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 他听得脸如死灰

“那为什么要突然调我?”朱文亮有些气愤地说,“我的任期还没满,我的许多工作还没开展……这样中途将我搞走,究竟是什么用意?人家会怎么看我?”

郝书记把一份调令从抽屉里拿给他:“你这是平调,还是正处级,人家会有什么看法?”

朱文亮猛地站起来,接过调令,手抖得瑟瑟作响:“我想不通。我为市里的教育事业做了多少事?我也没有做对不起你郝书记的事,怎么说调就调呢?连一声招呼也不打,我接受不了。”

郝书记威严地说:“这是组织的决定。”

这句调动人的万能话,他也跟人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此时就像砸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他知道郝书记这样做的用意,就不顾一切地说:“你,你这是在丢卒保车!”

“你,什么意思?”郝书记终于严厉起来,皱眉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调你?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从当了职业学校校长开始,都做了些什么?啊?你自己难道真的不清楚吗?这样的调动,你还不满意是吧?那么,要是对你进行审查,你审查得起吗?哼,还说我是丢卒保车呢?朱局长,请你想想清楚,以后说话注意点,明白吗?否则,对你没有好处。”

朱文亮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呼呼直喘粗气。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这是保护你,你竟然还不领情。”郝书记越说越来气,“已经有人写过两封匿名信举报你了,你难道不清楚?而且据我所知,市里还有人正在搜集你的证据,要往上告你。”

“谁?”朱文亮惊出一身冷汗,“你知道,谁想告我?”

郝书记沉默。

朱文亮再次睁着可怕的眼睛追问:

“谁在搜集我的证据?是不是薛红星他们?”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似有耳闻。”郝书记这才压低声音,带着安抚和同党的口气说,“朱文亮同志,你真的很危险,明白吗?所以我才给你换个环境,以转移人们的视线和矛头,完全是为了你好,你倒还说我丢卒保车,真是狗咬孙洞宾,不识好人心。”

朱文亮的额上沁出了一层汗珠。他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垂头丧气地问:“那谁当教育局局长?”

郝书记轻声说:“还没有最后定,暂时决定让薛红星接替你的位置。”

“什么?薛红星?”朱文亮更加惊讶地追问,“你是说,让薛红星当教育局局长?”

“你们不是校友吗?”郝书记忽然又亲热地问他,“你觉得薛红星这个人怎么样?”

朱文亮心里万分难过,瘫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他搞不清自己突然被调走,是不是与薛红星有关系,只知道上级有关部门接到过两次举报他的匿名信,但他至今都不知道这匿名信是谁写的。难道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写的?他尽管也有所怀疑,却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想到他担心的事情这么迅速地来了,他感到太突然,心里太难过,就没好气地说:“让别的人当可以,薛红星不行。”

郝书记问:“为什么?”

朱文亮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他年轻气盛,不懂世事,没有感恩之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好后悔当初提他当副局长,包括他的妻子邵晶晶,都是忘恩负义的人。让他当局长,我心里接受不了,面子上更过不去。我被一个我亲手提拔起来的人夺了权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别人又会怎么议论我们?”

郝书记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们是校友,怎么就成了敌人?到底是政敌还是情敌啊?”

朱文亮更加惊讶地瞪着郝书记:“郝书记,我已经没心思开玩笑了。你就让顾卫东当局长吧,他比薛红星要好得多。”

郝书记这才有些生气地说:“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这样说呢。你不是说他绝对有问题,要对他进行审查的吗?结果怎么样?哼,真是气死我了。不仅没查出他一点问题,还反而让检察院的人了解到他是一个清官,廉政干部的典型。也不知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很快就传到了这幢大楼里。现在这里许多部门,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这件事,大家都把他当成了英雄一样传说,你知道不知道?”

“啊?”朱文亮万分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许久都没有合拢来。

郝书记说:“有英雄就必然有对立面,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这样的清官,怎么倒反而被双规了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在整他,那么这个整他的人不就是贪官吗?这样的议论,这样的民意,这样的呼声,对我的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朱文亮听得脸如死灰。

郝书记更加急促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才在市委常委会上,果断地作出这样的处理,才力排众议,对你作了这样的安排。只有这样,才能把群众的议论和呼声压下去,你才能不出事,我才能对梁书记有交待。我把这些不该告诉你的内部消息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动你了吧?”

朱文亮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但他心里还有许多话要说,他想求郝书记看在他以前给他送过钱的面子上,让他把这一任教育局长当到底,这样他的面子就保住了,也能保住与小桂的爱情,再把苏红玲追到手。可他听了郝书记后面的话,感到非常意外,也吓得不轻,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就气呼呼地站起来说:“你的这个决定,太突然了,容我冷静思考几天,好不好?”

郝书记以命令的口气说:“行,你先休息几天吧,然后办移交,到统战部去报到。”

听着这无情的命令,朱文亮脚步踉跄地走出去,拿钥匙的手抖着,好久才打开车门。他坐进去,心被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和伤感攫住,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在车里呆坐了好一会,才抹干眼泪,发动车,慢慢开出市委大院。

不管怎么说,郝书记这也是在丢卒保车。用处理我的办法来保护他自己,哼,我不服,我还要活动,一定要跟薛红星斗到底!

朱文亮不敢到教育去,就向家里开去。他回到家里,像生了病一样,浑身软弱无力。他丢下手里的包,一头仰倒在**睡了,连衣服也不脱。可他哪里睡得着啊?脑海里像开水在沸腾。

这个决定实在太出乎他的意外了,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样中途突然被调走,叫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朱文亮不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任何人。他想来想去,第一个要告诉的是刘桂花。好在他上个月把刘桂花突击提拔当了下面一个中学的副教导主任,否则就来不及了。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只是这个让他越来越爱的小情人了。可她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会不会看不起我呢?应该不会吧?一想到小桂,他就来了精神,猛地从**翻起来,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朱文亮呆呆地想了一会,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应该把这消息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谁?于是,他打着电脑说:

小桂: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被调离教育局了,他们让我到统战部当副部长。非常突然,我想不通,痛苦极了。我被他们蹬了,真的,这样一调,我以前在教育上的心血都白流了,我过去的一切被一笔勾销了。我现在只有你,你可不要也像他们一样嫌弃我,在关键时刻抛弃我。那样我就真的受不了。我心爱的小桂,你在干什么?我好想立刻见到你,向你诉说诉说我心头的怨气和苦闷啊,我还能对谁说呢?

朱文亮还想说些什么,听门外有脚步声,知道妻回来了,赶紧关了电脑,坐到沙发上去。妻开门见了他,冷冷地说:“今天太阳又从西天出来啦?”

朱文亮也冷冷地说:“今天,太阳真是从西天出来了。”

妻子听出他有些不对劲,走到客厅门口看着他:“怎么啦?”

朱文亮淡淡地说:“我被撤职了。”

“啊?”妻子惊讶地叫起来,“你是不是吓我?”

朱文亮回头看了妻一眼:“吓你干什么?”

妻子更加惊讶了:“要死了,你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说着,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怀疑地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朱文亮故作无所谓地说。妻子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撤职,总得有个理由啊。他们说什么了?”

朱文亮依然冷静地说:“没说什么?”

“那你也太窝囊了。”妻子的火暴脾气发了,“你就不能去问一问吗?谁找你谈的话?你起早贪黑地为他们卖命,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就这样让他们说撤就撤了?你无所谓,我还不甘心呢。你当这个局长,我陪你受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