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平

“秋惠婶婶……她,她……归天了……”

茯苓躺下的地方晕出一滩水渍,此刻她浑身颤抖不已,也不知是伤心过度所致,还是被这湿衣服的冷意所袭。

蒲柳睁大双眼怔怔的望着茯苓,浑身更是瑟瑟发抖,茯苓的这一句话就如本就已经是血肉裂开的伤痕上又洒了一把厚重的盐狠狠的揉腻进去……

“秋惠婶婶……她,她……归天了……”

蒲柳只觉心口烧痛无比,可全身血管却冰冷寒厉,这一冷一热刺激的蒲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王青彧感觉到蒲柳的不对劲,抱着蒲柳的双臂不停抖动呼唤,脸上焦急无比。

就在身后的华殇离赶到之时,蒲柳忽的清醒过来从王青彧怀中挣脱下来,踉跄的往秋惠房间跑去。

房中,方父正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冰水正顺着椅座四周滴答流下。他目光呆然的望着被欧阳大夫遮住的**身影,神情如死人般。

蒲柳望了望方父,心中更是悲痛欲绝,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床边,娘亲湿透的绣花鞋,素长裤,磨紫色上衣,惨白忧愁的面容……

娘亲,是否最后走那一刻,您还牵挂着我这青楼的女儿?

想到这里,蒲柳心中悲痛悔恨再难抑制,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紧紧拉住那早已冰凉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哗哗流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悲至情深处,未语诉心殇……

娘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欧阳大夫低叹一声,亦是满脸悲凉。他侧身在旁,将秋惠头顶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望着泣不成声的蒲柳,虽然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嘴巴动了两下,最终默默转身收拾好药箱,站在了一旁。

哭吧,哭吧,也唯有这般才能稍解心中苦楚……

华殇离和王青彧将茯苓扶起进入屋内,听蒲柳这般哭声便知事情已无挽回之地。王青彧低眼看着华殇离,只见他此刻面色复杂,眼里亦是自责无奈交错。

坐在椅子上半天未动的方父突然站了起来,他拉住欧阳大夫的手,殷切问道:

“怎么样,大夫,我家娘子一会是不是就醒了?”

那般浓烈期望甚至带着丝欢喜的眼神,看的欧阳大夫内心一沉,自知不妙,可嘴上却还是道出了实情:

“老夫能力有限,无力回天。她已经在这突如其来的冰冻中,去了……”

此话一出,方父刚刚有了生机的脸顿然无色,他盯着欧阳大夫看了一会,随即一脸怒色道:

“你是不是觊觎我家娘子美色,故意拿话骗我。我家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死了。你这个老匹夫,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说完伸开双手往欧阳大夫脸上狠狠扇了过去,若不是王青彧眼疾手快将欧阳大夫迅速拉到一旁,想必这两巴掌下去,欧阳大夫明日就无法见人了。

方父此刻眼中浑浊不堪,愤怒异常,他见那“色”大夫有帮凶,心中怯意生出,也不恋战。

只见他转身就走向床边,一把推开蒲柳,奈何蒲柳抓着秋惠的手力气用的很大,故而**的秋惠连着半截身子被拖到了床边。

“惠儿,你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快让为夫瞧瞧……”方父此刻一脸温柔心疼,轻轻扶起秋惠,低头四处检查着她身上可有伤到的地方。说完脸色一变冲蒲柳吼道:

“你这个下人是怎么当的,要是伤到了夫人,看我怎么惩罚你!”

蒲柳见方父此番,心中大慌,她转头望着欧阳大夫,只见欧阳大夫一脸沉重,叹气的摇了摇头。

偏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一旁的华殇离还不确定的问道:“他是不是心智失常,疯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再度沉重了几分。茯苓掩面嘤嘤哭泣了起来,母故父疯,姐姐心中定悲痛极了……

蒲柳直接爬到了方父身边,摇着他的双腿,忍着心中的痛柔声叫道:“父亲……我是……”

话未说完只见父亲一脚踹了过来,直中蒲柳的心窝处,将蒲柳踢得人仰马翻,口中呐呐道:“我没有女儿,我没有女儿,我那天煞克命的女儿早已死了,死了,死了!”

这死了二字竟是用吼了出来。

王青彧在方父说话间早已一个跨步将痛苦不已的蒲柳揽在了怀里,自己更是心疼不已。

他望着疯了的方大同,他心中生出了无奈的想法。“方父也累了,也该休息会了。”王青彧说道,眼里的意味明了非常。

此话一出华殇离一个箭步冲动了方父身边,方父还以为这人要抢秋惠,早已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奈何华殇离只是抬手起落间,嘴巴快速的闭合了下,连碰到没碰到方父,就见方父双眼一闭直直的躺在了秋惠的身上。

“父亲……”蒲柳担忧叫道,虽然她心里清楚华殇离不会伤害他,可心中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没事,我只是让他睡一会。否则这样吵闹下去,欧阳大夫如何治疗他的……病。”华殇离安慰道,到了嘴中的“疯”字待看到蒲柳身后王青彧冷冷的眼神,立马回了神咽了回去。

王青彧这般神情,却是因为华殇离刚才未触及方父片面衣身,便令他昏睡一事。心中只觉华殇离越来越神秘,突然生出的一种不安感令他想到了糟糕的一面。

“好了,你们都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吧。老夫这里实在拿不出一件干的可避寒的衣物来。”欧阳大夫说完将方父吃力的背到身上,打算将他安置在另外一间房。这里总归是有死人的房间,一个活人即便是疯了也是不能待在这里救治的。

说完他就背着方父走了出去,茯苓见欧阳大夫甚是吃力急忙跟了上去,帮扶了一把。临回头还望了一眼躺在王青彧怀中的蒲柳,眼泪便又流了出来。

蒲柳哪里肯走,她从王青彧怀中爬出,重新跪到了秋惠的床前,低着头,湿发盖住的发白面容上唯有眼泪滑落皮肤的静谧声。

华殇离一脸无奈,抬眼示意王青彧,那意思是问要不要也将蒲柳打昏带回去,否则这样下去非再病了不可……

王青彧摇摇头,淡淡道:“你回去拿衣服,准备该准备的事情。”

“那你呢?“华殇离听此话更加无奈,心中虽知道王青彧想法,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青彧未答,只是深深的看着蒲柳,双手紧握成拳,墨色瞳仁里晃出华殇离看不懂的神色。

华殇离摇了摇头,便打算离去,一脚刚迈出房门,眼前一道人影急急的冲了过来,待见到门前有人时急忙刹住步伐,差点跌倒。

华殇离立马伸手稳住来人,疑惑道:“欧阳大夫,何事如此惊慌?”

“那廖淼……廖淼尸体不见了!”

蒲柳一听浑身一股刺骨的阴森凉意自脚底冒出,她扶着床边就要起身。王青彧走过去将她轻柔扶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看出了惊疑与担忧。

这有着一身诡道之术的廖淼,在浑身血脉爆裂的情况下还能自我复活离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