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冬季节里是没有什么夕阳西下或者日出东方的感觉,只是很简单的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洒落阳光或者说是藏进去,天地一片昏暗。

银白熔炉之中,傍着座股烽火台的遗迹林立着七八个冬窝子。

冬窝子就是哈萨克游牧民的冬季住所。他们哈萨克族有两种房屋:一是春夏秋所住的毡房,样子和蒙古包类似只不过矮小些,但是顶部要尖利得多,所有材料加在一起不过三四百公斤,极易拆卸和搬运;冬窝子则是他们搭建在某处的过冬房屋,平顶,木头和泥土作为主要材料的矮房。

每个冬窝子的所在地都有几户人家,他们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回到这个地方组成个小团体,一起守护羊群牲畜抵御狼群,等熬到了来年草原上又飞起雄鹰的时候,再次追逐丰实的水草放牧羊群。

三十六岁的哈萨克族人阿拜-江正是这个小团体的一员。虽然这个圈子增增渐渐也不少年头了,可是总是这么七八户人家——多了也不行,这里储藏起来的牧草根本不够。

阿拜-江在冬窝子里面用力的揉面准备晚餐,突然就听到了外面的牧犬嗷嗷嗷嗷叫了起来,声音和大很吵,同一时间所有的牧犬都开始狂吠,顿时外面就嗷嗷声响成了一片。

狼群么?

阿拜江不敢耽搁,把手在裤子上随便一擦,伸手就从门上取下了猎枪,她老婆也几乎同时提起了另一把猎枪。

就连十来岁的儿子也提起了斩马刀。

哈萨克族民风彪悍,无论男女,一到了七八岁就能骑在马背上飞奔,十二三岁就能跟着父母开始对抗狼群,所以他们都不陌生——

哈萨克族有句名言:不想自己的孩子被恶狼叼走最好的办法,不是藏在猎犬的后面,而是学会杀死恶狼的本事!

“阿拜,阿拜,出来啦!”门外已经传来了木合塔尔的叫声,“快点啦!”

阿拜江掀开门口的兽皮门帘就钻了出去,看见一二十个人都站在了外面,面对着牧犬狂叫的方向开始看——“是什么?”阿拜江首先就问了木合塔尔:“看见没有?”

“没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会是狼群!”他拍拍自己旁边大黑狗的脑袋,“黑头是不会怕狼的,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像!”

阿拜江这才发现牧犬黑头的样子似乎有点异样:平时打猎的时候黑头都是仰起头冲在最前面,然后兴高采烈嗷嗷乱叫;若是有了狼群之类的,黑头就会站得很稳,眼睛盯着眼前但是不叫,只是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开战前的聚气准备——但是现在黑头虽然还在叫,但是那脑袋却是埋着,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遇见可怕事情之后开始哭泣似的。

阿拜江一看就知道这次事情大了。

要说黑头他是知道的,这是德国黑背和狼杂交所产下的后代,虽然说作为牧羊犬来说力有不逮,但是那战斗力和野性可是够威够力丝毫不会胆怯,以前打猎的时候遇见野熊都不曾有过这种表现!

阿拜江把猎枪一提,“我们去看看算了,不能等到了面前在弄,”他指了指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跟我前面看看去——木合塔尔,你带着女人把家里看好,不要被狼崽子把我们羊给叼走了!”

“你们小心!”木合塔尔拍拍自己的猎枪,“家里就交给我了。”

阿拜江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年轻人和牧羊犬朝着那方向就急急的冲了过去。

这烽火台是很残破很烂的,只剩下了大半个土墩,就在他们绕过这个土墩子之后,突然看见前面摇摇晃晃有个什么东西!

“站住!”阿拜江首先就叫了一声,全部人都取枪在手开始戒备:“你是谁?”

那东西在听见声音以后突然扭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扭动着脖子面朝着他们——突然速度就加快了!

这东西走路有点难看,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再拖着过去;然后一只脚再迈出,再拖过去…就像是有条腿残疾了一样,被拖着前进。

“别开枪,”阿拜江给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好像是个人!”

“那他怎么不说话?”

“就是啊,看起来好奇怪…”

“哎呀,走近了,走近了…”

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虽然说看起来是个人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手中的枪还是指着——突然有个眼尖的吼了一声:“他、他的脑袋好奇怪…”

这时候那东西已经走得近了,大家都能看见他挂在前面的脑袋,真的很奇怪!

那脑袋还真是感觉没了颈骨,只是挂在自己胸前摇摇晃晃,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难道是,是黑羊怪?”阿拜江大惊失色,不自主就说了出口——随后听见咔咔几声,所有的族人都把手里的猎枪给平端了起来!

哈萨克族认为黑羊是不吉利的,若是宰杀必须是男人操刀以外,还得在杀死以后诵经;同时他们认为非宰杀而死亡的牲畜肉不能吃,吃了会生病——但是若是非宰杀死亡的黑羊肉被人吃了,那么这个人就会变成一种怪物,专门吃人肉喝人血。

这人变成的就是黑羊怪!

阿拜江这么一说,年轻人都紧张起来!对面来人不但没答话,而且行为举止怪异至如斯境地,谁能不惊?

已经有人把枪平端起后座支在肩上,握枪的手微微有点颤抖,那架势…

“别开枪,再看看…”阿拜江连忙喊了一声,谁知道就在此刻——

“嘭!”

一声巨大的枪响!

随着枪响,那黑影朝后一个飞退,就好像被人在胸前猛-撞一般——直挺挺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谁开枪了?”阿拜江勃然大怒,转过头在众人面前看着:“你们干啥呢?”他一眼就看见了面前个少年枪口冒出的白烟,走过去就是一巴掌扇脸上,把这家伙打得一个踉跄!“简直太他妈胡来了!就算黑羊怪我们也得看看能不能救,那有这么随便一枪打死的…”

“阿拜…”有个少年怯怯的开了口,“你看…”

“还看个海牙木!”阿拜江说着转过身子:“赶紧过去瞅瞅能救不!”转身就朝着黑影走去,身后几个族人也连忙跟在后面一起努力从雪地上朝前挪。

才跑了两步,那地上的黑影居然动了!

开始认为那人是黑羊怪心里都怕得不行,这么一枪之后大家虽然怕是出了人命心中害怕,可是那害怕就完全不一样了。一种是未知的恐惧,一种只是怕被刑法的恐惧,完全不同。

但现在那东西动了!

哈萨克游牧民的猎枪,阿拜江是很清楚的,这种枪大多是土制的,虽然说精准度和射程不咋样,但是那威力可大,轰人身上是一轰一个倒——但是这人居然站起来了!

这就太诡异了,由不得阿拜江再次开始感觉有些胆怯。

胆怯归胆怯,但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总不能让群少年上去,阿拜江心里虽然没底可还是开了口:“慢点!”他把大家全部喊住,“你们别动,我先上去看看。”

“阿拜…”其他人也不是傻逼,都能知道阿拜准备自己上前趟面,所以叫了这么一声,但阿拜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全部停下了。

“在后面给我盯着,”阿拜扔下一句:“我要是说话了你们就开枪。”

“知道!”猎枪全部就位,刚才开枪的少年也很快重新把火药和子弹装上。

其他人都留在了二十多米开外,阿拜自己小心翼翼的靠拢。就在他靠拢的同时,地上的黑影开始慢慢撑起身子,也把自己的面貌完全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人!这家伙的身子僵直但颈骨似乎断了,秃噜着伸出一截之后就完全折断似的垂了下去,挂在胸前随着走路而晃动。衣服破破烂烂像是穿了几十年,上面粘糊糊的粘着不知道是嘛,有时候还会啪嗒声就掉一块下来…整个感觉就像是棺材里腐烂一半的尸体爬了出来!

“这!”阿拜江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后背嗖嗖的朝头上爬,顿时从头到脚都被这酥麻透凉的感觉给控制了——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感觉!

但是他没有!

阿拜江也是见过狼群黑熊的猎人,心中那股子傲气还是有的——眼看那东西越来越近,他不由得猛然就把枪给端起来了!

来不及过肩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嘭!”……“砰!”“砰!”“砰!”“砰!”…

只是短短一息,全部猎枪都开了火。

就在阿拜江的面前,那怪物身上被开了几个窟窿,一滩滩黑褐色的腐肉被打得四溅开来,黑水乱飞、臭气熏天,伴随着那怪物呼呼呜呜的声音,就像是扔了个大号二踢脚进茅坑!

怪物被这股子冲击力打得飞出去好几米,重重砸进了雪堆中。

阿拜江不敢怠慢,只是盯着那东西——挨枪又再次爬起来,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当时身后的青年们不淡定了,蹭蹭的跑过来踢得雪花乱飞,“阿拜,阿拜…怪物死掉了吧?”他们七嘴八舌在阿拜江旁边叫:“我们打死它了吧?”

“你们闹个海牙木!”阿拜江就是一声吼:“给我看着了,别乱!这家伙不知道死没死呢,”他用枪口对怪物一指:“刚才就是…”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怪物身上的时候顿时傻眼——

就在这时候,那东西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