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回家

一声鸡啼,王府里下人又开始了一天各自的工作。

二楼春雀房间,床角落缩着人已经睁了一夜的眼,双眼泛着血丝,一脸颓靡。这一声鸡叫似是叫醒了春雀混沌的脑袋,她从**站起,却以为四肢早已发僵而顺势倒在了被子上。

春雀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就在以为她要睡去的时候,人又动了下,慢慢的离开床,转身从衣橱里拿了一件衣服换了后,又从衣橱里拎出来个极大的包袱便往房门口走去。

路过梳妆台时,春雀不由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是昨夜他的温柔,如今却一动未动放在原地,早已凉透。

“没想到我竟和一盘菜同命相连。”春雀扯了扯嘴角,却是连一丝笑意都淡不出。

彼时,在脑海里徘徊了一夜的他,又浮现了出来。

“去吃饭吧。”耳边传来了一声如常的声音,而后自己就被推离了怀抱。

这房间这么黑,她却能清晰的看见一身黑衣的他决绝的离开了房间,头也不曾回过一次。

期待的心啊咚的一声沉入了黑暗的深海里,如何还吃得下。

终究,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春雀走在府里路上往大门走去,一路小厮奴婢认识她的都笑眯眯的过来打招呼。她知道自己如今在这府里真的站住了脚,可心情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门外,一辆普通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不远处,马儿正无聊的伸着蹄子打着响鼻。

“春雀。”门外一声笑嘻嘻的叫声让刚走到门口的春雀抬起了头。

“来喜?你这是去哪?”春雀疑惑道,大清早的是他要出去?可这不是他的马车啊。

“送你回家啊。你带着这么多东西要何时才能到。”来喜掸了掸坐垫,招手示意春雀过来。

“谢谢你。”春雀感激道,走了过去又问道:“这马车哪里来的?”

“自然从街上租过来的。公子昨天就吩咐了。哦,车夫一会就来。”来喜见春雀一脸不解,连忙解释道。

不知为何,春雀现在一听到他,即使来喜叫的是公子二字,心头都会一跳,随即一股酸涩而来。

“哦。”春雀回应道:“回头替我谢谢公子。”随后爬上了马车靠在里面闭目休息,一脸疲惫。

来喜自是见到了春雀的黑眼圈和颓靡的精神,心想定还是因为昨日被徐厨娘扇耳光一事没睡好,心惊着。趁着车夫去小解还没来,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春雀听得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有些不安,于是睁开了眼问道:

“来喜,想来府中不少人会说我是自己扇自己耳光栽赃徐厨娘的。你就没怀疑过?”

“你的品行我还不知道。”来喜摆摆手说道:“徐厨娘仗着那青姣小姐护着她,有多少下人被她欺负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吞。这次她被打了,不知多少人暗里称手拍快呢。对了,昨夜徐厨娘又被公子罚了五大板,后厨除了翠花所有人都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银呢。你不知道,他那脸色当时多吓人……”

来喜还在说,可后边的话春雀却是只言未听见一点,泛着血丝的双眸此刻更是红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闭上眼睛重新靠在了车上,昨夜的一幕又从脑海里浮了出来。

既然他不喜欢我,为何还要下那么重的惩罚?毕竟徐厨娘他们已经被大公子责罚过了。

王青彧,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车子慢慢的动了起来,春雀耳边听着来喜告别的话,眼睛想睁开的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如一团浆糊,最终什么都不愿再想起来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到达村门口已是太阳高照,春雀在车夫的几声叫唤下才醒了过来。家就在村子小路的尽头,想着很快就见到了娘,心中终于有了些高兴,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抬脚走了进去。

路不长,春雀拐了几个小弯就看见自家灰矮房屋,可她却在一家院落前停住了脚步。

屋前白绫高挂,屋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门外站着三三两两的村里的人。人群里谁眼尖看见了春雀,叫了一声:

“这不是春雀吗?她怎么回来了。”

大家闻言都望向了院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春雀站在那里脸上现出一丝哀伤,却全然没注意所有人怪异神色。

徐叔叔家,谁,去世了?

从屋里忽然跑出一个人,春雀还没细看来人是谁,自己身体一下被腾空夹在那人的胳肢窝里,离开了这里。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回来前也不说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口气里有着焦急。

春雀一听鼻子再度酸了起来,心中委屈满腹,回家的喜悦瞬时被冲的一干二净。

他们那是什么表情,莫非这屋里死去的人也要算在刚刚回来的自己头上?

“方父,到家了,你可以放我下来。”春雀闷声说道。

方父依言将春雀放下,抬眼不由仔细看了两眼春雀,见她满脸憔悴,心中甚觉疼惜。想到自己真正的女儿如今想必早已投了胎,而她却还在这受苦,见她脚底下放着那么大一个包袱,于是弯腰将包袱拿在手里,语气有着父亲的慈爱:

“你该让人捎个口信,我也好驾车去接你。一个人拎这么大包袱……”随后突然觉得不对,转头问道:“你被王府赶出来了?”

春雀见方父一脸关心的表情,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徐叔叔家谁归天了?”

“还没,是你徐叔叔的三儿子石头,得了天花。村里谁都素手无策,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这白绫是刚刚挂起……你怎么出来了。“方父正说着,抬眼就看见门口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扶着墙正泪眼婆娑的望了过来。

春雀正听着方父说徐大瓜家的事,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天花的记忆,忽然方父口气一下子温柔无比,心中温暖无比,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后站着是谁。

春雀转身望去,靠墙站着的秋惠,如今更是消瘦无比,毫无生气的脸上,两边颧骨高高耸气,眼窝深陷,只是那脸上喜悦的笑容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娘。”春雀眨了眨干涩的眼,咧开嘴笑道,张开双臂走了过去抱住了秋惠。心中早已泪流成河,如今的娘,哪里有欧阳大夫口中说的所谓稳定恢复……

“怎么不进去,让为娘好好看看,怎么瘦了?白羽没好好照顾你吗?”秋惠仔细端详着春雀,眼中尽是对女儿的思念,见春雀憔悴了许多,口气里竟怪起了白羽。

“天气太过炎热,吃的便少了点。娘,你不也瘦了许多。身体可好点?”春雀语带笑意,口气里隐着一丝颤抖。见秋惠提起白羽,眼睛一跳,连忙转移了话题。

“好多了,欧阳大夫前日还来替为娘施了针。对了,你怎么没和白羽一起回来?”秋惠边说边伸长脖子向春雀身后看去。

“哼,前段日子还跑过来跟你娘说要娶了你过门。如今你回来,一个人背着这么大包袱,他倒是没见人影了。”方父见秋惠老提白羽,面色不悦道。

春雀听到这话心里一惊,他说娶自己过门一事是何时说的,为什么自己这个当事人不知道。怪不得,娘一直问白羽,敢情在她心里已经把白羽当成她的女婿了。

这样体贴孝顺的女婿也难怪娘会喜欢,可方父貌似一直不感冒,对白羽一直不冷不热。

春雀心里觉得奇怪,可嘴上也只是笑笑没再多问。

白羽,与她,早已在那荷池边彻底清了关系。

秋惠嗔了一眼方父,随后一脸慈祥的看着春雀,嘴里低喃道:“这才走了两月没到,为娘怎么感觉有两年没见了。”

“娘……”春雀语气有些哽咽,心中觉得温暖无比。

为何爱情,友情,亲情,总是将爱情排在第一,只因为那是自己心中最想追逐的。而亲情,却是在背后永远默默保护你,却也往往最容易被忽视。

“雀儿,你是不是在府里受委屈了?”秋惠这才注意到方父脚边的大包袱,一脸关切。

春雀趴在秋惠怀里摇摇头,委屈,确实觉得受了好大委屈。只是,这委屈,该是自己自作自受了。

“这里是给娘和方父买的一些礼物,还有,徐叔叔的家人。”春雀解释道。她知道秋惠定是看见了包袱,才和方父问了一样的问题。

春雀说完扶着秋惠进了门,这一句话又惹来了秋惠的一脸欣慰笑容,后想起了什么问方父道:“石头怎么样了?”

方父听到秋惠问这个,脸上不由暗了下来,回道:“无望了。大家已经将白绫都挂了起来。”

秋惠听到这话,不由黯然神伤,叹了口气坐在了凳子上道:“徐婶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好。这一个多月,连着两位老人相继去了,如今又是石头……”说到这里眼里泛红,鼻子一抽,眼泪流了下来。

春雀听完这话,有几秒钟的石化。不由望了一眼包袱,那里的补品与衣服她都徐叔叔的父母算在了里面,当然包括即将离世的石头。

“石头还有一口气,我们不能放弃……”

同一时间,方父的声音叹息般响起

“春雀,这个时候你真不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