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在不停地向他们逼近,姜知味简直毛骨悚然,而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嗡”一声,震得他浑身一哆嗦,再低头看,只见它竟平白无故自动重启,重启后的时间已然变了——

姜知味眼睛都睁大了,一个“季”字刚出口,季深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逼近,终于自那站台上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满身血污的女人径直踏进地铁,暗红的血迹顺着鞋跟往下淌,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姜知味皱了皱眉,抬眼打量那女人,只见她散乱的长发被血糊了一脸,大腿根部贯着一道无比狰狞的伤痕,衣服也被绞得稀碎,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碾断了,又强行拼起来的。

女人一言不发地走进车厢,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伤口冒出的血便又顺着腿根淌到座椅上。

地铁重新开始运行,将那个神秘的站台远远抛在身后,季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人,忽然问:“要去哪里?”

姜知味屏住呼吸,把刀抱得更紧了一点。

“终点站。”女人缓缓开口,声音都仿佛带着一股血腥味。

“三年,终于肯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季深说,“安楠?”

女人微微一顿,搭在膝上的手收紧了:“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以为三年过去,早没有人记得我了。”

她抬起头来,用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跟季深对视:“你是鬼差吧,特意来接我回地府吗?”

“是特意来接你的没错,但是不回地府,”季深把胳膊肘搭在姜知味肩上,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人间这么好,去地府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干什么,你说是么,安小姐?”

姜知味诧异地看向他,就见他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是个相当撩人的弧度。

……这种时候撩骚真的好吗?

安楠并没有吭声,视线自然落在地面上,她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竟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止住了,滴落在地上的血迹逐渐凝固,变成了铁锈一样的暗褐色。

地铁在沉默的气氛中继续运行,而姜知味的手机也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再次重启,重新回到了2018年。

“尊敬的乘客您好,感谢乘坐深城地铁4号夜班专线,前方即将抵达终点站,请及时下车。”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把姜知味吓了一跳,声音在空旷的地铁里回荡,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他按住刀,第一个站起身,站到车门前等待下车。

安楠好像是有点怕他手里那把刀,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往旁边挪了挪,而季深竟主动上前扶她起来,手里的彼岸花递到她面前:“收下吧。”

“为什么?”

季深微笑起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狐狸的花,自然要送给比狐狸更美丽的小姐。”

他声音不大,还是被姜知味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后者顿时被隔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趁着地铁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

因此并没有留意到安楠陡然改变的脸色。

季深说的那句话她听到过,是一部没有上映过的电影里的台词。

她瞳孔骤然收缩,抬起头正撞上对方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

季深唇边笑意不减,也不嫌弃对方浑身血污,居然就抓住她的手,强行将那彼岸花塞了进去:“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跟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两人最后的对话姜知味没能听到,他从地铁上下来,仿佛一脚从阴间踏进了阳间,虽然夜间的地铁站依然空空荡荡,但总好过那个三年前的神秘车站,就算没有活人,也比满身血污的女鬼强。

他叉着腰缓了口气,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血腥味摧残得失灵了。

又站在地铁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那两位“大爷”终于出来了,他正扭头想说一句“磨磨蹭蹭在里面生孩子呢”,看到安楠的瞬间却惊住了。

她浑身的伤痕和鲜血已然消失,破旧的衣服变成了全新的,凌乱的头发也已打理干净,乖顺地贴在耳后,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季深凑过来说:“别误会,刚那朵彼岸花可以让她恢复的正常的模样,并且隐匿气息——我们总不能随时带着个人形血葫芦吧。”

姜知味把惊疑的目光收回来,往季深脸上扫了一圈,表情奇怪地说:“误会什么?我们好像只是单纯的搭档关系?”

季深:“……”

姜知味冲他一耸肩,提着刀便往外走:“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你们快一点。”

安楠看向他的背影:“你们到底……”

季深及时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如果你想要我帮你的话。”

几人偷偷摸摸从早已关闭的地铁站出来,可惜时间太晚,连车也不好打了,只能就近找了个小旅馆暂住。

鬼差由于需要在阳间活动,自然可以在人前显形,而鬼却是不行的,于是前台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这两个“半夜三更来开房的男人”许久,这才犹犹豫豫地递来一张房卡。

季深在她的注视之下泰然上楼,姜知味跟在他身后问:“什么意思,你就开了一间房?”

“地府给我们的人民币有限,还是省着点用,”季深面不改色,“我总不能用冥币支付吧?”

虽然两个男人住一间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姜知味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只好说:“那你离我远一点,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季深:“……”

他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默不作声地拿房卡刷开房门,姜知味往屋里一瞧,顿时傻了。

果然是个小旅馆,房间一看就非常局促,总共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