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夫妻俩通过各种方式密切注意罗平的动向。让人欣慰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过激事件。肖炜的父亲帮儿子办理了转学,也没有再找罗小丹的麻烦,也许他意识到了,这个学校有某个他惹不起的人——不是罗小丹就是罗小丹身边的某个人。所以只能避之则吉。
这显然是罗宁两口子求之不得的结果。同时,因为有肖炜这个前车之鉴,学校里没有任何同学(甚至包括老师)敢跟罗小丹过不去。虽然这算不上是一件好事,但不管怎么说,总归避免了校园霸凌的可能性。罗宁和苏鸥再三教育儿子,让他在学校跟同学搞好关系,要让大家对他的畏惧转化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喜欢,罗小丹表示,他正是这样做的,实际上他在班上的人缘很好。夫妻俩稍微宽心了一些。
周五的晚上,罗小丹告诉父母,说下周学校将组织一年一度的秋季研学旅行,地点是邻省某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城。研学旅行为期四天,费用是一个人3200,两个人就是6400元。
以前的研学旅行,苏鸥都是二话不说就跟儿子交钱。但这一次,她迟疑了许久,说道:“小丹,研学旅行是自愿的吧?可以不去吗?”
“是自愿的,可我想去呀。全班同学都要去的。”罗小丹说。
罗宁也觉得有些奇怪,问苏鸥:“你干嘛不让他去?”
“呃……我是觉得,在家里休息几天也挺好的呀……”
“老师说了,除特殊情况之外都要去。而且我们不是去玩,沿途要学习各种知识的。”罗小丹说。
“就是,那就去吧。”罗宁说。
“你让他去,你帮他们交钱吧。”苏鸥突然拉下脸说。
“我交钱?家里不是一直是你在管账的吗?”
苏鸥不说话了,转身走进卧室。罗宁觉得妻子的表现有些不对劲,对罗小丹说:“你先去玩一会儿。”走进了主卧。
罗宁关上房门,问苏鸥:“你怎么了?干嘛为了六千多块钱摆脸色?要是让我哥哥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不想出他那一份钱呢。”
“现在是月底了,我卡里总共只有四千多元,不够出两个人的研学费用了。”苏鸥说。
“那就用存款呗,咱们家又不是一点积蓄都没有。”
“存款都用来投资理财了,暂时取不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苏鸥沉默一刻,突然情绪失控,捂着脸哭了起来。罗宁慌了,赶紧问道:“怎么了,苏鸥?你哭什么?”
“罗宁,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怕你怪我,但是,现在恐怕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呀?”
苏鸥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你记得一年前,我跟你提过的一个高收益的投资项目吗?”
罗宁想了想:“记得,那个项目回报率高达60%,我当时觉得不太靠谱,叫你别投资的呀。怎么,你没听我的?”
苏鸥点头:“这个项目现在彻底失败了,投入的钱,基本上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了。”
“你投入了多少?”
苏鸥怯生生地不敢说。罗宁:“没关系,说吧。”
苏鸥比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罗宁蹙眉,“那岂不是把我们家的存款全都投进去了?”
“不,是两百万。”
“什么?!”罗宁大惊失色,犹如晴天霹雳,“两百万?我们家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自己就是银行信贷部的主任呀。所以,我把咱们家的房子作为抵押,贷了两百万出来投资。本想一年之后,就连本带利收回来。哪知道……”
罗宁一屁股坐在**,颓然道:“意思是,我们不但一分钱没赚到,反而背负了两百多万的债务……最后的结果可能是,连这套房子都保不住?”
“我错了,罗宁,真的错了……”结婚到现在,苏鸥第一次在罗宁面前失声痛哭。“我不该瞒着你做这件事的。当时我见你不同意,又禁不住**,才擅自做了这个决定……结果,把我们家带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罗宁两眼发黑,头脑发晕,他烦躁地闭上眼睛,说道:“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了吗?”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绝望了……现在,我们每个月要还八千多元的利息,差不多是我们一个人的工资。还要养两个孩子,别的不说,每年的学费就是二十多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这里,一直把耳朵贴在父母门口偷听的罗小丹听不下去了。他意识到,因为妈妈的一个错误举措,让他们这个家走到了穷途末路。即便只有12岁,罗小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罗小丹颓丧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望着窗外发呆。罗平玩着iPad,一开始没注意弟弟的异常神情,直到发现他十多分钟都没说话,才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小丹,你怎么了?”
“堂哥,以后我们可能要过苦日子了。”罗小丹沮丧地说。
“什么意思?”
罗小丹把刚才偷听到的父母的对话告诉了堂哥。罗平思忖片刻,说:“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罗平哥哥?”罗小丹眼睛一亮。
“嗯,不过这事,我得跟你爸谈谈。”罗平说。
正好这时,罗宁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罗平走上前去,说道:“叔叔,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罗宁问。
“咱们到书房去说吧。”
俩人走进书房,罗平把门关上,说道:“罗宁,你们是不是遇到经济危机了?”
“你怎么知道?”
“你们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被小丹偷听到了,他告诉我的。”
“啊……”这件事,罗宁本来是不打算让儿子和哥哥知道的,怕影响他们的心情。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知道家里的现状也好,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从现在开始,恐怕全家人都得勤俭节约,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听说你们负债两百多万,一时无法偿还。”罗平说,“不过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哥,你有什么办法?”罗宁睁大眼睛问。
“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很简单,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询问原因和理由——仅此一条,就够了。能做到吗?”
罗宁想了想,说:“只要能填补上这两百万的亏空,当然没问题。但是……不能做违法的事呀。”
“当然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哥?”
“明天早上,你开车,咱们回一趟老家。就我们俩去。”
“回金坪镇?干嘛?”
罗平竖起食指,指着他:“我才说了什么?”
“哦,好的……但是,我怎么跟苏鸥说呢?”
“就说好久没回老家了,想回去看看呗。”
“我明白了。”
于是,罗宁告知苏鸥,说他明天打算跟哥哥回一趟金坪镇,顺便去父母的坟前祭拜一下。苏鸥点头答应。
翌日清晨,俩兄弟就出发了。从省城到金坪镇,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乡。
对于罗平而言,他是两个多月前才从金坪镇来到省城的,所以并无怀念之感。下高速之后,他就对弟弟说:“直接开到金秋湖。”
“金秋湖这么大,具体哪里呢?”
“就是咱俩当初游泳那个地方。”
罗宁心中纳闷,哥哥为什么要去这个地方?难不成,当初游泳的湖边,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答应了哥哥,不问缘由,便忍住没有询问。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金秋湖,在路边停了下来。要去往当年游泳的地方,需要走小路步行一段。下车后,罗平对弟弟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二十分钟内就会返回。记住,不要跟着我来。”
“好的。”罗宁点头应允。
罗平消失在了树林茂密的小道中,罗宁下车,呼吸新鲜空气。对于哥哥的神秘行径,他好奇到了极点。而且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是,回到当初游泳的地方,跟解决他们家两百万的债务,会有什么关系?
十多分钟后,罗平回到汽车旁,对罗宁说:“好了,走吧。”
罗宁见他两手空空地返回,实在想不到他刚才做什么去了,也不便问,就说:“好的,上车吧。”
汽车开到镇上,罗宁选了一家餐馆,兄弟俩点了一桌久违的家乡菜,罗平还点了半斤当地的烧酒,边吃边喝,十分满足。罗宁望了下周围,说:“哥,你现在的样子是个小孩,在这饭馆里喝酒,好多人都看着咱们呢。”
“管他呢,我在你家,你老婆又不让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趁机喝点?”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我怎么不知道?”
罗平没回答,只管吃菜喝酒,罗宁也不好再问了。
吃完饭后,罗宁买了些纸钱香蜡,开车来到附近山上,父母的坟前。罗平第一次见到父母的墓,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跟弟弟一起烧纸焚香,祭奠双亲。之后,罗宁驱车返回省城。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罗宁开了一天的车,疲惫不堪,正打算回屋休息一会儿,罗平说:“咱们去书房说几句话。”
罗宁跟着哥哥来到书房,把门关好。罗平从裤包里摸出一颗光芒夺目的红宝石——看样子估计有50克拉左右——递给弟弟:“拿着。”
罗宁大吃一惊,正想问这宝石是从哪儿来的,又想起了哥哥的叮嘱,便没有开口。他把这颗红宝石捧在手心,发现整个手掌都被宝石的光芒映红了——毫无疑问,即便是毫无珠宝鉴赏知识的人,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一块稀世珍宝。
罗平问:“你认不认识做珠宝生意的人?”
罗宁想了想,说:“做这行生意的不认识,但我有一个朋友,喜欢收藏珠宝玉器,是这方面的行家。”
“那就好,你明天把这颗红宝石给他看,然后委托他帮你卖掉,让他提成就行了。”
“可是,他要问我这宝石哪儿来的,我该怎么说呢?”
“就说是捡到的。”
“他会信吗?这宝石发出的耀眼光芒,恐怕瞎子都看得到,怎么会恰好被我捡到?”
“这你就没必要跟他解释了。反正你就说是无意中捡到的,地点随便你编。但是记住,千万不能提到金秋湖。”
罗宁略略点头,问道:“这块宝石大概值多少钱?”
“保守估计,在十亿元左右。”
“什么?!”罗宁惊呼道,“值这么多钱?”
罗平做了个表示禁声的动作:“你小声点,别让你老婆儿子听到。”
“我的天哪……十亿元,”罗宁明显被吓到了,“这也太夸张了……”
“我只是说,它值这么多钱,甚至更多。但是没叫你真要卖这么多钱。”
“那我该卖多少呢?”
“我建议,不要太贪心,以免引起过分的关注和不必要的麻烦。你卖个几千万就差不多了。”
“可是,如果这颗宝石真的值十亿元,只卖几千万的话,岂不是太亏了?”
“无所谓,”罗平凝视着弟弟的眼睛,粲然一笑,“我还有。”
罗宁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脑子里此刻堆积了至少二十个问题,但鉴于之前答应了哥哥,他一个都没法问出口。
“好了,剩下的事你就去办吧。我也有些疲倦了,回房去睡一会儿。晚饭暂时不用叫我。”罗平朝他和罗小丹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