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人死账消

陈树想了想问道:“你把谈珍的遗物放进了袋子里?”

“嗯,珍珍的衣服不多,两个袋子就装下了。”

“这些袋子是谁提着的?”

“袋子谁提着的?”吴大山愣了愣神,“我忘了。”

秦守业腹诽,最关键的信息你给忘了?

“你再好好想想,当时是谁拿的袋子?”

“谁拿的袋子啊……”吴大山望着门外:“星星挂在天上。”

随后他开始唱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陈树接了一句:“挂在天上放光明?”

好好的问话你偶尔跑偏说几句星星也就算了,还唱起了小星星?

真是疯子!

秦守业又问了一次:“装谈珍遗物的袋子是谁提着的?”

吴大山来了一句:“袋子里面装着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对话搞得秦守业都要怀疑人生了,结果陈树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有人会来找你?他肇事逃逸应该不敢再回来吧?”

左江市的农村可不讲究夜不闭户一说,到了天黑的时候只要不外出就会把门关上,这还是陈树以前的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课上讲的。

这个吴大山深更半夜既不关门也不开灯,就在屋里静静地看电视,一有人敲门就抄着个斧子缩在军大衣里就出来了,这模样像极了武侠小说里有仇的江湖客在等谁来的情节。

而吴大山要用斧子对待的人,陈树用屁股想都知道最可能是谁。

吴大山听到陈树的问话好像回了神,他将这根烟抽完后吐出一口浊气:“我骂了他全家,骂的还挺狠,他应该会来报复我吧。”

陈树不相信:“他撞了人只敢逃跑,而你只是骂他家人却指望他有胆子报复你,你觉得他敢吗?”

吴大山望了眼门外仿佛在认真思考,半晌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如果再过一年多不回来,我就抽个空把他母亲结果了。”

秦守业皱眉道:“撞死你老婆的只是她儿子,你把人家母亲杀了算怎么回事?”尽管已经是食诡人了,但秦守业还是觉得吴大山的想法过于变态。

吴大山咧嘴一笑,满嘴参差不齐的黄牙:“珍珍火化那天,撞人的那个畜牲的母亲提着十万块钱站在我和孩子面前,说要私了。”

“我不同意,她就生气了。她说,谈珍这么个农村妇女,就算是个黄花大闺女最多也就值十万块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两位觉得她该死吗?”

陈树避而不答:“那当时你怎么回答的?”

吴大山望着电灯泡,也不嫌刺眼睛:“当时我说,我一点都不贪心,我只是想要你儿子给珍珍陪葬。咱这有句老话,叫人死账消,人没死,你就算拿一百万块钱过来,那账也消不了。”

“你们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儿子睡在里屋说梦话,说迟早有一天把你们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我知道他说的是凶手一家人。”

“我觉得那样太残忍了,还是我来动手比较好,不能把恩怨留给下一代。”

“对不住啊,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陈树平淡地笑道:“没事,我能理解。”

吴大山也笑了:“我从你眼睛里就看出了你真的能理解我,所以我才说了这么多,这些话在三个月里憋得我难受啊。”

陈树突然说:“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等他一年多不回来再动手?你心里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啊,要知道报仇不隔夜才是最痛快的。”

吴大山顿了顿,说道:“因为一年半后我儿子就上大学了,他说读大学了就不会给家里有什么负担,只要成绩不差,一切开支学府都给报销。”

秦守业又给吴大山点燃一支烟:“你儿子现在高二?”

吴大山接过烟放在眼前端详了两遍:“对,我儿子成绩可好了,现在在市二中读书,学校连学费都不收。据说好多人想进市二中都进不去呢。”

的确如此,左江市有十五所高中,其中最好的就是市一中、市二中和市五中,无数学子都要削尖脑袋才能进去。

陈树念叨了两遍:“成绩好,市二中,高二。”

吴大山突然主动问道:“两位小兄弟恐怕都记不得板板机长什么样子吧?”

秦守业不解道:“不就是九键的那种按键手机?”

吴大山表情执拗地摆手:“不对,板板机应该是沾满了红色星星的那种手机……”

又是星星。

将那一沓钱推到吴大山面前,陈树打断了吴大山的胡言乱语:“好了,钱货两清,我们该走了。”

吴大山看了看这两千块钱,将其整理好,本想揣进兜里,但最后还是放到了桌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树扭头问道:“你都不认识我们,就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要是我录了音一报警,或者对你孩子下手,你不怕吗?”

吴大山也站起来,来到门前,抬头望了眼弯弯的月亮,将秦守业递给他的第二支烟吸尽:“我吴大山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看人准。”

……

走在下山的小路上,秦守业摇着头:“什么看人准,我觉得他就是疯了。”

“是啊。”陈树低着头在前面走,“他快疯了,你问他袋子在谁手上的时候他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如果再在这条线上问下去他可能当场就拖斧子砍你,或者砍他自己。”

即使没有散出异化精神,陈树几乎都能感受到吴大山身上汹涌澎湃的执念,这人没救了。

秦守业望了眼天空,发现几颗星星挂在枝头:“你说他怎么会把干涸的血液比喻成红色的星星?”

陈树耸肩:“谁知道呢,你说不定还能把恶鬼比喻成纵享丝滑的德芙。”

秦守业锤了他肩膀一下,不过他觉得陈树倒也没说错,虽然吃的时候他状态很糟糕,但还是能依稀记得围裙裂口女的口感不错。

陈树笑了笑道:“不过对吴大山来说,疯了说不定比没疯的时候要快乐得多。”

秦守业下意识地将烟叼在嘴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抽不了烟,就随手扔到了路边草丛中:“你说我要是彻底异化了,是会开心还是会难过?”

陈树想了想:“不知道,没试过。”

两人慢慢走到了来时下车的地方,陈树说道:“你时间不多了,要不要哥带你体验一把传送的快感?”

秦守业神情一凝:“传送?”

不等秦守业回话,陈树异化精神探出,两人忽然就在原地消失了。

只留下草丛里的烟头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而吴大山此时正用斧子最尖锐的地方在烂木桌子上专注地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