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行?”章家宝早在年前几个月就跟着姐姐打下手,现在也未变,听姐姐说出她的决定大吃一惊。

“怕?不敢去?”

章家宝连连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夏含秋示意他坐,“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弟弟在最前线,一个弟弟却在安稳的后方,看似是护着你,舍不得你受伤,可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害了你,人得往前看,不能他们都走得没影了你还在原地没动,原本我的打算是将你送到他们一起去,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的配合应该已经很好了,你贸然插入进去怕是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倒不如走另外一条路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柏瑜都需要一个圆滑的,可以为他打理好周边关系的臣子,你从小早慧,看过的书多,脑子转得快,性子也稳不是冲动不顾后果的人,我觉得这事很适合你,当然,如果你有另外的想法也可以说,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脑子里仿佛轰然一声响,一扇全新的门在他眼前打开,章家宝想,是啊,他何必一定要去追赶那三人,他明明可以走另外一条路,在最前面和他们会合,让他们知道他并未被他们抛远,就算他慢了一步,一样能和他们并肩。

“姐姐,我去。”

“不用再考虑?”

章家宝摇头,眼神晶亮,“姐你给我选的路是最适合我的,比我的任何想法都要好。”

“你心里这么想就好。我只是提这样一个建议,路具体要怎么走还得你自己去摸索。另外,这事后你不用回来会亭了,直接去柏瑜那里,你要记着,你是你们那个铁四角里的一人。柏瑜是你们的头儿,不要脱离他行动。”

“是,我记下了。”

“记下了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自己排好时间,六月十五是你的大喜之日,不要忘了。”

“是。”走到门口,章家宝又回过身来。嘴巴张张合合几回才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谢谢姐姐为我费心。”

“念儿现在离得远远的,我也管不着,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为你费心为谁费心,行了,快回去吧,对了。记得去夏家打个招呼,但是不要说出实情,免得他们担心。”

“知道了。姐。”章家宝没有再说废话,有些情,不是一声谢谢就能抵得过的,姐姐待她的好,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他也没打算还。总归他这条命都是可以给姐姐的。

送走弟弟,夏含秋也只来得及伤感片刻便被陈军领来的人分去了注意力。

甫一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叫时安的,不一般。

这是一种感觉,形容不出的感觉,反正心里就有了那么一个定论。

若是能成为自己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要是哪一方想要掺进来的沙子,那杀伤力绝然不会小。

“陈将军,你继续去忙你的,我和时先生聊聊。”

陈军看了时安一眼,行礼退下。

明德是随两人一起进来的,站在夏含秋身后没有移步,可时安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夏含秋,要不是他眼神太坦然,紫叶首先就要忍不住上前挖了那对眼珠子。

而这些,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动,反而显得有些兴致勃勃,“王妃好像并不信任在下。”

“时先生太过神秘,也可能本事太大,我还未了解便对你有了顾忌,可见时先生不是一般人,我怕我这里庙太小,装不下时先生这样的人。”

时安心里有一丝讶然,面上眼里却半点不显,“王妃好生坦承,倒让在下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承认吧,在下脸皮薄,怕是要脸红,不承认呢,可事实又确实如此,王妃并未夸大,在下好生矛盾。”

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夏含秋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坦承的探探你的底吧,不知时先生是哪国人,怎会来了这会亭城。”

“在下就不能是梁国人?”

“你不是。”

时安也不问为什么她说得这么肯定,“那陈军早将在下查了个底朝天,在下可不信他没有告诉您。”

“我还是更想由时先生自己来说,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才信。”

时安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敛,眼神透出锐利来,也终于不再将在下挂在嘴边,“我在会亭呆了四年,王妃可能不信,我比更多人都早注意到现如今的麒王府,但是一开始,我也没想到那会是四王爷隐居的地方,更没想到会出您这样一位王妃。

会亭的稳没有哪里及得上,这个稳是指人心上的安稳,好像外面再乱也影响不到会亭,这里自成一方小世界,百姓安居乐业,掌权者有手段有本事有魄力,却仁慈,知道百姓才是基石,事事不伤及根本。

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打算为谁卖命,直到年前会亭被围,会亭出乎预料竟然以那样的兵力悬殊守住了,您更是不顾七个多月的身孕亲上城楼守城,这让我很震撼,心里也很冲动,从小吃尽苦头方学得一身本事,却因为遇到一些挫折便做起了缩头乌龟,还自以为看透这世间,与之一比较,自己简直可笑。

王妃问我的身份,我自认并无不可对人言,我是秦国人,时家在秦国并不算显赫,却也传承数百年,到我这一代因我之故才算是真正没落了,我自认自己有两分本事,比时家祖上都要有本事,可就是这样的我却被驱逐,因为秦国不需要我的本事,各大世家觉得我多事,若非家族倾力保我,将家中数代积累的珍宝送出去大半,我可能连命都要保不住,时安是我真实姓名,王妃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人只要活着,谁都有一段故事,或平淡或凶险或甜蜜或伤心,而眼前之人,恰是伤心人,夏含秋虽然并未尽信,此时却也信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需得去验证了才能决定。

“王爷正准备攻打秦国,时先生此时找来,可是愿意去为王爷效力?”

“非也,在下想留下来辅佐王妃。”

夏含秋挑眉,“为何,我以为你恨秦国那般待你,有机会给我复仇为何不愿?”

“秦国虽负我,我却不能负秦国,那是生我养我之地,若我举刀相向,时家要如何?怕是最后那点元气都要保不住,世家传得久了有好也有歹,他们固化传统,死守着一些规矩,有着世家的骄傲,因我是时家子孙,所以之前他们会倾力护我,可若是我成了叛国者,他们也会是第一个倾力追杀我的家族。”

“你要是此时留下来辅佐我,若是攻下秦国,里面必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时安沉默了一会,“在下会在攻城之事上保持缄默,其他事上知无不言。”

夏含秋也不再为难他,她喜欢有原则的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国家都背弃,他再强大也就那样,因为他的心不强大,所以当时木清宁愿死在战场上也没起过其他心思她打心底里的佩服,那样的人才值得信任,便是到最后他投靠了换之,也提了不会对燕国挥刀相向的要求,和眼前这人一样。

虽然一文一武,夏含秋莫名觉得这两人应该会合得来,“你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个了,我们这里容得下,人若连点原则底线都没有,我也不敢用。”

时安之前的肃然淡去,脸上有了些微笑意,“王妃说的可是木清将军?”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是怎么个情况。”

自是知道,就因为知道他才会挑了这么个主子卖他一身本事,明主的其中一个标准就是得有容人之量,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显然都很有,由他们两人教出来的皇子殿下又岂会差!

“为了我们彼此好,我会给王爷去信,让他查查你的底细,若是查明全如你所说,那你便去柏瑜身边……”

“不,在下暂时就留在会亭,王爷和王妃狠下心将几个小的全扔上战场,自是希望他们几经磨砺后有所长进,若是在下去了那里,也许能帮得上忙,可同时也妨碍了他们的成长,于他们不利,请王妃三思,那个夏德在下看着就很好,虽然还稍显稚嫩了些,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个厉害人物。”

夏含秋沉吟半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你且安心等候,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是,在下告退。”

喝了口茶,夏含秋问身后的人,“明叔觉得他可有说假话?”

“老奴看着不像假话,从始至终他都很坦然,若是装出来的,只能说明他着实厉害,这些日子老奴会派人盯着他。”

“不用盯着,随他去,你找个伶俐的人将事情口述给他听,让他背下来去找王爷,不要落下把柄。”

“是。”

时家,夏含秋屈起四指敲了敲桌子,从时安的话里不难听出来,秦国的世家皆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固化传统重规矩还骄傲,秦国攻下来易,怕是攻下来后才是麻烦的开始,孟家,时家,说不得到时还得从他们那里着手。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