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巨大的深井通道本来该是岩石之间的狭窄裂缝,其形状应该被称为断层,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地壳冷却时出现收缩而造成的,但现在这里被修整成个漏斗状天坑——你能猜到古时候弄这事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论这家伙是神兽、古兽、精怪还是妖魔鬼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家伙的精神力巨大前所未见——丫居然聚集了如此众多的妖怪?

天坑的底部朦胧昏暗,手电光是泥牛入海没能翻起丝毫波澜,在夜空中能一照上百米的光柱根本无法穿透那凄凄薄雾,只是隐约让我们看见了下面还是块坚实的土地。

坑底是一个钟乳林立的世界,地上尽是数不清的沙石硕粒,由于这层薄雾的关系,光线在里面穿不了很远也无法散射照亮。然而有些说不清楚的光线透过狭窄的岩缝从边缘射进来,我们循着光线的来路走过去一段后回头,才看见这是钟乳和碎石之间留出的平坦小径。

我听见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这些声音连绵不断,好似波浪撞击岩石发出的哗哗声,有时候又像是萧瑟而起的风声。

小径的尽头这才算是正常了点,缝隙就像是被豁口的裤衩支在边上,小径歪歪斜斜沿着这豁口的下面一直通到深处——里面带烂脚丫子味儿的风呼呼朝外吹,翻着股子恶心。

我们带头在里面小心翼翼的朝前走,脚下、头顶、石壁、阴影中四处张望,开始见到的那帮子乘黄、孟极等货都不简单,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吓我一跳?

缝隙通道的尽头和我想象那种诡异、妖魅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就是个方石垫基条岩作砖的石屋。石墙上绘着朴雅篆纹端庄大方,却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而正面的墙壁上则是一整副暗朱褐黄的壁画——那上面是个古代的宫楼,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卧波风雨凄凄,无数生灵或人活畜在其中奔跑呼号;宫殿之上是九天神佛附身凝视,浩瀚光华从天降临落在宫前四人身上。

这四人均是缟素蓑衣须眉长扬,站在四方伸手朝着中间好似发力,而中间则是个深井,井里个正在下坠的东西正在扭曲身子朝半空伸爪挣扎……

除此之外这石室空空荡荡空无一物,那些率先冲下来的怪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站在中间摊开双手,有点不知所措的发问:“嘛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桑榆疑惑道:“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地方,地洞、暗室,或者说是隐藏起来的另一个石洞?就算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不奇怪,但是那些古兽都不见了就有些意外了吧?”

孙大爷同样感觉有些没明白,在那石壁上伸个棍子敲敲打打,但是听了半天传来的都没有希望中的咚咚空响。“路只是一条,旁边我看了倒是没有其他裂缝,”他回头的时候同样很迷茫:“要是说有其他密室之类,也就只能是在这里了——但是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这里了,”我把头甩来甩去到处打量:“这个算是主要结构,费这老鼻子劲严防死守就怕人来,要不然弄这么个地方干嘛?要不我们再寻摸寻摸,先看看地上,实在不行了爬天花板上瞅瞅。”

桑榆白我一眼:“天花板你看个屁!那小三楼的高度,别说我们,古兽也不是个顶个的能飞,它们怎么上去的?”

“呃,那是那是,”我不好意思连忙咳咳几声掩饰,“这不是一说嘛…咿,小黑你丫干嘛呢?”正好看见小黑人立在壁画面前吧嗒嘴磨磨蹭蹭,立刻找到了好话题。

小黑使老大劲转过猫脸,小眼睛还挺朦胧,活像成绩不好扑街写手迷茫无助和怨天尤人两种表情在脸上拧巴,“这里有股很熟悉的气息,就是很淡,”它划拉出道道白痕似乎要抠出那些味道:“就是这里面传出来的。”

我眼睛一亮:“呃,墙壁后面有暗门?”

“不可能!”孙大爷面无表情的反驳:“敲过了——里面都实心的好吧?”

小黑连忙摇摇爪:“不是这后面,”它嗒摸着措辞:“就像是隔着肚皮看见了早餐的鸡蛋,总觉得看不清楚…”

我激灵一下叫了起来:“难道你的意思是它们进入了墙壁之中?这不就是…”

顿了顿,我和桑榆一起喊出来两个字:

“画壁?”

我们面面相觑,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个‘画中境’在等着我们!

画壁其实大家不陌生也就不多讲了,这一切其实在一个佛教典故中:《佛典》有云,昔时佛祖拈花,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众生不解,惟迦叶微笑,既而步往极乐。

这句话的意思很多时候被人解释成为一种境界:所有的佛经,乃至所有的宗教,看人生都是悲观的,认为人生是痛苦的,要求解脱;都认为这个世界是缺陷的、悲惨的。唯有“华严经”所讲的,认为这个世界无所谓缺陷,即使是缺陷,也是美的;这个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是一真法界,万法自如,处处成佛,时时成道。但是这句话中还有玄妙!

按照我们的说法,地球是人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我们至高无上;但是对于你蛀牙中的细菌来说,那颗牙齿就是他们的地球,也是他们的世界…无论一花一木,一草一树,其实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墙壁也是另一个世界,那世界和我们这世界一样存在。

至于说那世界里面东西的大小就更是难说了,须弥芥子都能存在,其他万事万物又岂会拘泥这肉身的大小之中?

小黑呲牙鄙视:“你丫还有完没完?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被你丫弄的复杂无比,还拖出了佛祖的话来引证,要不是你给我管饭真想去纵横投诉你灌水——那里面其实就是另一个世界而已!”

我:“……”

“既然知道是另一个世界,那这个怪物应该是被封印在里面的了,”桑榆咬着嘴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

话好像在问我和孙大爷两人,但她那眼神飘飘忽忽就瞄到了我身上——看来这事最终要着落在我头上来办,可我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弄啊!

我蹲下来满脸笑:“小黑,我们这里面就属你见多识广了。来,给哥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顺手就在小黑下巴上开始挠,据说猫狗都喜欢。

小黑一甩头:“你以为就你想进去吗?我其实也很想啊!不过这里面还真不是那么好进的,一般来说这里面只是灵魂能进去,身体是进不去的!”

“你说说呗,我听有没有什么办法。”

“类似的故事我知道不少,”小黑又走回到墙边,摸着墙壁给我讲小说:“有个家伙就是灵魂穿越到了某个国家过了一辈子,最后醒来的时候老板的米饭都没熟…”

“那是黄粱一梦。”

“还有个家伙是穿越到了蚂蚁窝里过了几十年…”

“南柯一梦。”

“还有个家伙到墙壁里面找了小老婆…”

“那是画壁——你妹,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是问你怎么进去,不是喊你给我讲古代魂穿的网络小说!你就直接给我说怎么办行不?”

小黑呃了一声,陪着笑:“其实这些故事我也是这两年看书才知道,当时——你也知道我秦始皇时期就被嘎嘣扔海里了,嘛都不知道,这些故事都是我扔海里以后出来的,你说我能知道什么?”

敢情这小黑和我的认知差不多…

倒是孙大爷这时候开了口:“我有个想法,呃,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咿?”

“画中境必须神游天外才能进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灵魂出窍,你们无论阴阳家还是茅山都不擅长这个,所以这点只能让我帮你们办到…”

“哦?你的意思是说可以让我和辟云魂魄离体进入画中境?”桑榆有点激动了,这么多年估计她还没玩过这个——我倒是不想出窍了。

上次一不留神就走进了阴冥境,最后还是老爷子把我弄出来的…要是这次我又走错了怎么办?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孙大爷倒是没停,他给桑榆解释说:“我们练气士要想成仙本来就有尸解一术,这和引导三魂七魄出窍是异曲同工的——但这有着相当大的风险。”他有点尴尬的抠抠下巴:“我的能力最多能让你们出窍一次,时间不能超过七天。要是你们超过的时间过了,那么到时候就回不来了。”

我一听释然,“七天这时间太长了,到时候进去洗澡Shopping再办事都来得及!没关系,你老随便弄…”

孙大爷脸上的尴尬更甚:“呃,不是这里的七天,而是画中境的七天…里外的时间流逝速度不知道是个什么比例,我也不知道里面的七天在外面是多久。”他手一摊:“而且到了里面有没有天这个说法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那怪兽眨七下眼我这里时间就到了!”

我顿时有点抓狂了:“合着您这意思是把我扔一破船出海,到底嘛时候沉完全不知道,就看我运气好坏能不能撑到岸边了是吧?”

“话不能这么说…”孙大爷脸都快变成猪肝了,“不过那意思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