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范娅穿着素雅的套裙,捧着一束鲜花来到医院。在外科病房,他见到了躺在病**的乔西。他头上的伤口今天刚拆完线,之前的CT结果显示,他的脑部并没有受到损伤,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见到范娅捧着鲜花出现在自己面前,乔西颇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范娅把鲜花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说:“我不能来吗?”
乔西沉默片刻:“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救了我?”
“当然不是。我指的是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官已经跟我说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处于乔东的控制之中。地下室那些恐怖的画和雕塑,其实都是他的作品。而住在地下室,也是他逼迫你的。为的是把你塑造成阴沉的形象,跟‘阳光灿烂’的他形成对比。但实际上,他才是内心阴暗无比的那个人。”
乔西说:“我被他控制多年,说到底,还是源于我自身的懦弱。”
范娅摇头道:“不,这不是懦弱,是善良。乔东威胁你的方式是,如果你不听从他的安排,他就会无原则地杀人。为了不让他滥杀无辜,你才忍辱负重。”
“可我如果不是怕死,早就该揭穿他的罪行了。”
“这是人性使然,你不必自责。况且你现在做出这个决定,也不算晚。”
“说到人性,乔东压抑我的人性多年。为了守住分身的秘密,他不准我跟任何人交往,也不准我拥有固定的恋人。所以,我只能装成花花公子,跟酒吧里的女人鬼混,把她们当做发泄性欲的对象——这种荒唐的日子,持续多年之后,我有时真的认为,我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不,这不是你的本性。”范娅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第一次跟你吃饭,在那家西餐厅里,你是故意挨那一酒瓶的吧?”
乔西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背后偷袭乔东,他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那时我发现,你们俩都是打架高手,处于对抗状态时,对身后也充满警惕。于是我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个女人抄起桌上的酒瓶袭击你,动作和声响都很大,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但你却被她偷袭成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故意的。你用这种方式巧妙地提醒我,乔东跟你拥有一样的身体感受,你们俩不是普通的双胞胎。”
乔西淡然笑了一下。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孩子般的可爱。
“那场架,我都是故意打的。”乔西说。
范娅微微一愣,这个她倒是没想到。一丝暖流淌过心田。
“对了,乔东被捕之后,你跟他早就分开三十分钟以上了,距离更是何止三十米——你没有出现不适吗?”范娅问。
“我不知道。”乔西说,“我昏迷了一天多,在这段时间,我无法感受疼痛,也没有意识。大概因昏迷而度过了这段不适吧。事实上,听从大师的建议之后,我们从没尝试过真正分开。现在看来,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就无大碍了。”
范娅微微颔首。静默片刻后,她说:“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乔东的一审判决结果出来了,死刑立即执行,他没有提起上诉。枪决时间定在7天之后。”
乔西的脸上露出复杂而沉重的表情。他望向窗外,缄口不语。
许久之后,他开头道:“这么说,我的生命也只剩7天了。”
范娅说:“警方和法院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在尼泊尔的事,当然更不知道乔东和你的性命紧密相连。你看,需要我跟你一起去找到相关负责人,跟他们说明情况吗?”
乔西摇了摇头:“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吗?”
“我可以当证人。你也可以现身说法,跟他们展示你跟乔东拥有同样身体感受的事实。”
“不必了。乔东是罪有应得,他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你不是在帮他求情呀,你是为了自己。如果他死了,要你跟着陪葬,这太不公平了。”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我跟他原本就是一个人,殊途同归,这是我应该接受的命运。”
范娅还想劝说,乔西用手势制止了她:“你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结果呢?让法院改判死缓吗?我告诉你,以乔东的智商,只要不立即执行死刑,他就一定有办法从监狱里出来。到时候,他又会展开新的犯罪。所以,死刑是最好的结果,就这样吧。”
范娅无话可说了,她扭过脸,眼泪悄然滑落。
“别哭哭啼啼的,我那天强暴了你,你这么快就忘了?”
乔西突然提起这事,范娅瞬间脸色绯红,表情既羞又恼。乔西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你还是应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我。”
“好吧,既然如此,我走了。”
范娅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朝病房外走去。她猜想,乔西一定会叫住她的。
果然,乔西叫住她了:“范娅。”
范娅回头:“还有什么事?”
乔西沉吟一下:“在我生命的最后七天,你能陪陪我吗?”
范娅心头一酸,她坐回原位,说道:
“乔西,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
“在你母亲家,你对我说,你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乔西点头。
“好吧,我答应陪你。”范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