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静大吃一惊:“董事长?”

“对。”崔志成点头承认。

“为什么?”

“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胡文静想了想:“我是说过想名正言顺地跟你在一起,但我指的是离婚,而不是谋杀。”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崔志成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受够跟她在一起的生活了。”

“因为……她是公司的董事长,而你是总经理吗?所以你觉得,总是比她矮半截。特别是,她是你老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还有别的理由。”

“是什么呢?”胡文静困惑地说,“董事长这个人,既漂亮、又温柔,并且端庄、大方,处理工作和商谈事务也是一把好手。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女强人,虽然她在公司的职位比你高,但她非常懂得给你留面子,在下属面前给予你足够的尊重。公司聚餐或者年会的时候,她会放下董事长的身段,小鸟依人地坐在你旁边,给你倒酒和夹菜,看上去就像是个贤内助一样。在我眼中,她兼具美貌和智慧,情商也很高,简直完美无缺。”

崔志成望向胡文静:“真没想到,你对她评价这么高。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

胡文静苦笑一下:“一般情况下,哪个女人会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呢?特别是,她本来就是你老婆,而我只是情妇而已,身份和地位相差悬殊。跟她比较起来,我难免自惭形秽。”

“不,别这样想。”崔志成温柔地握着胡文静的手,“你有你的魅力和特质,为什么要跟她比呢?在我心中,你比她好太多了。所以你完全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吗?”胡文静有些感动地望向他。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跟你坐在一起探讨这件事?难道这还不足以表示我对你的信任,以及想跟你在一起的决心吗?”

“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想要杀了她。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对,因为跟她在一起,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难道她在人前人后,态度表里不一?在公司的时候,装作对你很尊重;回到家中,则十分强势?”

“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呢?”

“我说了,你未必能理解。”

“说说看。”

“好吧。”崔志成摊开手,示意胡文静看下四周。“这个家,收拾得整洁吗?漂亮吗?”

“当然,堪比售楼部的样板间。”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不懂。”

崔志成苦笑一声:“这是我的家呀,不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也不是样板间。你不觉得干净、整洁过头了吗?完全没有一丝家的味道。”

胡文静再次环顾周围,说:“我知道董事长有洁癖,也有点强迫症。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吧?如果有人帮我把房间整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洁净如新,我还求之不得呢。”

“呵呵,所以我说,你不会理解的。你也是女人,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对吗?”

“那你又觉得有什么不好呢?”胡文静反问道。

“你在公司所看到的她的洁癖和强迫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她在家里,严重程度是公司的一百倍。”

“有这么夸张吗?”

崔志成疲惫地摇着头说:“你知道吗?我每天回到家,不管再疲倦,必须把鞋子放进鞋柜的指定位置,然后用门口的酒精进行全身消毒。之后,我一定不能直接坐在沙发上,更不能躺到卧室的**,必须先到一楼的更衣室洗手,再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吃饭的时候,必须使用公筷,不能让油渍和菜汤滴在桌面和地板上,否则的话……”

“她会生气吗?然后责备你?”胡文静猜想。

“哼,我倒巴不得呢。这样至少我可以跟她吵上一架,表示我的不满。但她连吵架或发火的机会都不给我。她只会停下吃饭,用纸巾把桌子和地板擦干净,然后笑盈盈地说‘小心一点哦,别把地板(桌子)弄脏了’。她如此和颜悦色,我能说什么呢?”

“那你也没必要……”

“你觉得这没有什么,对吧?知道吗,这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位置都是固定的,不能进行任何改动。比如书房的书,看完之后一定要放回原位,不能摆在沙发或者书桌上;台灯的角度一定得是标准的45度,不能高也不能低;厨房的水杯,喝完水后一定得马上清洗,并放在杯架上晾干;换下来的衣服必须立刻放进洗衣机清洗,好像只要过上一夜,这些衣服就会修炼成精一样。诸如此类,太多了,我说不完。”

“啊……这些确实有点过分了。”

“过分,呵呵,你知道最过分的是什么吗?我想跟他**的时候,她会说‘亲爱的,去洗个澡吧’。我会说‘我刚才已经洗过了’。她说‘那是一个小时前,对吧?我注意到你又去上了一次厕所’。我说‘你是嫌我脏吗?’她会温柔地说‘当然不是,但是如果你愿意用洁尔阴把你的宝贝再清洗干净一点,我会更有兴致的。’不管她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没有兴致了。”

“天哪,她会要求你——一个男人——用洁尔阴来清洗私处?”

“闻所未闻,对吧?不过这还不算最夸张的。有一次,我和她准备去一家高档餐厅吃饭,她正在化妆,突然肚子痛了起来。我根据经验判断,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便马上拨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务人员合力把她抬上担架,车子正要发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忍着钻心的疼痛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胡文静摇头。

“她满头大汗地说道:‘帮我把梳妆台上的眉笔拿来一下好吗?我的眉毛只画了一半。’我大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个?’她跟我和医务人员说:‘除非让我把眉笔带上,否则我就跳车,自己去拿。’

“逼于无奈,我只有狂奔回家,拿上梳妆台上的眉笔。但我跑到她跟前,把眉笔递给她的时候,她说的下一句话,让我彻底崩溃了。”

“她说什么?”

“呵呵……哈哈哈,她说:‘亲爱的,恐怕你得再跑一趟,你把眉笔的色号拿错了。是兰蔻04号,你拿的是05号。’说完这句话,她昏死了过去。”

“我的天……那,你去帮她拿眉笔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那眉笔就只能跟死人化妆了!况且她的化妆盒里有上百只眉笔,我哪里分得清什么04、05号!”

“那她后来责怪你了吗?”

“我说过了,她不会责怪我的。手术做完之后,她发现自己始终只画了一边眉毛,夸张地说道‘太吓人了,我看上去肯定像个怪物!’我懒得理她,因为我快要被她的强迫症逼疯了。”

“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能理解了。但是,你也不用杀了她吧?跟她提出离婚不就好了吗?”

“离婚?你知道,百川文化这家公司是她创办的,这套房子,包括其它的房产和资产,也都在她的名下。如果离婚的话,我只能卷铺盖走人,什么都得不到。但如果她死了,就不一样了。”

“可是……你做这样的事情,万一被警察发现了怎么办?”胡文静担忧地说。

“放心吧,不会的。这件事我策划得滴水不漏,完全没有风险。”

“你这么肯定吗?”

“是的,计划是这样的:下周的某天晚上,我会以推荐新书的名义,把刚才那部打印出来的小说给她看。她跟你一样,很喜欢看恐怖悬疑小说。而且她的作息很有规律,几乎每天都一成不变。重点是,她有每天晚上阅读的习惯,时间是从十点钟开始。为了不被打扰、专心地阅读,她会关掉手机Wi-Fi,坐在沙发上静心看书。这意味着,她一定会被小说的情节吸引,沉浸在恐怖的氛围中。

“一个小时后,台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房间里出现诡异的笑声。她很敏感,加上恐怖小说营造的氛围,毫无疑问地,她吓到了。蓝牙音箱里持续传出那恐怖的笑声。她会跟你一样,注意到声音是从电视柜那边发出的。她也许会盯着电视的方向看,也有可能走到电视机面前,想要判断这是怎么回事。这时,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那恐怖的一幕——而我会提前把音量开到最大。突然遭受这样的惊吓……”

“那也未必会把她吓死呀。”胡文静打断崔志成的话,“也许只是吓了一大跳而已。然后她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走下楼来找你算账。”

崔志成牵动嘴角笑了。胡文静问:“你笑什么?”

“有件事情,作为员工的你,当然是不知道的。只有我这个当丈夫的才知道。”

“是什么?”

“她有心脏病。近几年的体检报告都指出了这个结果。医生甚至提醒过我,说平时不要跟她吵架,让她激动或者生气,更不能让她受到惊吓。因为有心脏病的人,受到惊吓后猝死的可能性,是正常人的若干倍。”

“但是,那也仅仅是‘概率高’而已,不代表百分之百会被吓死吧?”

“当然,所以我考虑到了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她没有被当场吓死,但是肯定也吓得不轻。惊慌失措的她,从卧室狂奔出来,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沿着楼梯朝一楼跑去。而木质楼梯是我之前打过木蜡油的。这种油的用途是保养实木楼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打一次。但工人提醒过,打完这种油后,至少要等12个小时,才能使用楼梯,否则楼梯会很滑,人非常容易滑倒。我昨天试了一下,如果刚刚上完油,即便是很小心地抓着扶手下楼,脚下都容易打滑。那你想一下——她惊慌不已地跑下楼,会发生什么事呢?”

“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断脖子或者撞破脑袋?”

“没错。这种几率很大,对吧?”

“如果她没有摔死,只是摔昏了呢?”

“好了,不要再问下去了。”崔志成突然打住了话题。“总之,我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成功的。”

胡文静打了个冷噤,猜想崔志成一定还准备了什么后着,会不遗余力地害死妻子。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怕。还未来得及细想,崔志成双手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文静,这个计划成功之后,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到时候,我成了公司董事长,你来当总经理,好吗?”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顺其自然。”

“错了,”崔志成把手指按在胡文静的嘴唇上,笑道,“你现在应该说的是‘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