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春风得意心越花

“哦。”周市长好像这才明白过来说,“反正市里还没有讨论这个问题,也就还来得及。我去打听一下,打听到了,再告诉你吧。”

朱文亮谢过他,就挂了电话。他站起来,有些急躁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正在朱文亮加紧活动的同时,局里其它人也在悄悄地活动着。胡局长仿佛做着离任的后事一样,默默地安排着局里的一些事情。他跳上跳下,化了很大力气,对教育中层干部和下面几个直属学校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把他认为比较清廉能干真正有作为的人提到领导领导岗位上来。其中有薛红星,把他从副处长扶正为正处长。其次,他有意扶持颜副局长,打压朱文亮。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薛红星明显感到胡局长有这样的意图。每次局里开会,他都要让颜局长主持会议,或者发表讲话。有意抬高他的地位,而冷落朱文亮。

难道胡局长发现了朱文亮什么?得到自然扶正的薛红星有些疑惑地想,还是胡局长感觉灵敏,目光锐利,看到了朱文亮后脑勺上的腐骨呢?

随着年末的临近,胡局长第二任正局长任期的到期,局里尽管还是那样井然有序,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有着几股争位势力在悄然搅动。其中一股最强大活动最频繁的就是朱文亮,还有一股比较平静的势力是颜局长。另外比较弱的几股,他说不清谁是主人。

如果让他在朱文亮和颜副局长两位中选一位的话,他表面上会支持朱文亮,暗地里却会投颜局长的票。

颜比吴老实清正多了,虽然没有多少锐气,却比较谦和踏实,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只知埋头苦干,不太懂得投机钻营。

那么,我是属于那一股势力的呢?薛红星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想,应当属于朱文亮这一股的。但不是助他扶正的顺流,而是遏制他扶正的逆流。

是的,自从邵晶晶偷偷把那封匿名信寄出去以后,他就一直在暗中等待着有关部门的反映。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度日如年地盼望着,却一直没有音讯。

一直到第十天才有了反映。这天上午十点多钟,薛红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拉起来接听,是胡局长的声音:“刘处长,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他意识到这个电话一定与那封匿名信有关。挂了电话,就出门往上走去。走进局长室,他看见有两个穿着监察制服的人坐在里边,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胡局长说:“刘处长,你坐下来,他们是市监察局的。”

薛红星在会客区里坐下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胡局长走过去把门关了,才有些神秘地过来,在他们中间坐下来说:“你们把事情说一下吧。”

监察局一位同志有些严肃地说:“我们接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信,反映市中等职业技术学校图书馆大楼存在质量问题。我们刚才去职业学校实地看了一下,看不出明显的裂缝,只隐隐看见一条新刷的涂料痕迹。”

另一位监察干部说:“你们局里最近不是在搞房屋普查吗?你们接到过报告没有?”

薛红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朱文亮在职业中学图书馆建筑质量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神奇般地坐上了市教育局一把手的宝座。

那天,监察官询问时,薛红星心里还有些矛盾,要不要说实话呢?暂时不能,否则弄不好会惹事。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自查,互查,都没有。”

为首的那个监察干部说:“匿名信说这幢大楼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可是我们看不出来,这怎么处理呢?”

薛红星说:“这不是一般的小事,不能随便下结论。要请建科所的专家进行专门的技术鉴定,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这次普查,我们对下面有争议的三处危房进行技术鉴定,化了一些钱,但都比较准确。”

胡局长说:“学校的房屋不比一般的房屋,它关系着下一代的生命安全,所以我一直强调要普查,然后对所有危房进行整改,或者推倒重建。这幢新造的大楼有裂缝,恐怕不太正常。刘处长,你还是请专家去鉴定一下吧。”

薛红星说:“我想这件事,由监察部门出面比较好。”

“为什么?”两名监察干部目光犀利地看着他问。

薛红星犹豫了一下说:“这个,胡局长应该知道。因为职业学校是朱局长在位时建造起来的,而朱局长跟我是校友,我应该避嫌。”

为首的监察干部说:“好吧,人由我们请,但钱由你们局里出,胡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胡局长神色有些严峻地说,“最好快一点,在这个学期结束前,把鉴定结果搞出来。”

薛红星心里好高兴。他知道胡局长这样说,是不想让朱文亮做他的接ban人。为首的监察干部说:“好吧,我们会尽快请人去做的,在没有得出鉴定结论前,我想还是要做好保密工作。”

胡局长朝薛红星看去,薛红星说:“我绝对能做到。但有人去学校做鉴定,不可能不被人看到。所以我想,只要请的人可靠,保密,就会做出公正而又准确的结论。”

没想到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朱文亮就扶正了。他凭的什么?用了什么手段如此神速地得逞的呢?薛红星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有些难过。这等于是无声地宣布了他们的失败,他们夫妻俩与朱文亮腐败集团较量第一回合的失败。但这是暂时的失败,薛红星依然坚信,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的。

这天下午三点钟,局里突然通知局机关全体人员到会议室开会。大家都以为是年终总结大会,可又觉得应该不会那么早。现在到学期结束还有三个多星期时间,怎么会就召开总结大会了呢?于是,大家都带着好奇和疑问往三楼的小会议室走去。

局机关五十多名人员到齐后,胡局长和朱文亮颜振兴两位副局长陪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薛红星一看这个阵势,心里就不觉一紧,与坐在旁边的几个同事面面相觑。

我的天,朱文亮扶正了?他在心里惊讶地说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快啊?可是从朱文亮和颜振兴的脸上却十分清楚地看出来,这次朱文亮又如愿以偿了。你瞧他,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而颜振兴的神情明显有些沮丧。胡局长则像个中间人一样,脸上显出谦逊让位不偏不依的微笑。

果真,他们落座后,胡局长就声音平稳地说话了。他先介绍了来参加会议的两位领导,一位是主管文教的副市长,一位是市组织部的副部长。然后说了一番告别性质的话,对自己六年来的局长生涯进行了总结和反思,很有教育作用、劝戒意味和人生启迪意义。他的一些老部下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薛红星也听得热泪盈眶。这是一个清廉局长的人生经验和肺腑之言啊,难怪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一点的人都对他表现出十分敬佩的神情,流下了恋恋不舍的热泪。

他的讲话结束后,就由组织部的刘部长宣读任命书。宣读完毕,周市长作了简短的讲话。周市长在讲话的时候,薛红星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心里既敬畏,又感慨万千。他对这些有权的领导突然前来任命朱文亮当一把手局长不太理解。

最后才由新任局长朱文亮讲话。

朱文亮像作就职演说一样,正襟危坐,气宇轩昂,神情激动,声音少良。他已经写好了讲稿,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他一会儿低头看着前面的讲稿,一会儿抬头看着下面的部下,一会儿又看一下身边的领导,显得非常潇洒,胸有成竹。但他的讲话内容却是官样文章,跟刚才胡局长的讲话完全是两种文风。要是说胡局长的讲话是一篇富有人生哲理的杂文,那么,朱文亮的演讲就是一篇充满政治意味的社论。

文风体现人品,所谓文如其人也。薛红星听着朱文亮的演讲,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他发现会议室里的其它同事,尽管都在屏声静气地听着,却也是一脸的疑虑,满眼的不安。

然后事已定局,没容教育局里的人真正反映过来,朱文亮就摇身一变,成了主宰他们命运的一把手。会议结束后,大家都默默无语地走回各自的办公室。有的关了办公室的门,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薛红星走回基建处,心里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三位部下不知为什么,没心思办公了,不时地掉头看着他的脸色。施建军说:“刘处长,好突然啊,怎么就这样定了?我们都不知道啊,你在这之前听说过没有?”

“也没有。”薛红星平静地回答。他不知道朱文亮扶正后,会给教育局带来什么样的局面和气氛,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