,轻捋长须,笔直地站在京师通往关外的火车上。

这次俄国在刚刚结束了伊朗、阿富汗、土耳其的战争,就撕毁双方刚刚签订划分的边界线,乘火打劫,出兵关外龙兴之地,虽然因为董梁部反应迅速,立刻组织兵力把俄国人赶了出去,但是关外的一些城镇也被搜刮一空,四处是残垣断壁,就连圣都赫土阿拉也被大火焚烧。

朝廷之中不少旗人权贵和清流之士纷纷叫嚷着对俄用兵,在他们看来。大清就连世界上排名数一数二的英国人和法国人都打败了,区区一个英国人、法国人都看不起地长毛鬼子算得了什么,听说不久前长毛鬼子就是被英国人和突厥人联手打败了。不得不说《大清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确实让京城那些达官贵人们涨了不少见识,不少人一大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端着报纸数格子。

李鸿章不由想起出京前和恭亲王在沁心亭中的那番对话。沁心亭是恭王府中最高之所在。位于芳草茂盛的一处小山顶上,视野开阔。

恭亲王每每喜欢在此观景待客:“鸿章啊,你别看我头上顶着个铁帽子。可自从办洋务以来,宫里的那小皇帝就把我和你们看成了一根绳上地蚂蚱……论权术,老七家的小子不在当年西宫的女人之下,而在见识上。西边的却是望尘莫及……你道老七家地小子真的不知进退,硬要和洋人死磕到底,那不是茅坑里点灯笼——找死吗?真要把洋人惹急了,又是一次辛酉之祸。你道新军的那些王八蛋真的能挡住洋人不成,你别忘了,他们那些本事都是和洋人学地。何况安南、缅甸这两场仗打下来。同光两朝积攒的那些家底也耗得差不多了。几十万新军摆在那里挺吓人,可要是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手里就全是烧火棍子。”

李鸿章闻言心中微动,对于这位历经四朝,始终身居要位,在宗室和地方大员中都一言九鼎的铁帽子亲王他是由衷敬服地,于是试探地道:“您是说皇上打算不和俄国人计较,所以要用咱们……”

恭亲王撇撇嘴,笑了笑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咱们这位皇上除了他自己,是谁都敢用,却又谁都防着一点。一亲政,就从名义上收了你和左宗棠的兵权,改编新军,明眼人都知道,大清朝能打仗的就剩下湘、楚、淮,那些都是你跟左宗棠的部队,他一个整编把部队打散之后重新编制,让他提上来的董梁等几个年轻人分成了十部人马,愣是把左宗棠也架空了。

俄国人一把火把关外地庄子烧了个干干净净,德文胡同里那些黄带子、红带子地亲王贝勒还不照样恨他入骨,他现在要咱们出面办交涉,这叫祸水东移,往咱们脑袋上扣屎盆子啊。所以你此次前去,只能硬不能软,一不能割地,二不能赔款,我已请海关税务司赫德先生和法国公使巴诺礼陪你一同前去,你再派人到下面去联系,让他们一起上折,请朝廷派新军出关……”

“呜……呜……”两声汽笛地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转瞬又对眼前的这段铁路生出不少感慨。当初为了省钱,有人主张采用25寸地窄铁轨,有人主式的36寸铁轨,但是英国工程师金达力主采48半的标准轨距。

金达之所以坚持采用英国标准,自然是为今后英国与其他国家争夺中国筑路大权而打下基础,洋人心里面的那些鬼门道自己焉能不知,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金达,因为他坚信不管过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这条矿山铁路日后一定会成为神州巨大铁路系统中的一段,如果现在采用窄轨,虽然省钱,却会对以后修路带来不良影响,所以李鸿章力排众议,最终采用了宽轨。

而现在它果然成为京奉铁路重要的一段。关绪清一上台,做地第一件事就是裁撤冗员,编练精锐部队,除此之外就是大肆兴修铁路。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道路对于国家统治地意义,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当年风雨飘摇地罗马帝国正是靠着地中海便捷的海运条件和一条条通向罗马地石板路维系了数个世纪之久。

现在有了铁路,只要把部队驻扎在铁路沿线,一旦某个方向有事,便可在一夜之间调集千里以外的部队,大大提高部队的布防面积和使用效率,从而真正意义上达到精兵富国的目的。

铁路除了铺在地上的铁轨,还需要奔驰在上面的火车。现在京奉线、京沪线、京汉线上的大部分火车都是从英国、德国进口的,也有少部分是从美国进口的,这么多截车头、车厢,大老远绕半个地球运来,所耗的白银都够买上好几艘定远和镇远了,所以建立自己的火车制造厂可谓是当务之急。

经过以第一批留美幼童为主辅以招聘的外国技师,历时两年的努力,天津铁路局和武昌铁路局终于建立起来,成为国内目前唯一的两所火车制造厂,两厂采用的是德国和美国的技术,德国和美国过来的机床还有技术也不少,这可以说是方怀外交的功劳,但是以大清薄弱的技术底子还有缺乏的人才,要把这些东西消化,就需要现在这些人加倍的努力!

一切都要从头起步,一边建设一边学习。好在这几年,对外战争连续的胜利使得民心大振,不少军工厂子里都贴着“多造一弹,多毙一虏”、“勿看此时流汗,需见彼时流血”的标语,原本用鞭子抽还经常偷工减料的工人们一个个加起班来吭都不吭一声,那些平时穿得干干净净的留学生更是直接睡到了车间里,睡醒了就继续干,发给他们的加工银子、加火银子一转手就被他们买了捐票。

一南一北两大铁路局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以奇迹般地速度建立起来,现在武昌铁路局已经能生产客运、货运等各种车厢,天津机器局也已经仿制出第一台小马力的蒸汽机车头,为中国的铁路事业开创了一个新纪元。

在李鸿章昏昏沉沉的思绪当中,火车继续向前开着,周围都洋灰的办公楼还有各厂区分门别户的大铁门,重工业区特有的那种味道弥漫在整个空气当中。

煤灰到处都是,小小的花坛上面连花都是黑色的。这样的景象一直到唐山依旧可以零星看到,在华北的这片土地上,俨然已经有了一个小工业区的雏形。北洋的这些洋务事业多半是他的心血,只是今天看着这些心血,却让他想到了东北那块土地。

这次他出关,除了办交涉,还有一项差事就是宣慰地方。东北那块地方,资源、交通都不在这里之下,局面也开阔,更重要的是地广人稀,适合建设。

方怀对于这对土地的重视,在他们这些重臣之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惜自从《北京条约》和《爱珲条约》割去江北、江东上百万里疆土,那里就成为了俄国人马足之下的一块膏腴之地,每年江水冰冻以后,俄国哥萨克骑兵都会前来打秋风,什么建设都成了纸上的画饼。

关绪清甚至想着沿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修建堡垒要塞群,只是南面一直面对英法的压力,而且工程浩大,国库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些钱,才在众臣的劝阻下停止了。

不过这些并没有阻止关绪清对东北这片土地的执着,吉林机器局的更新改造,鞍山铁矿、辽阳煤矿的建设,京奉铁路的铺设和延伸,这类折子在南书房中总是排在头一列的。想到临行前,关绪清还特地嘱咐他要详查损失情况,尽快恢复原貌,纵横官场大半辈子的李鸿章不由意识到,也许皇上的下一步棋就会落在这上面。

也许,皇上心里早就盘算好要与俄国大战一场。但是是否是现在呢?乘英国与俄国的纠缠,先是夺得了缅甸又夺回了大量的漠北土地。打的就是时间差,坦率的说如果当时英俄的战争有一方先退出或者没有尽全力,那大清将会万劫不复。

缅甸能否回归还是未知,北边门户打开更有直接被俄国*宫的可能。好在关绪清算准了时机,讨了这么大的两个便宜。真可谓是险中求胜,那这次皇上又是怎么打算的呢?让自己去东北是帮助重建呢还是向俄国开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