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响起的厉喝声,就像是打破了平静水面的巨石一般,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呐喊和连锁反应。

在这辆马车的周围,有着数十名优秀的侍从,其中六人更是訾家精挑细选出来,实力都达到了内劲七层左右的高手。

也唯有从小培养的侍从,才能够在内劲七层之时,依旧愿意为家族效命。当然,若是再高一层,达到了第八层,那就不仅仅是侍从了,将会真正的进入家族中心。

只不过,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达到第七层,就已经是极限了,哪怕是在訾家这样的大世家中,亦是如此。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马车周围的防御也算得上是森严无比了。但是此刻被那人一声大喝,这些人竟然有着一种奇异的,头重脚轻的感觉。

为首之人一声怒喝,道:“不好,.大家小心。”他立即是抽剑而出,一把青钢长剑在他的手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竟然隐约的可以看到一丝淡淡的红光。

他的身手在所有人中无疑是最.为高明的,眼角一瞥,已经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反应极快,双脚一跺,瞬间便是腾空而起,同时伸手一递,手中长剑化做了一道光芒疾刺而出。

然而,就在他这一剑刚刚刺出.之时,眼前却突然一片白芒,随后他的眼睛传来了一阵剧痛,这一剑的方位顿时出现了偏差。

那道人影趁此机会落地,他双脚刚刚着地,手中顿.时扬起,一片白色的粉末漫天飞扬。

“小心,是石灰……”

骤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这些侍从们无不是心中.大怒。

他们做为訾家的侍从,也曾经有过无数次实战.的经验,但无论是相互较技,还是与本国中其余世家的侍从交手,可都不曾遇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确实,在武风极.盛的西北诸国中,使用这种手段打击敌人,那是极为令人不齿的事情。

那道人影在洒出了石灰之时,一拳击出,正中那名为首之人的鼻梁。那名为首的汉子本来就是泪眼模糊,吃了这一拳顿时跌倒在地,而他手中的宝剑却已经被人轻巧的夺走了。

那道人影抢下了宝剑,顿时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数名侍从眯着眼睛,他们已经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这是一个尖嘴猴猴的粗大汉子,他的一双眼睛通红,紧盯着马车,似乎里面有什么令他恨之入骨的东西。

这些侍从都已经听到了他刚才的那句怒喝,心中无不诧异,不过其中有几个却知道,刚才进入马车中送饭的食客,却是名为范月,他们立即将这个名字与范浩月联想到一起。

然而此刻,并没有人出口询问,那数位侍从手中长剑交错,连环刺去。

但是,那道人影在空中一个转身,手中的宝剑运转如飞,那些刺向他的长剑不是被格挡开来,就是被他险之又险的避开了。

众人都是心中大骇,可就是这片刻之间,那人已经冲到了马车之前,手中长剑探出,一剑劈开了车门。

此刻车内的二人都是面色紧张,他们二人的出身虽然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内劲并不高,都是仅有第六层而已。

眼见那么多的侍从都无法奈何得了此人,心中自然是惊惧不已。

訾瑞光更是用着痛恨的眼神看着范月,他心中已经认定,肯定是这家伙的仇家来犯,否则在天罗国城中,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冒犯訾家之人。

那人劈开了车门,一跃而上,顿时来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他们二个刚要抵挡,就觉得手上一痛,已经被那人一下子刺了个透明窟窿。

他们二人惨叫一声,哪里还敢再行动弹。

这个从天而降之人,自然就是贺一鸣了,他在听到了这二个人的密议之后,不由地是怒火中烧。

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同时看到了堆在角落之中的那一大堆石灰,他顿时是抓了二把,上演了一场好戏。

他虽然是先天强者,但毕竟年级尚轻,对于隐瞒身份更是没有半点儿的心理负担。而且使用石灰,也是他刻意而为,估计只要是稍有头脑之人,就绝对想不到以先天大师的身份,竟然会使用这种手段了吧。

当然,这也是他刚刚从范浩月的话中得到的灵感,既然人人都是这样以为,那就反其道而行吧。

刚才的那几下看似凶险,但他就是跌跌撞撞的做到了。此刻长剑一横,身在马车之中,那些侍从自然不敢进逼,若是担上了一个逼死三少爷的罪名,他们都活不成。

贺一鸣尖着喉咙,道:“范浩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他这句话显得是愤怒无比,里面所包含着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哪怕是个聋子也听得出来。

范浩月的脸色无比的苍白,他从来就没有见过此人,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才引起了这个煞星的注意。

“前……前辈,您认错人了……”范浩月一副哭腔的哀求道:“在下,不是啊。”

“不是?”贺一鸣放声尖笑,道:“你是金林国范家,那范术何的次子范浩月。当年你们范家杀进我家中之时,我将你们父子三人的面容永远的记在了心中,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范浩月的脸色顿时是惨然的到了极点,当年他们范家从一个小家庭开始崛起,手下所灭的小世家自然不少,天知道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是哪一家的余孽。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是再也无法否认了。

“你,你到底是谁?让我做个明白鬼……”范浩月涩声道。

一听到他承认,车内的訾瑞光和外面的那群侍从无不是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人虽然是胆大包天,但希望他冤有头,债有主,只找范浩月一人的麻烦吧。

贺一鸣冷笑一声,道:“范浩月,我被你们父子三人灭门之后,就来到了天罗城中,那么多年过去了,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却不料老天开眼,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訾瑞光连忙道:“英雄说的不错,此人隐瞒身份,投kao我们訾府,分明的想要图谋不轨,就请英雄将其杀了吧。”

贺一鸣呸了一声,道:“你与这家伙同处一车,肯定也是他的朋友,该杀。”

说罢,他伸手一挥,剑光一闪,訾瑞光的脖颈之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一缕鲜血骤然喷洒了出来。

訾瑞光下意识的伸手堵住了脖颈上的伤口,他一脸的呆滞,随后慢慢跌倒,然而他的双目中一片茫然,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身死于此。

贺一鸣伸手一操,已经将膛目结舌的范浩月夹在了腋下,随后跳了出去,长剑一挥,硬生生的从人群中杀了出去。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点,出手如电,在众人还没有从訾瑞光身死之事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跑了出去。

那些侍从们有的上车查看,想要看看三少爷是否还有救,剩下的都转身追踪。

不过再过片刻,他们就已经发现,此人对于这里的环境之熟悉,远在他们之上。而且他专门找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去钻,最终是越追越远,终于彻底的失去了踪迹。

他们虽然也是生长于这个城市,但是以訾家侍从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去钻这些如同狗洞一般,提供给平民居住的小弄堂。

所以在他们的心中以为,此人肯定是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下居住,否则绝对不会如此熟悉。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顺风耳的奇功密艺。

等到訾瑞汶带人赶到之时,他们所见到的,只有一片狼籍,而三弟则是倒于血泊之中,并且再无生机,唯有那双眼睛中,依旧是有着不敢相信的茫然。

訾家的当代家主自然是愤怒异常,任谁死了儿子都会在瞬间变成愤怒的巨兽。

在他的命令之下,很快的就查到了金林范家的事迹,并且与范浩月的容貌都对比上来。

至此,这件事情就真相大白了。那个神秘的汉子就是被范家所灭的一个小世家之人,家族被灭之后,就一直隐居在附近的平民居之中。这一天突然看到了范浩月,顿时是舍命前来报仇。

至于訾瑞光,完全是遭到了鱼池之灾,被他顺手所杀罢了。

而那个范浩月,估计是被此人劫走,要以残忍手段进行报复了。不过,就算是范浩月没有被劫走,訾家之人也是对其恨之入骨。若是范浩月活着出现在他们身边的话,那么第一个不放过他的,肯定是訾家众人了。

为了此事,訾家大搜全城,就连皇室都被惊动,派人协助调查,但是那人却仿佛是从此消失,再也没有从众人的视线中出现过了。

※※※※

贺一鸣身形一闪,当他带着那些人穿过了几条弄堂之后,就加快了速度,将那些人远远抛开,而他本人则是带着范浩月出城去了。

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贺一鸣将他重重抛下,他沉声道:“范浩月,你在金林国中逃得了性命,不去隐居,却反而出来兴风作浪,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

范浩月仿佛是已经认命了,他长叹一声,道:“落入你的手中,是我的时运不济,你动手吧。”

贺一鸣心中微动,道:“听说你逃出金林国之时,手中有着一批财宝。”

范浩月这才明白,为何此人要千方百计的将自己掠夺出来,原来他除了想要报仇之外,还惦记着自己手中的那些财富。

他惨笑一声,却用着看待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贺一鸣,道:“你是说袁诚挚给我的那些金银吧。嘿嘿……你以为那老家伙真的会那么好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着充满了怨毒的声音道:“那老家伙给了我一大笔金银,前脚将我送出城,后脚就有一批强盗尾随而来,他们不但要抢我的钱,还想要我的命。幸好我命大,从悬崖上摔下去却捡了一条性命,否则早就死了。”他顿了顿,有些兴趣萧然的道:“如果那笔金银还在我的手上,或许我早就找一个乡下地方定居了,但是我双手空空,又能如何……”

贺一鸣微怔,心中暗叹,原来袁诚挚还是留了后手的,只不过他却不知,范浩月并没有死,而且还差点给他的女儿带来天大的危险。

若是早知如此,只怕袁诚挚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贺一鸣沉吟了片刻,道:“我刚才偷听你们的谈话,你似乎对贺一鸣恨之入骨,那是为何。”

范浩月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狰狞之色,道:“他们都说,是我害了范家,是我。”

贺一鸣大奇,问道:“怎么会是你害了范家呢?”

范浩月的脸庞微微抽搐,他的眼中尽是一片恐惧之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难以忘怀的事情。

贺一鸣的眉头微皱,伸手轻轻的在他的身上一拍,一股冰凉的气息顿时涌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顿时是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贺一鸣的目光中依旧是有着几分惊惧之色,最后喉头耸动了二下,道:“那些逃回来的家丁们说,他们说那个贺一鸣,就是以前路过我家车队,并且骑着红色宝马之人。都是因为我动了掠夺宝马的念头,所以他才会来到袁家,并且帮助袁家击杀吕辛纹大师和我爹爹兄长……”他的脸上重新lou出了恐惧之色,道:“不是我,这真的与我无关。”

贺一鸣默不作声,他微微摇头。做为当事人,他当然知道,此事绝对与他无关。

无论他是否想要抢夺自己的红绫马,自己前往金林袁家之事都是必然的。

也不知道当时那些溃逃的范家侍从仆役们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竟然会让他感到了如此的惊恐,乃至于都有些儿神经质了。

“你是因为贺一鸣杀了吕辛纹,所以才会想要报复他身边之人吧。”贺一鸣随口问道。

范浩月满面狰狞,道:“我不但要报复袁礼薰,还要报复贺一鸣,我要将訾瑞光那白痴动了贺一鸣女人的事情大肆宣扬,我要让訾家与贺一鸣势不两立,我要让贺一鸣不得好报。”

贺一鸣不由地也是起了一个寒噤,他看着那眼珠子充血,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的范浩月,心中阵阵发寒。

原来一个人在走拖无路之后,竟然会变得无比的疯狂。

同时,他也有着一种明悟,当一个人疯狂之后,他会做出的事情绝对不能以常理视之。哪怕是一个内劲仅有第六层的小人物,有时候他也可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这一次如果不是袁礼薰认出了此人,并且让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么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不但袁礼薰将会死亡,而且他与天罗訾家也会由此交恶,哪怕是訾家将訾瑞光交出来,也难以平息他的怒火。

如果真的将訾家连根拔起,不但水炫槿不会袖手旁观,只怕连整个天罗国都会与他为敌了。

若是最终连累了家族……

贺一鸣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眼中杀气凛然。

然而,就在听到了这道叹息声之后,本来已经处于疯狂边缘的范浩月却突地冷静了下来。他似乎是知道大限将至,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涩声道:“阁下究竟何人,是否能够如实相告,也让我成一个明白鬼。”

贺一鸣微怔,道:“你说什么?”

范浩月苦笑一声,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每一次父亲前往剿灭敌对家族之时,都是带着大哥同去,而嫌我修为低微,碍手碍脚的,所以我们父子三人根本就没有一次同时行动过。而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我们三人一起杀入你家,那是决无可能之事。”

贺一鸣心中大汗,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破绽。

他想了想,看着对方眼神中的哀求之色,犹豫了一下,脸上的骨头顿时泛起了奇妙的变化。

范浩月的一双眼睛越来越大,终于是瞪圆了。

他终于看清楚了,在他眼前的这张面貌,竟然是那样的熟悉,而且还是那种深深的印刻在骨头里,永远也无法忘怀的记忆。

“你,你……”他的声音隐隐发颤,道:“贺一鸣。”

“不错,你自己说,是否咎由自取。”贺一鸣淡然的说道。

范浩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他已经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此人要将訾瑞光同时击杀,原来他是想要永绝后患啊。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直到此刻,他才开始害怕起来。

贺一鸣伸手一拍,一股强大的力量顿时将他体内的生机尽数截断。

随后,贺一鸣将他扔在了一处密林之中,甚至于连土坑也未曾挖掘。

此人的心思狠毒至此,已经完全的超出了他的底线。

在对待吕辛纹和范浩日之时,贺一鸣并不介意为他们掩埋,可是对待此人,虽然贺一鸣还做不出折磨人的事情,但却也不可能还为他挖坟了。

最后看了此人一眼,贺一鸣转身就走,他的速度发挥的到了极致,纵然是在大白天中进出城墙,也依旧是无人可见。

至于在他离去之后,范浩月的尸身究竟是被猛兽吃掉,还是被人发现而掩埋,那就再也与他无关了。

只不过,经过了此事,却让贺一鸣生出了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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