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启暖日庆典终于到了举行的时候,但是却不像往年的节庆那样,能够在帕特之城的民众中间带来兴奋和愉悦的感觉。整个城市虽然到处都挂上了彩旗,在各个重要的路口还有牧师分发糖果,贫苦的背井离乡者今天也能够在神庙里面获得加餐,但是整个城市中却几乎看不到笑脸。

当然,光明神牧师脸上的笑容是永远不会减退的,那种和蔼、能够令人心神宁静的微笑如同他们身上佩带的圣徽一样,一年四季都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只有那些颇为**的牧师才能体会到神庙近年来的改变,一种被压抑和控制的情绪总会打扰他们的请梦。但是低阶的成员们,他们信仰依然坚定,一丝不苟地履行身为一个光明使者的任务。

虽然他们竭尽所能,从南方购买了不少物资,尤其是各种节庆用品,来试图让今年的启暖日不至于看上去很寒酸,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人买他们的帐。大多数的贵族都忙碌于搜刮粮食和训练自己的卫兵。对于一年一度的节庆,他们说:“什么时候神庙和圣骑士能让我不受蛇人的威胁,我自然会离开城堡,去参加那个春天的酒会!”

对于这种情况,光明神庙也心知肚明,但是总不能不举办这个庆典吧?于是为了前方骑士们的士气着想,启暖日照例要热闹一番的,特别是这次,为了弥补贵族们参与数量的不足,神庙特意调一些前方的英雄骑士赶回帕特之城,准备在庆典的时候为他们授勋。

所以,库伯特也有机会再次来到帕特之城。他本不想回来,毕竟五界要塞更加需要他。能够施展治疗神术的牧师越来越少,圣骑士们几乎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让伤口恢复。除了库伯特和两三个“金徽”骑士,绷带和干净的床铺是疗伤的唯一手段。

光明神庙原本是要让维斯林到帕特之城参加启暖仪式,同时要表彰他的英勇事迹,授予他“光明守卫”勋章,一种颁发给圣骑士的最高等级奖励。库伯特劝阻维斯林,嘱咐他一定要坚守在五界要塞的城墙上。所幸,维斯林本身也对参加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这位骑士领主正在绞尽脑汁,为整个要塞的补给发愁。

就在半个月前,林奇的飞行要塞再次停到了五界要塞的旁边,这让维斯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林奇并没有在城堡里让他略感失望,但是德洛和他手下一批民兵的加入,让五界要塞的实力有了不小的提高。小天使索卡的强大治疗能力,保住了许多伤重者的性命,也让整个要塞的士气为之一振。最重要的,在高塔元素力量的作用下,第一批种植的作物,眼看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

也正是因为五界要塞原本紧张的情况有了大幅度的暖和,库伯特才决定要到帕特之城来一趟,毕竟他还是一个光明神的牧师,不能和神庙上层关系太僵;另一方面,他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能不能申请到一定数量的马屁和粮草。

然而,在被告知“总主教现在非常繁忙,不能会客”之后,库伯特也无法在启暖节庆之前,见到这位神庙的最高负责者。他一个人闷在神庙的休息室中,阅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最老版本的帕特教义,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样做,外面负责“守卫并保护”他的那些士兵,就不必东奔西跑,像影子一样紧跟着这位主教了。

外面传来了号角声,和初升的太阳同时唤醒这个城市,悠长的声音缭绕在薄雾笼罩的街道上,引得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浪狗低吠附和两声。大部分的居民听到这个声音,只是在被窝中翻了一个身,将身上的覆盖物搂得更紧了些。他们的食物质量已经大不如以前,只能靠其他的办法来保持足够的温度。

几声咳嗽从小巷的深处传来,就像是给号角声伴奏的鼓点。那些侥幸没有在昨夜大雪中冻毙的流浪汉,像是僵尸一样,摇摇晃晃地在城市里留下今天的第一排脚印。他们知道,今天圣庙肯定会特别优待他们这些可怜的人,而自己也有机会替那些死去的亲人伙伴,多分到一份口粮。

库伯特跪在地上,面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默默的祈祷,然后嘱咐外面的士兵将自己的早餐送给出门遇到的第一个穷人。虽然他身上还有不少钱币,但是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任何粮食。有的时候他希望自己像那些土匪一样,砸开富商的仓库,多救一些贫苦的人。

但是他是一个牧师,宁可选择自我折磨的方式,也不会违反法律,破坏这里的秩序。一份早餐很难救一个人的性命,但是他却依然这样做着。

“或者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一些。”库伯特望着窗外,心中有时会泛起这样的念头。“我只是这样一个虚伪和懦弱的人,用这样的行动换取安慰自己的借口。”深深的负罪感和愧疚这些日子总是光临这位牧师。

但是他仍然不得不换上华丽精致的典礼服装,首先去参加持续半天的祈祷仪式,然后在下午进行启暖庆典。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见到总主教的面,提出自己的要求,为前线的战士争取一些真正能帮上忙的福利。

所以,当城市的另一头,泽丽法在下水道中召唤出黑龙的时候,库伯特正在神庙中进行祈祷,注视着闪亮的圣水从祭坛喷泉上洒下,而不是装进运往瓶子送到伤者的手中。

泽丽法并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使用了囚龙戒,她只是很好奇这枚戒指地威力,万一遇到了危险,她也有必要知道手中的道具拥有什么能力。而且,在见到林奇之后,小指头费尔普斯很快就找到了泽丽法落脚的地方。他在听说有这样一件魔法物品之后,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番。

不过黑龙却没有这份心情,他被释放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下水道低矮的空间和腐臭的气味让他更加不爽,鼻孔中不断喷射出的绿色酸气,充分说明了这样的心情。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黑龙眯着眼睛,闪烁着凶猛的目光。他一爪子拍向身旁的砖头墙壁,硬生生造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就凭你们两个爬虫,也想命令我?”

不过泽丽法和费尔普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的神色,反而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这头黑龙竟然拥有超过百米的身长,必须使用缩小术才能容纳在这个下水道中。从年龄层次上看,黑龙早已超过了古龙级别,至少达到了上古龙的层次。

“真没想到,竟然如此,强大!”费尔普斯兴奋得跳着,好像这枚戒指是属于他的一样,“我还从来没真正见过这样的龙类呢!下次让林奇也帮我抓,一只!”

泽丽法则从开始就打量这头龙的表现,包括它一开始表现出的迷惘以及观察周围环境时的小心谨慎,还有就是它没有看到林奇并注意到囚龙戒佩戴者后的如释重负。所以,当巨龙表现出一幅凶恶的样子时,泽丽法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也没有丝毫害怕的心态。退一万步讲,林奇不可能将一个危险的魔法物品给她使用,尤其是这个用来保命地护身戒指。

同时,泽丽法对于黑龙称呼她为爬虫,非常不高兴。从来,这个称呼都是她用来叫唤别人的。女卓尔瞪着黑龙,大声说道:“你这个长着翅膀的鳄鱼,说说自己除了奶牙和指甲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本领!”

黑龙猛地抬起头来,这是他发怒时候经常做的动作,高昂的额头可以表现出他的气势和力量。不过,在将下水道的洞顶撞出一个四坑,大块小块的石头扑哧扑哧向下掉落之外,它的这个举动只引起了半身人的哈哈大笑声。

“原来一条龙是这样好玩!哈哈哈哈,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罐头一样蠢笨的其实可以屠,龙啦!”

泽丽法更让黑龙难过,因为这个戒指持有者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的脑袋很硬,那么你还有其他的本领吗?”

黑龙真想一个喷嚏将这两个家伙溶化,变成一团黑色的肉泥。或者用自己的爪子,将他们拍得比大理石地面还要平整。但是囚龙戒的力量使他不得不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能力慢慢说出来。

不论怎样说,龙毕竟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物种,能力比他强的,数量远远不足;数量比他大的,力量则有天壤之别。同时,它也是将魔法和身体能力结合的完美物种,在战斗中的适应能力无人能及——除非遇到了像林奇这种高水平的法师,否则击败一条龙极为困难。

而面前黑龙更是具有超越一般同族的能力,一般的魔法根本拿他毫无办法,只有相仿于泽丽法配剑那样级别的武器,才不会在它的鳞片防护面前折断。持久的喷吐攻击和千变万化的法术组合,能让任何敌人头疼万分,即使是林奇也不敢给它空间来发挥实力,而是部下陷阱,才将这头黑龙降服。

一旦林奇的力量下降,这头黑龙就能脱离囚龙戒,重获自由。但是,只要林奇还能持续不断的使用魔法本源的力量,巨龙就不得不继续沉眠。一般龙族只要吃饱了睡,也能提高自己的实力,然而泽丽法的黑龙,却对自由有着更加强烈的渴望。

“不得不说,你是一只能力还不错的龙。”泽丽法在听了黑龙的讲述之后,终于决定表现出一些尊重,而不再满口‘蜥蜴鳄鱼’乱叫了。“在你服从命令的情况下,我可以多让你出来活动活动,顺便吃掉些蠢笨的家伙打打牙祭,这样如何?”

黑龙使劲磨着自己的牙齿,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虽然脑子中盘算着吃掉眼前的两个人,而它的脑海中也总数出现一个红袍法师在自己嘴巴里被嚼烂的图景,但是他仍然表现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黑龙忙不迭的点头,虚挥着自己的爪子,表现出期待的眼神。

泽丽法将黑龙收回戒指,然后对半身人说道:“最后,这只黑龙表现得像是一只哈巴狗,它一定是在演戏。”

“那有什么关系?好用就,成了。”费尔普斯盯着泽丽法戒指,另一只手抚摸着身上佩戴着魔法项链,‘林奇给我的这个东西有什么样的用途呢?’半身人的脑袋中满是这样的想法。

“费尔普斯,我去参加启暖庆典,让你们的人都躲得远一些,我可不想沾上笨蛋的血。”泽丽法的手一直放在斗篷里面,摸在细剑的剑柄上,“另外,林奇如果回来了,就找人通知我一声。如果不是为了他,这种聚会我根本不想去。”

小指头挠挠头,有些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将那些派去的卧底调回来几个?万一泽丽法来了兴致,将黑龙放出来攻击帕特总主教,自己也应该避免人手损失。在拉特瑞斯城,他早已经听说了泽丽法所做的那些疯狂事迹,毕竟银发屠夫的称号不是平白出现的。如果不是林奇的力量远在泽丽法之上,小指头肯定要将那些事情告知法师,让他做好各种准备。

泽丽法见小指头开始走神,也没有什么耐性等他回复。女卓尔转身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从阴影的缝隙里朝行馆的方向奔去,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

参加启暖庆典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各不相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理由是最重要和合理的。但是在总主教出现之前,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互相聊天,吹嘘自己那丰富的见闻。

贵族们在享受生活和敲穷人脚底板收税方面,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而对于帕特牧师来说,那些琐碎的事情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库伯特刚刚做完长达7个小时的祈祷,然后听到旁边一个胖子对他聒噪,身上的疲劳立刻开始发挥威力,令这位牧师有些眩晕。

在赶紧说了两句抱歉之后,库伯特远远地逃离了这群人,站在宴会厅的角落,呼吸着从窗缝溜进来的冷冽空气。他扯松了脖子上紧紧箍着的领子,好让自己能够长长地舒口气。

他感到全身乏力,肌肉酸痛,而最难忍受的就是脑壳中的阵阵灼痛,像是有火山不断喷发。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参加过这么长时间的祈祷——相对来说,今年的启暖仪式已经大大缩短了——而没吃早餐显然不会是脑子疼的原因。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一样,如同进行了七天七夜的战斗,连思考都快没有力气了。

“我这是怎么了?”他运用神术察看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法术作用在他的身上。作为光明神的牧师,疾病和毒素很难侵袭他们的身体。“难道是我太疲劳了?”库伯特不由地想到。

侍者端上了果汁,酸甜适中的饮料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至少额头上的血管不会再随着心脏跳动,一下接一下地胀痛了。他闭上眼睛,希望能在这个角落赶紧休息一下,如果能够打一会儿瞌睡,那当然是最好的情况。

一件黑红相间的斗篷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库伯特将头抬起来,从来客的脚一直看到她的头顶,然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泽丽法拿着一杯鲜红色的葡萄酒,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进来的?”库伯特赶忙朝四周打量,一下子忘记了头疼欲裂的事实,“林奇在哪里?如果他没来,你怎么能够通过门口的魔法阵?”“你是说那个侦测邪恶的大石头吗?”泽丽法不屑地笑笑:“为了保险起见,我让自己的跟班将它的力量屏蔽了。”

库伯特这才发现,就在泽丽法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一个黄色瞳孔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虽然他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库伯特总觉得,自己是看到了捕食者搜索猎物的目光;在那幅人类的面皮下,潜藏着凶猛的野兽。

泽丽法也看到了库伯特的表情,然后将手中的酒杯甩给经过的侍从。那个服务生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去接住玻璃杯。不过泽丽法刚好拿捏住力量,杯子就像粘在了托盘上,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库伯特,林奇曾经夸奖过你,他说明你的洞察力不错。现在看起来,你还的确有那么点眼光。”泽丽法仰着下巴,眯起眼睛,观察两侧的动静,“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异能正在作用,你察觉到了吗?”

库伯特皱紧了眉头,借助宽大袖子的掩护释放了几个侦测魔法,但是除了泽丽法身上的强烈光芒和几个圣骑士守卫的法术辉光外,就只有那个黄眼睛人类身上笼罩着魔法的力量。牧师没有察觉出任何奇怪之处,但是他知道泽丽法的性格,她很高傲,所以不屑于凑到一个信仰不同的牧师身边,仅仅只是为了说一句谎话。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库伯特站起身来,对泽丽法悄声说道,“我没有发现任何怪异的魔法力量。”

泽丽法白了他一眼,从齿缝中飘出几句只有牧师能听到的话:“这不是奥术,也不是神术!你这个白痴,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被发现,我何必来找你?你以为光明神的牧师有什么了不起么?”

库伯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