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云的故事讲完了,杨羽直视着她,说道:“老实说,我很喜欢你这个故事——一个单身母亲顶着重重压力,锲而不舍地寻找自己神秘失踪的儿子。最后,她真的办到了,连警察都为之叹服。我也被这个故事中的母亲所打动。唯一的问题是——你之前在纠结什么呢?”

兰小云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杨羽解释道:“讲故事之前,你说自己准备了两个故事,似乎举棋不定,不知道该讲哪一个。直到你问柏雷‘是否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露出坚定的神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后决定讲出一个根据自己以往经历改编的故事,可是听完之后,我发现这个故事里,似乎没有一个角色跟你相符呀。”

贺亚军也说:“是啊,你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单亲妈妈;她的好朋友,也是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另外的角色,没有哪一个跟你相似。总之听完后,我觉得这故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那你之前纠结什么呢?”

面对两个人的发问,兰小云抿着嘴唇,缄口不语,显然不太想回答他们的问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许,她最后还是讲了跟自己无关的‘另一个故事’吧。”王喜帮兰小云打了个圆场。

兰小云仍然不置可否。她不愿意谈及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能强迫。扬羽和贺亚军讨了个没趣,不再追问下去了。就在大家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宋伦突然说道:“你……其实是故事里的范晓光吧?”

“范晓光是个男生呀,怎么可能?”王喜说。

“这当然是改编后的结果。把故事里某些人物的性别改一下,并不影响故事的讲述。”宋伦说。

“这倒也是……”王喜点着头说,然后望向兰小云,“是这样吗,小云?”

众人本来以为兰小云又要沉默以对,或者含糊其辞。不料,她却选择了直面宋伦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宋伦先生?猜的吗?”

“不,不是瞎猜的……”宋伦沉吟一下。“你讲的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颇有几分感慨。”

“这好像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故事里的范晓光吧?”兰小云说。

宋伦稍事停顿了一会儿,说:“是的,但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你讲的这个故事,一定是根据自身经历改编的。而你,只可能是故事中那个受到伤害,几乎丧命的孩子……”

兰小云没有说话,也没有承认或者否定,但她的鼻子和眼圈却有些泛红。她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情绪,说道:“好了,我们不要再探讨这个话题了。”

“没错,兰小云是不是故事中的某个角色,这个问题很重要吗?”陈念提醒道,“你们没有忘记,今天是‘第十天晚上’吧?”

“当然。”刘云飞说。

陈念局促不安地调整着坐姿,说道:“那我们还是关注最重要的事情吧。”

流风说:“这个,恐怕得等宋伦的分数出来之后……”

他话音未落,王喜已经指着大厅上方叫了出来:“看呀,宋伦的分数出来了!”

众人一齐抬头望向显示屏,看到了出现在屏幕上的一行字和一个分数:

第九天晚上的故事——《火锅与死神》

分数:89

“89,这等于是目前的第二名了呀,仅次于真琴的《蓝洞》!”王喜说。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宋伦苦笑道,“这个游戏,只有第一名才会获得一亿元奖金。第二名之后的名次,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说道这里,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不,不是这样的。”

“我还以为你忘了‘末位淘汰’这件事呢。”陈念脸色苍白地冷哼了一声,“得了高分的人,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

“对不起,我也是才想起来,并非刻意忽略你的感受。”宋伦道歉。

“按照主办者定下的规则,今天晚上,会有第二个人‘出局’。可问题是,我们之前探讨过了——这次末位淘汰,到底要不要算上第一轮的人呢?这个问题,主办者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很显然,他是不打算将这个问题解释清楚了。”贺亚军说。

“这个狡猾的主办者,就是打算让这件事变得模棱两可。”柏雷说,“那么问题来了——假如把第一轮的人算上,目前的最低分就是陈念(81分);如果不算上的话,第二轮的五个人中,最低分是雾岛(85分)。主办者会对他俩当中的谁下手,谁也说不清楚。”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们这么多人对抗一个人,不可能让他为所欲为吧?这家伙想杀谁就杀谁,把我们当成不会反抗的待宰羔羊吗?!”乌鸦吼道。

“经历了桃子的事情,你还抱着如同天真的想法,也真是难能可贵了。”贺亚军挖苦道。“主办者提前想了很多方式来对付我们,我们可能采取的行动,也许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不会再落入他的圈套了!”乌鸦不服气地说。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贺亚军斜睨乌鸦一眼。

“这次‘出局’的人,无非是在陈念和雾岛当中产生。那我们今天晚上索性不睡觉了,全都待在大厅内,守着他们。谁要上厕所,只能单独一个人去。这种情况下,我不相信主办者还能有机会对谁下手!”

贺亚军摇头道:“你这个方法,是治标不治本。这样做的话,就算今天晚上暂时应对过去了。但是明天、后天呢?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五天,难道天天晚上都不睡觉,陪着他们?谁能撑得住?”

“是的,主办者并没有说,末位淘汰的人,‘当天’就会出局。我们保护他们一晚上,意义不大。后面几天,主办者还是会找到机会下手的。”刘云飞说。

“照你们这么说,那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们只能放任那主办者不管——他想对谁下手,就对谁下手?”乌鸦瞪着眼睛说。

“当然不是。”柏雷对陈念和雾岛说,“今天晚上,你们俩警醒一点吧。别睡得太死,更别像上次桃子那样,用东西把门堵住。假如夜里听到什么异常的声响,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反常的事情,就马上冲出房间,到走廊上来求救。我们会立刻打开房门,赶过来救援的。”

流风、乌鸦、王喜等人一齐点头。陈念稍感安慰,可他仍然忧心忡忡:“但是,如果照柏雷所说,我们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呢?我的意思是,就算熬过了今天晚上,也无法保证能捱过后面这几天呀。”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多加注意,自求多福了。”柏雷说。

“我倒是有个想法……今天晚上,我到你的房间去,挨着你睡,好吗?”陈念对柏雷说。

“你这么信任我?”柏雷问。

“嗯,我觉得你不会是主办者。当然话又说回来,就算你是,你也不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对我下手吧,那样就太明显了,不是吗?”

柏雷笑了一下:“话是没错。可问题是,你知道每个房间的床有多小,被子也只有一条。别说咱们两个大男人,就算是两个瘦小的女生挤在一起,恐怕也会十分拥挤。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都会睡不好,从而导致第二天精力不足。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这样的状态,对你显然是不利的吧?”

“对……精神不佳、体能下降,主办者更容易找到机会对我下手了。”陈念惧怕地说。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时刻保持警觉。把房门锁好,弄点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挡在门口,但是千万别用重物把门堵死。”柏雷说。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陈念黯然道。

“其实,你不必过于担心。”雾岛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陈念望着雾岛。

雾岛悲哀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出局的人,是我。”

众人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片刻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兰小云说:“雾岛先生,难道您预感到了,自己会……”

“是的,这次的预感,无比强烈。”

“那……您要采取措施,时刻保持戒备呀。”

“我会的,谢谢你,小云。”雾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叹息一声。“不过,我是一个宿命论者。阎王要我三更死,恐怕很难留到五更了。分数最低,是命运为我做出的选择。既然如此,我就接受这个事实好了。”

“雾岛先生,请不要说这些悲观的话。不管怎样,都不能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呀。”兰小云难过地说。

“好的,我知道,谢谢。”雾岛再次跟兰小云道谢,然后面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跟诸位在一起的这些天,虽然不能用‘愉快’来形容,但总归是一次难忘的经历。你们讲的故事,也让我发自内心地叹服。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不会怨天尤人。其实经过这些天,对于死亡,我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该来的总会来,我会坦然面对的。”

雾岛平静而悲哀的态度,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他说出的话分明有种跟大家道别——或者跟这个世界道别的意味。一时之间,大厅里陷入了沉默。这种情况下,陈念也不好表现得过于贪生怕死,暂时没有说话了,但他的表情却仍然是惶恐不安的。

雾岛说完道别的话,离开大厅,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锁好。其他人也纷纷朝楼上走去。陈念进入自己的2号房间之前,住在他隔壁的刘云飞说:“晚上要是遇到什么情况,你就大声喊叫。我会立刻过来帮你的。”

“谢谢。”陈念感激地说,走进屋内,将房门锁好,并反复检查。之后,他决定采纳柏雷之前提出的一个建议。

洗漱台前,有一个用来喝水或者漱口的马克杯。陈念把手机充电器的线当做绳子,绑住了马克杯的杯把,再将充电器栓在房门的把手上——如此一来,便制作出了一个简易的“报警器”——如果夜里有人试图推门而入,势必会让马克杯跟门产生碰撞,从而发出声响,作为预警。但绑在门把手上的杯子,又不会阻碍他迅速逃离房间——此举万无一失,没有任何弊端。桃子的惨剧发生后,当然不能再重蹈覆辙、自掘坟墓。

做好这个简易装备后,陈念又检查了一遍室内,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稍稍舒了口气,躺在**,打算和衣而睡。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今天晚上,他是肯定睡不踏实的。任何风吹草动,就有可能令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