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乔西。”范娅猜到了。
“没错。我看到了浸泡在水里的，跟我一模一样的男人。我们长久地对视着，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我们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熟人，却第一次相见。更神奇的是，我们都注意到，我们俩的身材，恢复到增重之前的标准体型了。”
范娅惊愕地捂住了嘴，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不是之前经历了这么多，对这对“兄弟”有足够的了解，她说什么都不可能相信如此荒诞的事。
“这时，站在一旁的大师说了一句话，让我们想起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人存在。他说；‘欢迎你们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从现在开始，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两个人。你们形为分开，却又彼此相通，从今往后，将以特殊的生命形式，共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和乔西从温泉中出来，穿上了大师为我们准备好的衣服。接着，大师把我们带离了这个房间，来到一个茶室。在这里，大师开始跟我们讲述一些注意事项——我们两个人，将拥有共同的身体感受，彼此不能离开太远，也不能分开太久，等等。听完他的话，我和乔西明白了他说的‘共存’的含义。”
“这么说，所谓的‘同心同卵双胞胎’，只不过是你们掩饰真相的幌子？”范娅问。
“没错，就是这样。”乔东带着歉意说，“真是对不起，跟你相识的初期，我不敢把这么惊人的内幕告诉你，所以只能诉诸谎言。事实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同心同卵双胞胎’这回事，连这个名词都是我编的。”
“没关系，我能理解。”范娅说，她关心的是别的问题，“你们分开成为两个人之后，生活有什么本质的改变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有没有后悔过？”
“可以这么说吧。”
乔东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再给我们一百次选择的机会，我相信我们还是会选择分成两个人。举个例子来说吧：之前，你必须和你的室友共用一部手机，现在，你们却分别拥有了自己的手机——你觉得你还会愿意回到共享手机的时候吗？”
范娅点了点头，她懂乔东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说分开之后，完全百利而无一弊。拥有同样的身体感受这一点，倒是无所谓，因为之前也差不多。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不得不被迫迁就彼此。比如我跟你相亲的时候，乔西必须陪同；而他需要满足自己一些特殊癖好的时候，我也只能在场。”
说到这里，乔东望向范娅：“我已经两次提到了，乔西有某种特殊癖好，你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他的特殊癖好是什么？”
范娅沉吟片刻，说：“我已经知道了。”
“哦？你怎么会知道？”
“昨天晚上，他全身**地出来，并亲口承认了，他有暴露癖。”
“然后，他对你做了什么？”乔东盯着范娅的眼睛。
范娅把头扭到一旁：“你应该能猜到。”
乔东转动眼珠，似乎回忆起了昨晚的某种身体感受。他闭上眼睛，看样子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许久后，他说道：“我就知道，让他回家来找你，是一个错误。”
范娅说：“我能理解你们俩不能同时出现在母亲面前，但为什么来找我的，不是你，而是他呢？”
“自从分成两个人之后，我跟他一直都是轮换着看望母亲。但这次不同，因为提出要回家来找你的是他，而不是我。你跟我说，要去北京出差，我丝毫没有怀疑，但乔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说你欺骗了我，你并没有去北京，而是去了江州，目的是找到我们的母亲，暗中调查我们。更关键的是，你有可能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所以他必须马上赶往江州，找到你。迫于无奈，我只好跟他一起回了趟老家。”
范娅说：“没错，我的确骗了你，也正如乔西所说，我去江州，就是找你们母亲了解情况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乔东摇了摇头。
范娅说：“因为我知道乔西在大概一个星期前，约了一个叫姚立的女孩到这个地下室来。之后，这个女孩就从这个世界上人间蒸发了。”
乔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就是那天晚上，你到我的卧室来跟我说的，你最好的闺蜜吧。”
“对。”范娅承认了，同时问道，“我现在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乔东沉默良久，轻轻抓住范娅的手，沉重地说：“范娅，我很抱歉。”
“抱歉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范娅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倾泻而出，她啜泣着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是乔西把她……”
乔东把范娅拥入怀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我肯早一点把乔西的情况告诉你，你的闺蜜也许就不会遇难了。但我害怕，你会因此而离开我，所以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乔西最可怕的一面。而这也是我不愿跟他共享一个身体最重要的理由。
“如你所见，乔西和我一样，都拥有不俗的身材和容貌。这样的外形条件是非常吸引女生的。但我和乔西的本质区别是：我渴望专一而恒久的爱情，他却追求新鲜和刺激。他从来不会跟一个女人保持长久的关系，只喜欢一夜情。但对女人们而言，这不是她们想要的。所以，往往会出现那种纠缠不休的女人，希望通过各种方式成为乔西的恋人，但可悲的是，她们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结果是，她们成为了受害者。”
范娅悲痛地闭上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乔西会把纠缠他的女人骗到家里来，杀死她们？”
乔东默默点了点头。
“姚立是怎么死的？尸体又是怎么被处理掉的？”
“我不知道。乔西从不告诉我细节。”
“但是你知道他杀了人。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对吧？”
“没错……”乔东艰难地承认。
“不管是作为‘哥哥’，还是他的‘分身’，你选择的是不闻不问，然后帮他掩盖罪行？”
“不！如果我知道他有杀人的计划，一定会阻止他。但是约姚立到地下室来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瞒着我做这件事的。”
“但你之后总会知道吧？他不可能瞒着你处理掉尸体。况且你也承认了，这样的事情，以前就发生过。”
“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我应该在他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就向警方举报，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会被判死刑，然后被执行枪决。”
“难道这不是他罪有应得吗？”
“当然是。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也会死。”
范娅愣住了，几秒后，她问道：“这是那位灵修大师告诉你的吗？”
“他没有明说，但他暗示了。”乔东说，“想想看吧，连乔西被人揍一拳，我都能感受到疼痛。如果他被一枪击中心脏，我还能活下去吗？
范娅沉默良久：“所以，你只能纵容他犯罪，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者就是，跟他一起死。范娅，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的话……”
“不，”范娅阻止乔东说下去，抱住了他，眼泪簌簌而下，“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乔东抚摸着范娅的脑袋，又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俩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累了，我也是。咱们别待在地下室了，上去睡一觉吧。”乔东温柔地说。
范娅点了点头。离开地下室之前，她望了一眼还未醒来的乔西，问道：“他呢，就这样吗？”
“对，不用管他。将他捆起来，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让他自己反省一下吧。”
乔东和范娅通过暗门走出了地下室，来到车库，再通过阶梯走到上方的花园，乔东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你是跟我一起睡，还是回自己房间？”乔东问。
“回房吧。我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们都需要好好睡一觉。”范娅疲惫地说。
“好的。”
他们分别进入各自的卧室，将房门关拢。
范娅并没有躺上床，她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在咖啡因和冷水的双重刺激下，她比之前更清醒了。刚才的倦容，是故意装出来的。
她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为了验证此事，她必须再次前往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