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春燕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望着李梅。李梅径直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问道:“这手机里有什么?”
焦春燕没说话,李梅也懒得问她了,按住手机的开机键,打算开机后自己看里面的内容。但是按了半晌也没有反应,她这才想起,这手机在晓光的衣柜里放了这么多天,不可能还有电。于是,她找了一个充电器为手机充电。但是,仍然无法开机。
“我刚才试过了,这手机好像摔坏了。”焦春燕说。
李梅回过头,望着焦春燕:“就摔那么一下,就坏了?”
“电子产品,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这个品牌的手机,不会这么容易摔坏的。是我刚才出门去那一会儿,你故意把它破坏了吧?”
“……”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焦春燕,你告诉我,这个手机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把它交给警察。就算摔坏了,警察也能修复,并看到里面的内容。”
“别!好吧……李梅,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怪我……”
李梅瞪视着焦春燕的脸。
“这个手机,是我送给晓光的。”焦春燕说。
“什么时候的事?”
“大半年前吧。”
“你为什么要送他手机?”
“他说你老是管着他,不让他玩手机游戏,我就买了一个……送给他。”
李梅仔细看了下这款手机:“这个型号的手机,至少要三千多元吧?你为什么买这么贵的手机送给晓光?”
“我……”
“说呀!”
“是为了……方便联系。”
“方便你们俩联系?你为什么要跟他单独联系?”
焦春燕咬着嘴唇,实在是说不出口了。李梅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春燕,你说晓光周末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到你那里去玩,而且是背着我。他到你那里去,不仅仅是玩游戏吧?”
“……”
李梅冲到焦春燕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嘶吼道:“你说呀!”
“李梅……晓光,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哪种喜欢?”
“就是……你非得要我说出来吗?”
李梅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你们,做了那事?”
“没有!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那你们做了什么?”
“我只是,只是帮他……那个……”
“打飞机?”
“对……”
李梅顿了几秒,突然一把抓住焦春燕的头发,疯狂地拽扯着,怒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有夫之妇,还勾引十多岁的小男生!晓光才多大呀,毛都没长全吧?你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哎呦……哎呦!李梅,你松手!”焦春燕拼命挣扎着,但李梅仍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头发,一把头发都快给她拽下来了。焦春燕也火了,开始反击,她也伸手抓住了李梅的头发,骂道:“你怪我,那你呢?我会对晓光有想法,还不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我让你勾引他的吗?”
“是他勾引的我!”
焦春燕吼出这句话,李梅呆住了,她松开对方的头发,怔怔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给他拍的那些照片!你把他打扮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穿上青春洋溢的衣服,还有那些性感的**!我经常上你的网店,看到那些照片,就有点受不了了。李梅,你别觉得是我骚,你也是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虎狼之年。你儿子这么帅,你又让他拍那些照片,就算我不盯上他,也会有人盯上他的!他不是小孩子了!”
焦春燕气喘吁吁地说完这番话,李梅呆住了。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默默对视着,喘着粗气。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隔壁张婆婆的声音:“李梅,你这又是咋了,在跟谁闹架呢?”
李梅正在气头上,懒得理这爱管闲事的老太婆,不耐烦地说:“没什么!”
“那你倒是小点声呀,这大晚上的,吵得那么厉害,不影响楼上楼下的邻居吗?”
李梅烦这总拿别人来说事的老太婆:“张婆婆,你就直说我吵到你不就行了吗?咱们这栋烂筒子楼,还有几家人住在这里?楼上楼下有人吗?!”
张婆婆不开腔了,离开了李梅的家门口,回自己那边去了。
李梅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也懒得理杵在她面前的焦春燕了。她本想回屋,看到晓光房间的台灯还亮着,就走过去,拉了一下台灯的拉绳。
“啪嗒”一声,台灯熄灭了。
李梅正要转身离开这个房间,突然愣住了。
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晓光失踪的那天早上,她进屋来叫儿子起床,发现他不在房间里。她在家里找了一圈之后,也没见到人,就返回儿子的房间,坐在他的**。这时,她下意识地做了一个举动,把开着的台灯关上了。
没错,她清楚地记得,台灯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也就是说,那天早上,台灯是开着的。
焦春燕见李梅进了范晓光的房间后,半天没出来,也没发出声音,便走过去看。她发现李梅直愣愣地站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吓了一跳,说道:“你中邪了?”
李梅抬起头来说道:“我刚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晓光失踪那天早上,他的台灯是开着的!我当时下意识地帮他关了,现在才想起来!”
焦春燕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又怎么样?”
“监控视频里,晓光跟着那人走出房间的时候,他是没开灯的!那早上的时候,台灯怎么会亮着?”
“啊……”焦春燕惊恐地捂住嘴,“难道……之后又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怎么会有人专门进他的房间,去打开台灯?”
“那……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对了,不是有监控视频吗?”
“晓光失踪那天,警察来我家看了监控视频。但是他们看到晓光和那人一起走出房间后,就没有再看下去了,我也没有往下看。后来警察拷贝了一份视频录像回公安局。但是,估计他们也只拷贝了晓光他们走出房间那一段。后面的视频,谁都没有看!”
“那现在还能看吗?”
“能,我把那天晚上监控录像,保存在了一个文件夹中!”
李梅冲进客房,打开电脑,找出了那个文件夹,点击播放。焦春燕站在她背后看。李梅快进到3点42分,屏幕上出现了晓光被那个神秘人叫醒并带走的画面。他们俩走出房间后,李梅继续播放,选择快进。播放到凌晨5点16分的时候,她们清楚地看到,范晓光房间的台灯亮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台灯自己亮了?”焦春燕感到诧异,并迅速想到一种可能性。“是不是半夜的时候,停电了?”
“对……的确停过电。”李梅回忆起来了,“那天早上,我打算唤醒休眠状态的电脑,却发现电脑关机了,只有重新开机。只有断电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们这老筒子楼,经常停电吗?”
李梅摇头。“这栋楼没有几家住户,也没人使用大功率用电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停电的。”
“那……难道这次停电,是人为的?”
“我也这么想!那人进屋的时候,恰好就停电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会不会是这个人拉下了电闸?你们家的电闸在哪里?”焦春燕问。
“在楼下,整栋楼的电闸都在一楼的一个配电箱里。打开配电箱就能控制电闸!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关灯睡觉了,就算有人关了电闸,只要他之后又把电闸推上去,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夜里停电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
“这个人晓光肯定不认识!”李梅叫了起来,“他走进我们家,以及晓光的房间之前,故意拉下电闸,就是害怕晓光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床前!”
“等一下,但是这样的话,有个问题无法解释呀。”焦春燕说。
“什么问题?”
“台灯。晓光睡觉的时候,肯定是关了灯的吧?他半夜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开灯,那这盏灯,怎么会在五点过自己亮起来呢?”
李梅想了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她打开书桌上的台灯,然后把手伸到范晓光的枕头下,摸出一个线控的开关,啪地一下关掉了灯,又再度打开,说道:“这盏台灯,是有两个开关的!一个是拉绳开关,一个是线控的开关。我们当时买这盏台灯的时候,就是因为它很方便。书桌是挨着床的,把线控开关放在枕头后面,这样的话,晓光半夜起来上厕所,就不必在黑暗中摸索桌子上台灯的开关,只要把手伸到枕头后面,按下线控开关,就可以打开台灯了。”
“那你再看看监控录像,放慢速度看!看晓光当时有没有把手伸到枕头后面去开灯!”
李梅点击鼠标,调出这段视频,放大画面,用慢速度播放。视频中,那个穿着套头衫的人俯下身去,在范晓光耳边说了几句话。范晓光似乎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这时,李梅和焦春燕清楚地看到,范晓光的右手伸到了枕头下面——很显然,他是在找台灯的线控开关!
李梅按下暂停键,激动地叫了起来:“你看,晓光是伸手去按了开关的!他打算开灯,但电闸被拉下来了,导致台灯没亮!”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跟着那人走出房间呢?”
“黑暗之中,他又睡得迷迷糊糊,也许根本就没有看到身边有人!”李梅点击播放键,继续播放这段视频。“你看,这人把晓光叫醒后,转身走出了房间,晓光跟着起了床,走出了这间屋!”
说到这里,李梅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也许,晓光根本就不是被这个人‘带走’的!他只是在熟睡中被人叫醒了,想要上厕所而已,才走出了房间!”
焦春燕惊恐地捂着嘴:“你的意思是,我们——包括警察——从一开始就被这个人误导了?他其实是用了一种障眼法,制造出一种晓光是被他叫醒并跟着他走出了房间的假象。但实际上,晓光走出卧室后,这个人就挟持了他?”
“对,他知道晓光的房间里有监控器,也知道我们之后会看到这段监控视频,故意误导我们的!”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李梅闭上眼睛,之前发生过的事和一些人说过的话,此刻像走马灯似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你倒是小点声呀,这大晚上的,吵得那么厉害,不影响楼上楼下的邻居吗?
俊峰说他们现在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这个人,可能就是把晓光带走的那个人。
你觉得,有可能是别人拿他的手机,假装俊峰的口吻跟我发的?
他们看到的这两个人,真的是晓光……和那谁吗?凌晨五点过,天都没亮,他们看清楚了吗?
轮到范晓光的时候,他选择了真心话。这时赢的那个人要求道:“说出一个你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
许久之后,李梅睁开了眼睛,身体颤抖起来。焦春燕问:“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李梅神色惊惶地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焦春燕焦急地问。
李梅来不及跟她解释了,她打开房门,冲出了家,三步并作两步,沿着楼梯朝四楼跑去。
这栋老筒子楼一共只有四层楼,每层楼六户人。顶楼漏雨严重,每逢下雨天,雨水顺着墙面的缝隙滴落到屋内,宛如水帘洞。这样的房子当然不适合住人,以前的老住户全都搬走了,年轻人更不愿意住这种破旧的老廉租房,整个四楼便全部闲置了下来。
焦春燕跟着李梅跑上了四楼,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上楼来做什么?”
李梅没有说话,而是挨着一间屋一间屋地捶门,喊着范晓光的名字。焦春燕惊讶地说:“你疯了?晓光怎么会在这里面?”
李梅真的像疯了似的,不理睬焦春燕,只顾捶门和呼喊。然而,一层楼的六套房子全都被她敲了个遍,里面也没传出任何回应和声响。李梅失落地站在过道上,神色低迷。
“李梅,你为什么会觉得晓光在这里面?”焦春燕说,“你看看这些门和窗台上积的灰,都多久没住过人了!”
这话却提醒了李梅,她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挨着一扇门一扇门地观察,走到右侧第二间的时候,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你过来看!”
焦春燕赶紧跑过去:“怎么了?”
“你仔细看这扇门的锁孔,里面的灰尘是不是比另外那些门上的要少些?”
焦春燕蹲下来仔细观察,须臾,她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觉得……好像差不多吧。”
“不,我刚才仔细对比过了,这扇门锁孔里的灰尘,确实要少一些!”
“是吗?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
李梅站在门口思量了片刻,然后用巴掌猛烈地拍门,大声喊着:“晓光,晓光!你在里面吗?如果在的话,你吭个声呀!”
这大晚上的,李梅剧烈拍门的声响,加上她声嘶力竭的呼喊,惊动了四周。焦春燕不由得捂住耳朵,一瞬间,她怀疑李梅已经疯了。
李梅哭喊着敲了许久的门,终于累瘫了。她停下来喘息的时候,焦春燕打算劝她放弃,就在这时,她们俩清楚地听到,这间屋子里,传出“咚”地一声闷响。
俩人一惊,对视在一起,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李梅大喊着范晓光的名字,开始用肩膀撞门,焦春燕也配合着她一起踹门。终于,这道本来就有些腐朽的木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俩人冲了进去,李梅举着手机电筒照射屋内。她们没有在客厅见到人,便朝卧室跑去,刚刚冲进其中一间卧室,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李梅发出激动而惊骇的尖叫:“啊——晓光!!”
一张破旧不堪的铁**,范晓光被五花大绑在床头的铁架上。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身体、双臂、双腿全都被捆绑着,仿佛是一个人肉粽子,仅头部能勉强活动。他的嘴被毛巾堵住了,令他发不出声音。刚才那一声闷响,似乎是他耗尽全力,用后脑勺猛烈撞击后面的墙壁而发出的声响。但这一撞,让本来就虚弱不堪的他,彻底昏了过去。
李梅哭喊着冲到儿子面前,扯掉了他口中的毛巾,拍打着他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她在范晓光身上闻到了一股熏人欲吐的臭味,显然是被绑的这么多天里,他便溺了。李梅现在顾不上这么多,只求儿子能苏醒过来。
焦春燕相对要冷静一些,她走过来说道:“李梅,先给晓光松绑呀!他被绑了四天,不吃不喝,身体早就虚脱了!我们得赶快带他去医院!”
“对……对!”李梅手忙脚乱地解绳子,但这些绑在他身上的麻绳又多又紧,很难解开。她焦急地叫道,“春燕,去楼下帮我拿把刀或者剪刀上来,我马上跟警察打电话!”
“好!”焦春燕正要转身离开,头部突然遭到一记重击,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梅倏然回头,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不知什么时候,这屋子里多出来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套头衫,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长相。毫无疑问,正是将晓光带走的那个人!此刻,他手持一把铁锤,袭击焦春燕之后,又朝李梅走过来。
李梅只是一个女人,且手无寸铁,自然不是这凶徒的对手。但母性的本能让她涌出一股力量,她大叫一声,抓起旁边的一把木凳,朝面前的人抡了过去。这人举起双臂来挡,凳子恰好砸在他拿着铁锤的手上,将他的手臂砸得生疼,铁锤随即掉落在地。
李梅见第一击得手,又举起凳子准备砸第二下。但这人吃了一次亏,自然有所防备。他一脚踹向李梅,把她踢翻在地,俯身去捡地上的铁锤。李梅忍着痛扑了过来,跟他争夺这把铁锤。僵持之际,她一口咬向这人的手腕,痛得对方大叫一声,铁锤再次脱手。这人恼羞成怒,也不去捡铁锤了,一双大手猛地伸向李梅的咽喉,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李梅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钳制,她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渐渐不能呼吸,力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濒死之际,她的目光望向了被绑在铁**的儿子,发现范晓光的眼睛睁开了。他虚弱地望着自己,母子俩的目光触碰在一起,眼神中折射出同样的悲哀和绝望。他们都没有想到,即便到了这一步,仍然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这时,一声枪响犹如曙光降临。两位警察冲进了这间屋,他们高声喊着什么,也许是命令凶徒立即住手。但李梅已经听不见了,脑部缺氧的她,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