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王珂带来的这帮警察都站起来吆喝着:“下去吧,什么玩意儿,老子不看了,老子要退票……”

杨月楼心下黯然,本想到京城大帮之地一显身手的,可无论如何没想到竟会遭到如此冷遇,只见台下香蕉、苹果、茶碗等什物一股脑的扔了上来,杨月楼自打出道以来还从未受过这般羞辱,本以为北京是天子脚下,大帮之地,又是京剧的发源地,没想到这里的人竟会这般蛮横,当下又羞又恼,无奈之下只好拂袖而去。

赵兰亭心中叫苦,心想请一个杨月楼就耗费我戏园子一个月的份子钱,这个南霸天今日不知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才肯罢休。当下,对王珂说道:“少帅,这里人声嘈杂,莫不如我做东,请您到醉仙居小坐一番,我找几个京城最有名的名伶歌姬给少帅解忧,如何啊?”赵兰亭本想想法设法把这个鬼见愁支出戏园子就罢了,没想到王珂一呲牙说道:“今儿个老子坐在这儿不走了,老子要看的是小奉天。”

赵兰亭明白对方是存心来捣乱的,但对方的势力雄厚,自己根本就惹不起,只好强颜欢笑道:“小奉天今日肯定是要登台的,爷您就瞧好吧。只是其他的角儿也都是全国最有名的老板,好容易才来北京一次,看一回可不容易啊。”

“放屁,老子想看谁就看谁,再大的角儿也不过是个戏子,有他妈什么了不起的啊。甭废话了,今儿个,老子心情好,过来你这儿给你姓赵的捧捧场,你他妈要是不识抬举,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王珂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看着毛骨悚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少帅是什么人物啊,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赵兰亭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

王珂摆了摆手道:“姓赵的,废话少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黄金大戏院这块地方,少帅我是看上了,想要把它盘过来,你开个价吧。”

赵兰亭虽然早就想到了对方会出这么一出,但还是难免一怔,道:“少帅玩笑了,这戏园子我开的您开的还不都一样吗,要是您喜欢的话随时过来看戏我随时欢迎,请还请不来呢。”

王珂把脸一沉,“姓赵的,你他妈的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老子给你说明了吧,你的黄金大戏院,老子要定了,你要是给,今天晚上散戏之后马上就写合同,要是不给,今天的场面你小子也看到了,恐怕你连你戏园子的门都出不了就会被打成色子。”

赵兰亭一看此时已成骑虎之势,再想装傻已经装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少帅,我要是不答应呢。”

王珂的扫帚眉立时就立了起来,刚要发作,只听戏台上“咣”的一声锣响,紧接着棒子点儿一连串的响起,王珂抬头一瞅,一声苍老的叫板声响起,从后台走出一位老声,台风稳健,唱腔浑厚,正是誉满京华的谭叫天!

王珂瞥了一眼,马上就被谭叫天扎实的唱功吸引了,黄河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这谭叫天师承程长庚,在京剧上面浸*了数十年,功底扎实的没话说,莫说是几句唱词,单单是一个出场前的叫板就引来台下观众们震天价的喝彩声。

谭叫天最拿手的一出《文昭关》下来,全场观众的气氛就已被调到顶点,混忘了场内还有那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就连王珂都伸着脖子,跳着脚的喝彩,把手上戴着的戒指、扳指、金表等物全都一股脑儿的抛到台上。

一曲终了,谭叫天鞠躬下场休息。王珂这时才想起来方才的事,阴恻恻的对赵兰亭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赵兰亭冷笑道:“少帅,做人要留点儿分寸,什么事都不能做的太绝了。”

王珂霍然起身,“噌”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支手枪,打开机头,直接顶在了赵兰亭脑门子上面,一字字说道:“老子一向都是这么强横,我再问你一句,你他妈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哗”的一下子,周围的观众们全部散开,有的女人吓得惊叫起来:“要出人命了!”

赵兰亭全身的汗毛都直竖了起来,但他毕竟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向王珂服一句软,这个跟头就算是栽定了,今后黄金大戏院的牌子也没法再挂起来了,因此他咬着牙宁可今天死在这儿也不能服软。

此时的情势异常紧张,人们都摒住了呼吸,有的人捂住自己的嘴,有的干脆把眼睛都闭上了。

台下乱作一团,可后台的人还不知道,锣鼓家伙一响,一声悠长的青衣叫板“维……亚……”,享誉京华的小奉天迈着莲花步娉娉婷婷的走上台来,趁着过场梆子的间隙,眼波流转,正好看到台下王珂拿枪*着赵兰亭的场面,心中陡然一惊!

此时,王珂也正往台上观看,一见是小奉天出场,顿时骨头都酥了,提着枪叫道:“宝贝,可算是等到你出来了,快给爷来一段十八摸。嘿嘿……”

小奉天走过大江南北,却从来没见过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无赖的人,不由得秀眉一蹙,拂袖就要下场。

“宝贝,别走啊……”王珂提着手枪,竟左摇右摆的跑上了戏台子,一把扯住小奉天的袖子,*笑道:“先给爷唱段十八摸,爷就放你走。”

小奉天也是个烈性女子,杏眼一瞪,照着王珂脸上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王珂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敢打自己,继而笑了起来,一把抱住小奉天的腰肢,又亲又摸,嘴里还说道:“爷就是喜欢像你这样的烈性女人,脾气越烈越好,哈哈……”

此时,台下上千名观众全都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但绝大部分人都畏惧王珂的势力,不敢做声。

“混帐!你放下他!”赵兰亭忍无可忍,终于高声叫道。

王珂满脸怒容,丢下还在哭泣的小奉天,来到赵兰亭眼前喝道:“你他妈是不想活了吧。老子这就送你去见阎王爷。”说着就把枪对准了赵兰亭的胸口。

赵兰亭义愤填膺,此时已无半点儿空军,满脸正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这是皇城脚下,这是有砖有瓦有王法的地方,怎能容你如此作恶!”

王珂大笑道:“王法?在南城这一亩三分地,老子就是王法!杀了你就像捏死个臭虫一样。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戏园子你到底是给我还是不给?”

“给谁也不能给你!”

“啪”一声枪响,王珂一枪打在赵兰亭的肩膀上,子弹穿透了赵兰亭的肩胛,又射进了身后一名女观众的腹部,那个女观众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混乱。

“怎么样,识相的赶紧把戏园子的房契交出来,不然第二枪我可不敢保证会打在哪?”

“住手!”

王珂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从二楼不紧不慢的走下四个人来,为首的这位身材高大,一双狐眼炯炯放光,令人不可*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用枪一指来人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来管大爷的闲事,你不想活了吗!”

赵秉钧冷笑了两声:“这件事我管定了,你就是王治馨的狗儿子王珂,对吗?”

一句话不要紧,顿时捅了马蜂窝,一干警察把赵秉钧四个人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四个人的胸口。王珂暴跳如雷吼道:“老子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对老子这么说话,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夏康寿用手一指王珂:“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面前这位是谁!”

王珂哈哈大笑,“我管他妈是谁呢,不管是谁,老子全都不放在眼里!”

“你以为你是谁,在京城也想只手遮天不成?”夏康寿怒道。

“你说对了,这年月谁说了算谁就是天,谁有钱有势谁就是爷,打听过没有,老子在南城说句话,整个北京城都得晃三晃。”王珂大言不惭的说道。

“是吗?我这个人偏偏就是不信这个邪,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就凭你也敢说出这种狂妄之语,你不配和我说话,你马上叫王治馨来见我。”赵秉钧的脸色已经慢慢阴沉了下来。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提我爹的名讳,我看你他妈是作死啊。”王珂的枪已经抬了起来。

赵秉钧身后那两名随从马上挡在局长身前,全都把枪掏了出来对准了王珂。众警察一看情况不妙,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同时都把机头张开。此时的情况是只要赵秉钧这四个人稍稍有些异动,身上马上就会多出无数个透明窟窿,堂堂的帝国安全局局长将会死在一个小小的泼皮手中!

在门外把手的两个警察一看里面的情况,全都心中一惊,相互之间使了眼色,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这两个人表面上是警察署的警察,但实际上都是安全局的军情便衣,无论如何没想到局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情形要出大事,于是不敢耽搁,要了两辆人力车,飞也似的跑去送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