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喘息几声,低着眼盯着脚下的水泥地,声音几欲不可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知道是他被人袭击了…你还会不会,恩,会不会…”说到这里她已经无声,只是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虽然很简单,但是我已经了然。

我站了很久很久,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一笑。

夜色如水,我那笑容在风中摇曳,说不尽的凄凉悲切,说不尽的情非得已,宛如落花流水,带来了无边的寥落,风中黄叶落下并非本意,一切只是天注定。

桑榆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我,睫毛忽闪几下,浮出一抹难以言表的感激——

“谢谢你!”

我看着桑榆转身离去,突然长长得呼出一口气,一切心结在那句话中已经释然。

只为了她的笑靥,所有都已足够。

天地从此恒古,只为她过得好!

折腾了半宿都困得不行,这一觉又是下午才醒,手机在枕头边隔几分钟就哔哔一下,我拿过来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师傅、三爷、铁子…咿?铁子?

这时候才想起昨天把丫给扔都江堰没带回来,当时那情况谁也记不住。不过一想也对,就算是哥给丫创造机会了——不行,要是没事的话得看看去。

师傅那边倒是没事,就是问了问我昨天的事情:比如怎么确定是鬼道众啊、鬼道众是不是真把朗基努斯之枪的矛头带走了、我有没有受伤…诸如此类的事情。末了,师傅在电话中给我说了一句话,没头没脑没前没后:“一号晚上我这里请王自传和老谢吃饭,你到时候过来。”

“呃,谁?要不要带酒水什么的?”

“嘟嘟嘟…”一片忙音。

老爷子这话嘛意思?他口中的老谢我知道是谁,但是那王自传就不知道何许人也了——想不通,师傅这么多年还很少请人吃饭,要请也是些老朋友,这个王什么的从来就没听说起过。

三爷铁子的电话都打了,三爷只是一般的聊天,问我水陆大会的情况,最后才说什么他侄女已经治好了,现在一心跟他学习,“能请你吃顿饭不?”

这家伙在我心目中典型一铁公鸡,请吃饭估摸没好事,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推辞了,任由他说得天花乱坠,我还是很坚定的把手机红键轻轻一按——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最后是铁子,结果电话一通丫就在里面嚷:“资哥,我给你说声,我不回来了…”“嘛?”那声音透着兴奋震得耳鼓痛,就没有听清楚。

“哎呀,我的意思是就留这边了,”铁子在电话中又这么嚷了声,接着一句‘有事,我不说了’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打完电话手头一空就开始觉得肚子饿,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正准备把十三少弄起来,结果却听见十三在外面叫我:“辟云,起来没?”

我打开门一看,这家伙穿的是一身正装,那架势活脱脱要出门砍人的,不由得奇了:“哇,十三,你这是干嘛?难不曾你小子在成都有什么仇家情敌之类的,准备现在去找丫单挑?”

“什么情敌哦,辟云,你,你难道今天不准备出去转转,防着点?”这家伙一脸正经:“虽然现在人多,可是很多地方只有你才清楚啊。”

“人多?清楚?防着点?”我一头雾水:“啥事这么神秘?”

看我没搞懂,十三少直接就把手机日历给我翻了出来——

十月三十一日,万圣节。

擦,我居然忘记了今天是万圣节!

万圣节又名鬼节,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大多选择这时候,然后各奔东西该干嘛干嘛去,我虽然最近名义上还是休假,但是出去看看却是必须的。法门中这算是个惯例,七月半和万圣节都会在自己生活的环境周围或多或少的转转看,有什么事情顺便就处理掉。

也许有人就奇怪了,万圣节是外国人的节日,和我们中国有什么关系,这里我还得废话两句:举个例子,有种关于土豆种植的病害,叫做晚疫病,很多现在学农科的都知道,但是这病向上推个六七百年,有人知道么?答案是没有!

为什么?

土豆其实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一带,十六世纪被传入欧洲,然后十七世纪传入中国的。当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植物,也就没有关于植物的这种病害,但是现在却成了种植者不可或缺的知识——没有土豆,没有晚疫病;有了土豆,自然就有了晚疫病,很简单。

万圣节其实也是这样,在没有传入之前我们法门并不了解,但是后来这节日被引入中国以后,很多相应的对策就产生了,其中一点就是对于这一天的看法。在我们法门中,这一天和七月半其实差不多,都属于阴气较重的日子,容易出现各种游魂野鬼,必须重点防范。

算了,还是得去转转。

看十三少那一脸的郑重,我心中其实暗自偷笑:成都无数年没出过乱子了,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再加上现在这大范围内数百法门人士,能出什么麻烦?心中知道这一切,但是我没说,原因太他妈简单了:今天没事做!

你看,现在是三十一日,距离水陆大会还有两天,明天说好了去吃饭,但是今天干吗呢?十三少不泡桑拿不耍游戏,不唱K不蹦迪,加上丫的没什么爱好…这一晚上我又不能把他扔屋里自己出去找地方混时间,你说还能干吗?

干脆出去转悠算了。

随便在外面买了两斤棒棒鸡,我带着十三少找到家面馆,俩一人一碗热汤面吃完,顿时一股热气从心中腾腾升了上来,满心的舒畅。“准备查看那里?”十三少放下碗就把事提了出来,“你有什么计划?”

没计划也得装啊,哪能被这家伙知道我心不在焉?于是我眉头一皱:“这样吧,今天成都市区的法门中人很多,什么医院公墓坟地之类都有人,我们也不用去凑热闹了,外面去看看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好!”十三少满脸的佩服:“想得周到!其实我也这么看,市区估计没多少事,就连郊区都是一样,全部被那些家伙塞满了,但是——”他眉毛轻轻一挑:“那些家伙都是外地人,对成都的情况不如你这个地头蛇熟悉!所以,我想成都必然有些地方是阴气汇聚,但是现在又不被外人所知道的,这地方才可能有点什么事情做…”他嘿嘿笑了两声:“你应该知道点这种地方吧?”

我心里把这家伙不知道骂了多少三字经,明明是找个地方逛两圈回来睡觉的行当,被丫的一分析就成了铁定要做的活儿,偏偏我还不能忽悠——

这要求虽然高了点,但是哥正好有这资料。

成都很多地方都不被外人所知,但是我们国安局里却有最近三十年成都周边所有灵异波动地点的资料,其中有个最合适带十三少去逛的地方——老刑场。

成都作为川渝之地的首府,多年以来但凡是杀头问斩都有自己的场所,这边和北方什么杀在菜市口不同,选择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点,而这个地方现在的东三环外。

那一块地方几百年杀了无数人,穷凶极恶的匪徒、热血沸腾的革命党、杀人越货的马贼,还有什么毒杀亲夫的、谋害同袍的、打仗逃跑的、通奸的、勾二嫂的…当然其中还有不少是冤死的,这里乱七八糟样样齐全,要是真全部排列出来能囊括出本杀头斩首大全。

别的不说,就连地上的泥土也早就吸饱了血液变成暗褐色,散发出一股腐臭糜烂的味道。

这块地方已经荒废了很久,但是却鲜有人问津,前两年有个开发商脑子进水买下来准备开发,结果没几天就全家垫了卡车轮子,后来家里俩侄儿为了财产问题打了无数年官司,最后终于判下来,嘿,这块地俩都不想要!

那地就无限期的扔哪里了。

那地方不错,带十三少去买点衣服浪费点时间,天黑过去挨块地检查一遍以后差不多可以回来睡觉了——我心里这算盘一打,也不多说,带着丫就出了门。

先就是去买衣服。

别说,今天这路上看起来真是法门中人不少,丫的一个个穿得和土鳖一样,手中提着、背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满是怨念:求求你出来个什么鬼魂幽灵吧…路上还看倆装乞丐的,器宇轩昂满脸肃然,手中拿个要饭的盆活脱脱他妈一收保护费的,走起路来的时候昂首挺胸健步如飞,根本没人敢靠近三米之内。

我心里暗笑:这帮子茅山派的家伙,你说你想帮忙我不怪你,最少你心是好的;你伪装不来我也不怪你,是你没学过;可是你能别在什么春熙路、王府井之类购物中心逛啊,那人气旺得能烧开水,那有鬼魂不长眼到那里去折腾自个的?

十三少和我各买了两件衣服,丫依旧是一身米白色的风衣,我则是买了两家花哨到不行的小**——呃,就当换个造型换个心情吧。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重头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