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披人皮的不一定就是人

“不可能吧?听说卢娆是一个性子温和的女人,怎么会可能会杀人?而且就应忠的体型,一般的男人都很难将他制服,卢娆”周敬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高阳笑着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善于隐忍的女人。因为能忍,所以你不知道他爆发起来到底有多疯狂。我们得到的消息,应忠不仅是无业游民、喜好赌博,还有一点——他有暴力倾向。卢娆家楼下的大妈曾多次听到卢娆家里传出女人的哭喊声,也曾多次见到卢娆脸上有伤,但都被她以擦伤或是碰伤掩盖过去。和卢娆一起上班的工友也能证明自己多次见到她工服袖子下的手臂上有大小、新旧不一的瘀伤,问她时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而这种情况是从和应忠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的。”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离开应忠?”

“这个问题问的好,但是原因只有去问她了。正是这样,我才会有这个大胆的假设。卢娆不知道什么原因,答应和应忠在一起。结果事后才发现应忠不仅没有正当工作,甚至还有赌瘾和暴力倾向,这使得卢娆感到很痛苦,却也不得不忍受。后来由于应忠做了超出她忍受或者接受范围之内的事,才会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杀害了他。”

“副队,小楼,韩法医,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周敬对这三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惊讶和反驳的人说。

“站在法医的角度,当一个人在药物作用下极度虚弱时,不要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怕是个孩童,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的一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高队的假设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柯南·道尔有一句很有名的话,”邵小楼回道,“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无论你多么不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相。就目前我们所收集到的线索,若要细细研究,它们都指向了一个人——卢娆,所以我愿意相信这个假设。”

周敬不再言语,高阳见没人提出异议,吩咐道:“明天将卢娆带回警局。”

当警察再次出先在门前的时候,卢娆一点也不惊讶。她看着眼前的“熟人”时,看了看里边车娅思的房间,语气平静的问:“现在跟你们走了,晚上还能让我回来为她做最后一顿饭吗?”

邵小楼看着她一脸的不舍,说:“我不能保证,但是会为你争取。”

卢娆笑了:“能争取,就说明还有机会,谢谢你。思思还在睡觉,我们走吧。”

轻轻的锁上门,就和邵小楼他们一起离开了。

审讯室里一片安静。

很久之后,卢娆先开口:“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杀人这种事,对你来说还是很困难,你并不擅长。”

卢娆笑的很无奈:“是啊连识人都不擅长,又怎么会擅长杀人呢”

“”

一阵沉默之后,邵小楼低声问:“能说一下吗?”

卢娆:“”

“为什么杀人?”高阳低沉的声音响起。

卢娆握在一起的双手不停的用力,直到骨节泛白,仿佛自语般的声音才从她口中传出来:“我丈夫车晏死后,公婆觉得没有儿子作为链接,我终究是一个外人,要求我留下思思作为车家血脉,我自己怎样他们不强求,若是遇到良人,另行改嫁也无所谓。但是我与晏哥自恋爱至结婚,再到有了思思,十几年的伉俪情深,又岂是说断就能断?谁知公婆强人所难,一纸诉状将我告上法庭。就在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同乡知道了我的事,邀请我来到这里,在他的工厂中上班换取我和女儿的生活费用。本来这样就很好,我们虽说不富裕,至少也生活无忧。”

“来这里的第五个月,经人介绍我遇到了一个长相与我死去的丈夫有九分相似的人。见到他的第一眼,我死了很久的心仿佛再次复活,昔日与晏哥生活的点点滴滴不断的浮现在眼前,让我不觉得想要和他在一起,以此来填补对晏哥思念。察觉到自己心中所想,这让我对死去的又有了一种愧疚。在我两相矛盾的时候,他却时不时的出现在我家门前,有时是小惊喜,有时是我苦于琐事,有时是我心中烦闷。虽然知道他不是晏哥,可是我还是下意识的把他当成那个爱我、疼我的晏哥。几次三番之后,他就住进了我家。”说到这里,也许脑中全是自己和车晏幸福快乐的回忆,卢娆的嘴角一直挂着渐渐的微笑,这种笑意直达眼底,宛如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新娘。

“谁知时隔一月,他就卸下所有伪装,没有工作也不当回事,喝酒赌博更是家常便饭,为此我和他吵过,谁知一怒之下他竟然动手。当时思思年幼,被他推到在地上,当即昏死过去,我抱着昏迷不醒的思思,想把他赶出家门。常言道‘请佛容易送佛难’,他扬言赖定我了,说自己在社会上混的兄弟多,若是我敢有什么不老实的举动,他就杀了思思,反正思思还小,没了就没了,警察又不会追究他的责任。思思是晏哥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她绝对不能有事。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家,就向他妥协了,承诺只要他不伤害思思,对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于是,每月的工钱我之后留一小部分用作家里的费用支出,大部分都给了他。他若是赢了钱,性情也会跟着变号,就和那些所谓的兄弟玩乐一通,然后再跟思思买点小玩具,小零食,逗思思开心;若是输了钱,则会乱发脾气,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我害怕在思思的心中留下阴影,就会在他脸色不善的时候让思思回房间。”

说到这里的时候,卢娆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车娅思的心疼。

“思思虽然小,但是心思却很**细腻,类似的事情次数多了,只要看到应忠脸色不好,她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我挨完打之后,她又会认真的摸着我被打的地方轻声说‘痛痛飞走’,然后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给我听。每每这时候,我会觉得私会我的忍耐是有意义的”

接下来,卢娆的表情很痛苦,说出的话更是带着颤音、哽咽不止:“但是我还是忽略了人心底的罪恶面。我一直认为勉强组合的家庭,会比破裂的家庭要好,却忘记了这两种家庭都会给孩子带来心理上的压抑。这样的环境下,思思变得只在我面前开朗,在陌生人面前会尽可能的把自己藏起来。这种‘藏’不同于害羞,是深深的自卑。也就是这种原因,应忠趁着我上夜班不在家,对思思对思思”

说着,卢娆哭了。她的指甲嵌进肉里,眼中满是绝望。

“思思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在一次无意中,我发现思思的内裤上有血迹,就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的话彻底将我推进了万丈深渊,同时也将我内心最深处的恨意激发了出来。”

“所以,你杀了应忠?”高阳很同情眼前的女人,更同情什么都不知道的车娅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冲动,会让没有爸爸的思思再失去妈妈?”

“被恨意掩盖了心智的我,怎么会想到这些?”卢娆摇摇头,“我知道应忠有过敏性寻麻症和神经性水肿,就偷偷的在饭菜中加入了过敏原,只要他吃了,就一定会有过敏反应,果然,应忠当时就过敏了。谁知他挺聪明,脑袋稍微转了一圈就知道是我动得手脚,拿起桌上的餐具就要打我。好在事发前我就已经让思思躲进房间了,才没有累及到思思”

“出于男女双方力量的差异,引起过敏的过敏原我放的也很多。应忠本来还要打我却因为寻麻症变得面色苍白、心率加速,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看时机到了,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钙剂要给他注射。可是,他还天真的以为我要救他笑话,我恨不得他死了才好,怎么可能会救他?我笑着走向他,这是自晏哥走后我笑的最开心的一次,眼看着满满的药剂快速的注射进他的身体,我的心中却很轻松。在过敏原和钙剂的双重作用下,应忠像疯子一样到处乱撞,这期间他冲向我并用双手紧紧的掐着我的脖子,我们在互相挣脱的过程中来到了窗前。我为了挣脱他,猛地一用力,他就从窗户上翻了出去,我扶着窗边向下看的时候,鲜血就已经从他的头颅下面流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说完之后,卢娆深深的出了口气。

邵小楼和高阳默不作声,藏在审讯室单面玻璃后面的周敬搓搓自己发麻的手臂,对站在身边的方瑞佑和厉烽说:“这女人狠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就像龙有逆鳞一样。车娅思就是卢娆的底线,也是她的逆鳞。应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车娅思。”方瑞佑说。他很少去评判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毕竟谁也没有谁的经历,妄加评判指挥显得一个人目光短浅不够成熟,所以他不屑于评判自己不了解的事。

“做错了事,就会有惩罚。应忠为他的错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你也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真的值得吗?”邵小楼问道。

“要是往前几天,你问我值不值,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值’,但是现在想到无人照顾的思思,我真的觉得不值,是我自己冲动了。但是我不后悔,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他。”

莱阳法院庭审现场。

“就应忠被杀一案,莱阳法院经审理查明,卢娆杀害应忠属于正当防卫,实属误杀。莱阳警方提供证据死者应忠生前犯有猥亵儿童罪,且患有严重的过敏性疾病,死前因注射钙剂导致意识不清,意欲杀害卢娆及其幼女车娅思,卢娆为保护其女不受伤害才出手自卫,此行为属于防卫过激。然杀人属实,本法院判处卢娆有期徒刑3年,缓期半年执行。”

法院门前。

“谢谢你们,现在的结果对我来说已经非常好了。我很感谢你们为我做的努力。”卢娆搂着身边的车娅思,对眼前的两人说。

“不用客气,是看在思思的情面上。不论怎么说,应忠都应该受到惩罚。失去生命,对他而言,这个惩罚也许有些重了但是,你的惩罚已经够了,不是吗?你不在的三年里我会找信任的人帮你照顾思思,希望三年后,我们见到的会是一个全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