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投降太守

程语对吕青野浅浅施了一礼,坚定地说道:“世子且在此等等,在下现在需去看看情……”

话未说完,吕青野便抢上前一步,拉住程语,与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程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摇着头插话道:“这样的话,世子背负的污名和罪名岂不是更大!”

吕青野豁然说道:“青野在吕国人眼中已然是个弑父杀兄,勾结外国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大恶之人,若是不能还我清白,这一身还怕什么更大的污名与罪名。”

顿了顿,歉然道:“只是要委屈将军受苦了!”

程语连忙说道:“能帮助世子,这些算不得什么。”随即又感叹道,“只是,这一步太冒险了!廷臣之中也许还有不少相信世子之人,一旦世子动了手,这些人只怕……”

“如今没有任何头绪,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和谈近在眼前,二哥必然不想破坏和谈,所以才要冒险一试!”

眼下,五大国中四个都已各有战事,唯一一个吕国虽然看似安稳,但大王子叛乱身死,国主遇刺身亡,二王子死里逃生,更有不少所谓的证据证明是世子所为。

安定,不过是百姓认为的安定罢了。

然而,吕青莽还有多少余党隐藏在廷臣之中?吕青野到底与枢国有没有交易?失踪后又藏在哪里?是否会借枢国的兵来夺权?

吕青野相信,这是吕国廷臣提心吊胆的大事。

王室动荡如此,若意见不统一,绝不会对外兴兵,所以越国这块鸡肋能不吃还是不吃。

吕青原目前最想做的,一定是继续稳住吕国的局势,不让吕国乱起来。稳定局势,就要解决望烽和苇城的问题,如今越国同意谈判,吕青原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解决了外患,才能安心解决内忧!

而要保证外患顺利解决,还要先保证谈判期间,吕国内不出现问题,以免让穷凶极恶的越国认为吕国不过尔尔,放弃谈判,再次展开对峙。

“但若是二王子没有按世子所想去做……”程语仍旧担心。

“还是同样的结果。”吕青野说道,“现在要做的就是逼二哥出手!”

程语见吕青野语气坚定,也就不再多说,豪气地说道:“在下这就出去,请世子见机行事。”

吕青野郑重地点点头,看着程语毫不犹豫地离去的身影,虽然尚未开始反击,竟也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等到程语走远,吕青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吕澈也已经现身,两人悄悄离开行署。

刚到大门口,已经听到街上有呼喝打斗之声。这半夜早已宵禁,十分清净,声音传来极为清晰。

两人循声而去,进入一条巷子口,便看到程语和于浩已经带人围住了王敬和王重一行人,王敬将陈忠契护在身后,正在拼命突围。

王重带着仅剩的十几人几次强冲,都无法突破包围,反倒又填了不少新伤,且有两个兄弟死在程语的士兵的刀下,很是焦急。

后退一步,王重的目光扫了一眼程语,气喘吁吁地出声道:“程将军,咱们能谈谈么。”

“本将已经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寻死路,无话可谈!”程语冷冰冰地断然拒绝。

王重扭头看看巷子四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这里都是百姓的居所,只要我喊一嗓子,不到天亮,我的话就会被传出去。我们兄弟是土生土长的苇城人,更是守护苇城的人,所有百姓都认识我们!我将要说的话,程将军绝不会想让别人听到的。”

“本将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无事不可对人谈,自然也不怕别人来听!”已经与吕青野见过面,程语料到王重要说的话,坦荡荡地说道。

王重也豁了出去,扬声说道:“今晚来的贵客,此刻应该就在……”

躲在暗处的吕澈生怕王重说出吕青野的名字,便想冲出去结果了王重,却被吕青野阻止。

“无需搬弄是非,今夜的不速之客只有不识抬举的你们!”同一时间,程语打断王重的话,一扬刀,示意士兵剿杀他们。

“别伤害他们!”一直一脸紧张和担心的陈忠契大吼一声。

趁着王重和王敬一愣神的功夫,陈忠契用力推开王敬,抢上两步,扑通跪倒在程语面前,哀戚着求情道:“这些孩子都是苇城的子弟,吕国的子弟,求程将军给他们一条活路!”

颤巍巍地弯下腰,以头触地,陈忠契安静地跪伏着,再没有说出关于自己的片言只字。从他颤抖的身体来看,似乎正在天人交战,难以抉择--继续拼下去,博一个渺茫的、可保住自己性命的突出重围的机会,还是投降,为王重和王敬等人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对于“投降太守”来说,竟也成了两难的选择。

不再投降,很可能意味着王重等人为他陪葬;投降,他这一辈子似乎真的只是在不停地投降--为了吕国的百姓,不停地,向越国投降,向彭坚诈降,向自己吕国的将军,也要投降么?

按在地面上的双手手指用力,竟硬生生抠进了青石缝隙之中,力气大到指节都已泛白,陈忠契却毫无察觉。他在咬牙,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咬住牙关,避免让自己的愤懑吼声泄露出来!

屈辱与不甘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忍得辛苦!明明正是适宜的夏日子夜,却觉得浑身如入冰窖一般,无处可逃,还要强迫自己接受刺骨寒冷的折磨。

蚀心腐骨的痛苦来不及消化,眼前的形势,已不允许陈忠契再犹豫。

片刻,陈忠契张开紧抿的嘴唇,松开牙关,泣声道:“罪官甘愿伏法!请程将军饶恕咱们这些吕国热血儿郎,放他们出城吧。”

从被吕青野关起来到现在,一个半月,陈忠契始终不承认自己有罪,他坚信自己为了苇城的安危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然而--

嘴唇上沾染了咸湿的泪水,混着血腥味,一起涌进口中,苦涩!咸腥!那种末路难逃的悲壮和这辈子的所有不甘,都被陈忠契和着血泪咽进了肚子里!

“陈大人,无需为我们担心!今日属下们要么与大人一起出城,要么与大人一起战死!”终于反应过来的王重立即去扶陈忠契。

陈忠契却甩开他的手,轻声呵斥道:“休要胡说!你们做事糊涂,还不赶紧认清错误,向程将军请罪!”

“大人!”王敬也过来搀扶陈忠契,愤然说道:“这王廷不理解大人的苦衷,大人用一身屈辱换了全苇城百姓的安全十数年,现在又要用大人的性命去安抚那些愚蠢的百姓,大人无错!我等救助大人,无错!”

“不用听他们颠倒是非,蛊惑人心!”程语对身边的士兵说道:“陈忠契残酷镇压、剥削百姓十余年,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今日更是劫狱潜逃,罪无可逭,杀无赦!”

不再给陈忠契等人说话的机会,程语长臂一挥,于浩已经带着士兵再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王重等人除了打斗的金铁交鸣和呼喝、喘息之声,只留下四个字“大人快跑”,便一一倒在了程语士兵的刀下。

陈忠契眼睁睁看着王重与王敬死在自己面前,伏在他们的尸身上哀嚎痛哭,长跪不起。仿佛要将积压在心中的所有委屈、痛苦、悲伤和绝望,一通发泄出来。

六十多岁的老人,瞬间老去了二十岁似的!

那一双混浊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掉落的王重的腰刀,眼中的光芒时闪时灭,最终,还是黯淡了。

程语命人收了王重、王敬等人的尸体,将停了哭声,好似一具行尸走肉的陈忠契押回大牢。

刚回到行署门口,冷不防从阴影处便冲出一条黑影,速度快得众人来不及反应,只听程语闷哼一声,已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