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太平洋,美属东萨摩亚岛。群山环绕的帕果帕果港正笼罩在大团铅灰色的热带雨云中,瓢泼大雨冲刷着港内“米苏拉”号装甲巡洋舰的柚木甲板,两层甲板之下的某间军官舱室内,四十岁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少将正隔着厚厚的玻璃舷窗,手端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欣赏山海雨景。

脸庞宽阔,眉眼清锐,鼻梁稍显平直,一双窄而长的佛陀耳,正值壮年的麦克#阿瑟少将出身名门:爷爷阿瑟一世曾任联邦最高法院*官,父亲阿瑟二世作为步兵团中尉副官在南北战争中获国家最高奖赏——国会荣誉勋章,并在三十多年后的美西战争中出征菲律宾,亲率先锋步兵旅攻占马尼拉,随即被任命为驻菲律宾美军总司令和军事总督,以集中营、火刑等残酷手段血腥镇压菲律宾人民的抗美独立斗争,同时巧施手段引诱和培养亲美上层人士,奠定了美国在菲律宾殖民统治的基础。只不过在美国彻底失去菲律宾之前就已经退休了。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是阿瑟二世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于美国南部阿肯色州小石城的陆军军营,童年时并不出众,上中学以后才渐渐崭露头角,成为各方面成绩都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年,顺利考入美国陆军军官的摇篮——西点军校,并以全校第一、同时也是25年来西点学员取得的最高分数华丽毕业。

毕业后,他进入工兵第3营服役,赴菲律宾参与镇压游击队,并在战斗中亲手射杀两名游击队员。二战爆发后,其父阿瑟二世被指派为驻华军事观察员,道格拉斯作为随从副官一并赴任,父子俩搜集了大量价值非凡的军事情报,也会见过不少中华帝国的军政高官,这些人给他们留下了诸如:“思维活跃,语出惊人,不拘小节……具有一种超越时代、透视未来的超凡气质”之类的印象。

二战结束前后,父子俩又相继游历了朝鲜、日本、香港、印度、新加坡、暹罗、越南各地,详细分析评估了远东局势的发展,断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中国将会独霸远东,下一步势必要征服太平洋和亚洲大陆,争夺世界霸权,以期重新成为世界的中心、文明的顶点,也即是其自古以来强调的“华夷秩序”。然而,这番论断在时任陆军部长,日后更当选第27届美国总统的威廉#塔夫脱看来,纯粹是杞人忧天,这也跟阿瑟二世在担任菲律宾军事总督时,与派来组织文官政府的四人组主席塔夫脱之间结下的嫌隙不无关系。

小麦克阿瑟被选派到华盛顿工兵学校进修,期间曾兼任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低级副官,因沉溺于官场社交活动而影响了学业,成绩排在同班第一名的乔治#马歇尔之后,这显然影响了军方对他的评价。进修结束后他被任命为工兵营中尉连长,直到1908年才晋升上尉。次年父亲去世,他却时来运转,在陆军参谋长伦纳德#伍德的帮助下进入陆军部工作,次年正式成为陆军参谋部额定的三十六名成员之一,并在月攻占墨西哥东海岸最大城市韦拉克鲁斯的战役中大出风头,却因擅自行动而失去了有可能到手的国会荣誉勋章,为此他竟写信质问陆军部官员,可见其虚荣心之强。

随着中国在亚洲的频频出兵征伐,太平洋局势也日趋紧张,上月7日约翰逊总统在国会发表演说,宣布美国有必要要进行“战争准备”,并下令舰队主力进驻珍珠港,以“确保太平洋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陆海军开始制订和推行大规模扩军计划。归国后晋升少将的麦克#阿瑟,作为陆军参谋长和陆军部长的助手,积极参与了扩建陆军的行动。

珍珠港事件之后,麦克#阿瑟几度要求“上前线”,均被上级以“工作需要”强加挽留,并让他兼职陆军部的新闻检查官,负责联络报界,在他任职期间,精心组织和策划,以温和诚恳的态度向新闻界解释陆军的各项政策,受到了多数记者的好评。

终于,在制订反攻阿拉斯加的作战计划时,拗不过麦克#阿瑟的热情,上级放手任命他为步兵第7集团军的作战参谋,随威尔#罗宾逊中将的阿拉斯加军团登上了科迪亚克岛。

此时此刻,刚刚随“米苏拉”号跨越了半个太平洋的麦克#阿瑟依旧是罗宾逊中将的麾下,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是罗宾逊改率的澳洲军团的作战参谋,作为司令部参谋班子的先遣联络员,先行赶往悉尼“踩点”。

去年下半年,英法美等国召开的第二次尚蒂伊会议中,英美达成了关于美军协助防御澳洲和西印度洋的约定,为协防澳洲而在上年11月编组完成的美军澳洲军团,下辖美国陆军第第第6旅,加上其他独立支援部队,总兵力近十万人,预定在4月之前完成在澳洲大陆和萨摩亚、斐济等地的部署。

“守住澳洲,可能的话,从侧面敲打敲打敌人,别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轻松。”临行前,新任陆军参谋长斯科特上将交代的话还在麦克#阿瑟耳边萦绕不绝。

“嘿,道格,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一位额头饱满、鼻梁高耸,小眼睛小耳朵,年纪与麦克#阿瑟不相上下的上校,从半敞开的舱门外探身而入,语气亲密地打起招呼来。

“比利,你来得正好,快坐——来杯咖啡?”

麦克#阿瑟也显得很亲热,来者与他渊源不浅,两人既是威斯康星州的同乡,又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两人的父亲在南北战争时都曾服役于威斯康星第24步兵团,而对方本人还曾在阿瑟二世麾下参与镇压菲律宾游击队的行动,他就是现任美国陆军第10航空队司令的威廉#比利#米切尔。

“这正是我想要的——怎么样?没晕船吧?”米切尔边摘下军帽搁在桌上边关切地问道。

“当然没事,我坐过的船可比你多得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麦克#阿瑟毫不示弱的回应道,拎起咖啡壶一口气给米切尔斟了大半杯。

“那就好……”米切尔捧起热腾腾的咖啡,先往杯口吹了口气,试抿了一小口,咂嘴道:“有糖吗?”

麦克阿瑟抓起桌子一角的糖罐递过去:“给你,菲律宾产的方糖。”

“菲律宾?”

“我的几位菲律宾朋友常给我寄些东西,这是前年圣诞节收到的礼物之一,他们知道我喜欢那里的方糖,但是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就剩这小半罐了,真希望在用完它们之前,还能收到新的。”

“我看你得省着点用了。”米切尔坏笑着斜过糖罐,毫不吝惜地往手掌上倒出几大块,一翻手,全落进了咖啡杯里。

麦克#阿瑟耸肩一笑:“你从小就喜欢吃甜的。”

“你还不是一样?知道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最让我羡慕的不是别的。就是你装糖果的大铁盒子,上帝,你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糖吃?”

“然后你就揣着满口袋的糖果回家了,知道我母亲怎么说?她说,道格,这个孩子会跟你有一辈子的交情。”米切尔很是怀念地点点头:“老夫人真是位预言家,你看,我们虽然走了不同的路,最后还是踏上了同一片战场。”

麦克#阿瑟却连连摇头:“这还不是最后。你看着吧。我们会一起回到菲律宾,重新装满这个糖罐,吃到我们牙齿落光为止。”

“你觉得我们能做到?”米切尔眯眼道。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麦克#阿瑟抬起下巴,豪情万丈,转念一想,又迅即补充道:“之一”。

米切尔点头一笑,喝下一大口咖啡,突然转换了话题:“听说你的对头,那位抢了你第一名的乔治#马歇尔,现在就在潘兴将军的墨西哥干涉军司令部里,而潘兴将军已经内定为未来远征军的总司令,将来在南美洲可有得他发挥了,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麦克#阿瑟不以为然地昂首道:“中国人揍了我们,我们当然要回去揍他们出气,打墨西哥人算什么英雄?父亲跟我早就预言了中国人的野心,可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多少年的时间?现在父亲过世了,就由我来证明,麦克#阿瑟家族不但能够预言未来,更可以改变未来!”

“道格,你还是老样子,为了荣誉不惜一切。”

麦克#阿瑟自我陶醉地眯起眼:“我就是为战争而生的,比利,你呢?”

米切尔毫不犹豫地接道:“我想是我是为空中战争而生的。”

“那就让我们联手大干一场,我从陆上,你从空中,他们要战争,就给他们战争,让他们饱尝曾经强加给我们的耻辱与痛苦!”麦克#阿瑟激动地对空气挥起拳头来。

“不要忘了海军,没有施罗德将军的第5舰队做后盾,我们可什么都干不了。”米切尔提醒道。

麦克#阿瑟轻蔑地侧脸道:“海军?就这几条巡洋舰,能做什么?”

“笨蛋,你眼睛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