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训练场,和上午的场地并无二致,只是空气中少了些许清晨的凉意,多了几分午后的沉闷。

我们四人站在队列中,经过短暂的休息和金疮药的作用,身上的疼痛虽然依旧明显,但至少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岩东站在队伍前方,依旧是那副墨镜加刀疤的标准配置,仿佛一座冰冷的雕像。

他没有像上午那样训话,只是抬起手,朝着各个小队的训练区域挥了挥。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训练继续。

我们默默地转身,走向分配给我们的区域。

秋风吹过,带着几片微黄的树叶打着旋落下,天气不冷不热,却让人心头发紧。

“妈的,”王旭拖着步子,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安,“不会……不会又让咱们去玩那个大车轱辘吧?”

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那玩意儿可太变态了……”

然而,当我们走到指定的训练区域时,并没有看到那熟悉又令人憎恨的巨大轮胎。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常规,却数量惊人的器械。

哑铃堆积如小山,杠铃片散落一地,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负重装置。

就在我们疑惑之际,场地中央的大喇叭再次响起了岩东那毫无温度的声音。

“下午训练内容,体能极限锻炼!”

“哑铃弯举,五百次!”

“杠铃深蹲,五百次!”

“负重俯卧撑,五百次!”

一连串的数字砸下来,我们脸色煞白。

王旭的目光扫过器械,突然定格在角落里的一堆东西上,表情瞬间凝固。

“卧槽……”他喃喃道,“那是什么?”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没错,是跳绳。

但那绝不是普通的跳绳。

粗糙的麻绳两端,连接的不是把手,而是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环,环环相扣,像是一条短小的锁链。

喇叭里,岩东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以及,铁索跳绳,五百次!”

五百次……

用这玩意儿跳五百次?

我看着那沉甸甸的“跳绳”,只觉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王旭的表情简直是欲哭无泪,他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铁环,又缩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一般。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他低声咒骂着。

下午的训练,就在器械的撞击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鞭打和压抑不住的鬼哭狼嚎中,再次拉开了序幕。

就在我们为这堪称酷刑的训练内容感到绝望时,训练场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呐喊。

“我不行了!”

那声音尖锐,带着彻底崩溃的哭腔。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坚持的!我要退出!我不玩了!”

我们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一个队列里,一名学员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他旁边的小队成员试图拉他起来,却被他甩开。

岩东站在场地前方,透过那副黑色墨镜,远远地注视着那个崩溃的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们似乎能感觉到墨镜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刺骨寒芒。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对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一名一直沉默地站在附近的指导员立刻上前,毫不费力地将那名学员架了起来,动作粗暴地拖离了训练场。

那学员还在挣扎哭喊,但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岩东允许了。

他就这样看着一个人被淘汰,像是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失望,一种冰冷的失望,似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训练场。

随即,场地中央的大喇叭里,再次响起了他冰冷的声音。

“谁坚持不住,我不强留!”

“随时可以退出!”

“但是,记住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你们是我从各个分部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我不需要废物!”

“我要让你们,变成精英中的精英!能够浴血搏杀的战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残酷。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低声说道:“看吧……已经有坚持不住的了……这才第一天。”

王旭脸色更加难看,喃喃道:“一天就有人崩溃……这三个月……”

李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向了那堆积如山的哑铃。

陈凡也跟了过去,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名学员的崩溃和离开,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们心中残存的侥幸。

残酷的现实,再次被血淋淋地揭开。

没有退路。

要么变强,要么淘汰。

我也默默地拿起冰冷的器械,拖着刚刚完成的哑铃被抽的新痕,走向了铁索跳绳…铁索沉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我松开那冰冷粗糙的铁环,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虎口处火辣辣地疼,几乎要裂开。

五百次铁索跳绳,这简直比上午的轮胎翻滚还要折磨神经。

每一次铁索划过头顶,落下,都像是用钝器在捶打着手臂和肩膀的极限。

汗水早已湿透了训练服,紧紧贴在身上,黏腻而冰冷。

环顾四周,A-3训练场上,景象别无二致。

下午六点整,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器械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疲惫与绝望。

四十七道身影,或瘫坐,或倚靠,散落在场地的各个角落。

上午那个崩溃退出的学员,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训练的残酷并未因此停歇半分。

整个训练场寂静得可怕,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说话,似乎连开口的力气都被彻底榨干。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和痛苦,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壳。

岩东教官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地前方。

他扫视着这群几乎散架的学员,墨镜后的眼神依旧无法揣测。

“很好。”

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完成了。”

“原地休息三十分钟。”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准备留下来的比赛。”

比赛?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我们疲惫的神经。

不少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本次比赛记录到周赛总成绩中。”岩东补充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们四人相互搀扶着,挪到了那个上午带给我们无尽痛苦的巨型轮胎旁,颓然坐下。

粗糙的橡胶表面带着一丝冰凉,稍微缓解了背部的灼痛。

王旭靠在轮胎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比上午还要难看。

“妈的……还来?”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李山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陈凡依旧沉默,只是呼吸比平时更加急促了几分。

王旭喘匀了些气,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坐直了一些,看向我们。

“等等……”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和恍然,“他说……这次比赛记录到周赛总成绩?”

“那岂不是说……”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可能……可能每一次的训练考核,每一次狗日的比赛,都他妈记录到周赛的总成绩里?!”

“然后……然后周赛的最终排名,是看这些所有成绩的总和?!”

王旭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们疲惫不堪的心头炸响。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从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开始,每一次考核,每一次所谓的“训练”,都是决定我们去留的关键。

根本没有喘息和调整的机会。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决定着谁会被淘汰。

那每周淘汰一个队伍的规则,瞬间变得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山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连陈凡也微微侧过头,看向王旭,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