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蒋介石便成为了陈其美手下的一名贴身卫兵。古来大凡成事者,主要得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要听话。这一点很好理解,当然是听上司的话,上司即使错了也是对的,上司要是做错了一个决定,你就要想法设法不仅把这个任务完成,还要力求把错的变成对的,不然将来上司醒悟过来,即使这完全按照他说的做了,但造成了错误的结果,他也不会说是自己的错,而说是你办错的。所以说不讲理是所有领导者的一个通病。上司的决定要是作对了,你就要想法设法把所有功劳都放到上司身上,让别人以为这件事完全是上司一个人倾力完成的结果,把所有光环都放到他身上。二是要勤快。这一点更好理解,就是腿勤、手勤、嘴勤,什么事都要能在上司想到之前就办好了,那么对方会觉得你很了解他,任用你他会觉得很放心。要是一件事让上司连连催促,甚至骂三句哼一声,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那这个人离炒鱿鱼就不远了。嘴勤就是说要善于表达,黄牛型的人在任何时代都吃不开,只知道埋头耕耘脚下三亩田,从不抬头看天,上司会觉得你和他疏远,不是一条心,甚至让他觉得摸不透你,那么这样的人即使其他做的再好,也得不到提拔。所有领导者首要提拔的对象都是他认为自己了解的人。

在上海警备司令部里,蒋介石就是这么做的,司令部每天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反正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谁不图个享受,所以经常是到了快晌午的时候,司令部里才稀稀拉拉的来点儿人,只要司令等长官不在,聚在一起不是聊天,就是扯淡,逍遥度日,乐得清闲自在。但蒋介石自从来到这里以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来到司令部,先把司令屋里打扫一遍,然后给司令打好热水,准备好手巾,把香烟和火柴放在桌上显眼处,把司令的军装拿去整理熨烫一遍,然后又把走廊清扫一遍,给几个主要部门的人打好热水,然后在警卫室里安安静静的值勤,等候司令的到来。

陈其美来了之后,蒋介石按照司令的习惯,立马给他沏一杯浓茶,给司令点上一支烟,把手巾放在热水里投一投,递给司令擦擦脸,然后向司令询问今天有无特殊任务,在得到否定回答之后,这才离开司令办公室,回到警卫室继续执勤。

平时即使司令没来,蒋介石也很少串到其他部门聊天侃山,对谁说话都以学生自居。但凡陈其美出行,他必然要全程戒护,陈喜爱打牌,常常到朋友那里一打就是一个通宵,换作是其他的警卫兵,前半夜还好,一到了后半夜没几个能撑下来的,都偷偷溜到别的屋子里打了睡盹,到了天快亮时再起来装装样子,但蒋介石每次都是从开始坚持到最后,一丝不苟,从不偷懒,第二天还照常早早来到司令部继续值勤。

一个勤字,一个慎字,就博得了司令部几乎所有人的好感,当然,也有一些人会认为蒋介石在装相儿,甚至还有人讽刺蒋介石浓重的浙江口音,但陈其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对蒋介石的表现非常满意。

当然,蒋介石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工作之余常常会邀请司令部里的人喝喝酒,打打牌,借此拉近关系。

蒋介石虽然在无怨无悔的做一个警卫兵,但他的老大黄金荣却对陈其美的安排着实不满。一次,蒋介石造访黄府时,向黄金荣汇报了自己的情况,黄金荣一听就有点儿火了,“这个陈其美,平常与我称兄道弟,当年青红帮风生水起之时,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驻防排长,是我姓黄的一力向当时的上海警备司令举荐,才有了他今天的地位。现在做了司令,反倒和我拿起官腔来了。我介绍的人,论相貌论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人选,就只是给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警卫兵,这不是明珠投暗吗。不行,我一定要找他说说去。”

蒋介石赶忙拦住道:“师傅何必在意这个呢,其实陈司令已经在给我机会了,只不过用一段时间观察我,学生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的。”

黄金荣叹了口气道:“中正,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厚道了。如今世事变迁,我黄金荣也无当年之勇了,希望你能够得到他的赏识,我看好你,你小子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蒋介石躬身一礼,表示谢意,心里却说,厚道?这年头厚道的人根本就出不了头,我蒋中正也只不过一时隐忍,韬光养晦罢了。

果然机会来了,这一天,陈其美忽然把蒋介石叫到身边,对他说:“徐公要来上海视察,我打算让你负责全程戒护。你首先要知道,这次徐公来的仓促,并没有帝**情人员陪同,只是带来为数不多的警卫兵,所以戒护任务十分艰巨。这件事你要是办好了,将来飞黄腾达,要是搞砸了,你这辈子也就别指望在军队里混事了,说不定还要背上个戒护不严的罪名,受几年牢狱之灾,甚至会因此丢了性命。”

蒋介石心下一惊,“请问司令大人,您说的是哪一位徐公?”

“中正,徐公你都不知道?中华帝国还能有几个徐公,当然是帝国陆军部总参谋长徐世昌大人了。”

“哦?徐大人要来上海?”蒋介石假装吃惊,心里却是一阵狂喜,没想到陈其美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

“是啊,徐公是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是帝国陆军的最高长官,这么一位大人物来到上海,是给咱们脸上增光啊,你要是能圆满完成戒护任务,那今后高官厚禄指日可待。”陈其美笑着说道。

“学生一定不辱使命,为司令和上海争光!”

三日之后,陆军部总参谋长徐世昌在一干军事高官的陪同下来到上海,列车停在了上海中央车站,蒋介石带着警备司令部二百名警卫人员此时已经在车站守候了整整一个小时。列车喷出一道长长的白气,缓缓停下,紧接着车门一开,徐世昌等人走下悬梯,与前来迎接的上海市政府和军队高官们一一握手见面。蒋介石当然没有机会过去,这次的戒护任务是由陈其美亲自拟定,由他全权负责。戒护人员以列车为中心点,向车站四周辐射,直至车站前的浦江大道,事先蒋介石计算过,从列车到浦江大道有三百米的直线距离,为了稳妥起见,他把这二百名警卫人员分成几拨,占据着车站两个出口和几个楼梯上的高位,密切注视着车站内的一切动向。

虽然此时中央车站已经全部戒严,在晚上6点至7点列车到达这段时间内,停运一切线路,但是车站里面还是会有很多车站勤杂人员不时的忙碌着穿插走动。最恼人的就是那些等候在车站外面的记者。蒋介石深知,当年帝国皇帝在上海,即将回銮时,就是在这里遭到一名假扮记者的日本间谍的暗杀,险些酿成大祸。但是记者有采访权,又不可能完全干涉人家的采访自由,这便对警卫任务造成了一定压力。

当时,袁世凯刚刚在新加坡发动叛乱,徐世昌此来,就是要视察上海警备和间谍工作,防止袁世凯党羽向这座帝国经济中心渗透。虽然上海偏处东部一隅,但是谁敢保证这里不会有袁逆的党羽。想到这儿,他不由感到一阵紧张。

此时,徐世昌等人刚刚走到了车站内部的第一道大门口,后面远远的跟着一些勤杂人员托运着各种行李,门口两侧分别有三个车站值班室。一大帮等候已久的记者蜂拥而至,在警卫人员的拦截下,在距离徐世昌二十几米开外的距离拍照,一时间闪光灯的响声此起彼伏,刺眼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蒋介石在远处睁大了眼睛盯着徐世昌周围的人们,就在闪光灯一通乱射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一个人影钻进了人群当中,他马上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一看,这时,人群已经处在了自己的侧面位置,看不到人们的脸,他心中一阵恐慌,希望自己没有看错,急忙轻声呼叫着自己的警卫兵们,一边快速向前面跑去。

也就是短短的两三秒钟的时间,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人群的前方,目光炯炯的在人群中搜视……

果然!就在人群的外围突然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这个人穿着陆军少校军官的军服,把帽子压得很低,随着人群的走动,在一点点向徐世昌那里靠过去……

在这一刻,蒋介石的心都要蹦出来了,那个人会不会是刺客!也有可能是自己看错了,那本就是随同徐世昌一起来的军官,但万一不是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在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贸然出击,要是自己判断错了,自己的军旅生涯很可能将会就此结束。但是以他的身份又没有权利靠近人群,陈其美当初给他的任务是戒护外围,不允许靠近徐公。

此时,人群已经移动到了距离自己40米左右的距离,眼看就要来到车站大门口,那个奇怪的军官,也随着人群的移送不动声色的移动到了徐世昌身后十几米的位置上。蒋介石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把右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