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卢清晨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厂里。他从一楼的通道来到垃圾坑底部,这时,垃圾坑里已经倒入不少的垃圾了。他戴上手套和口罩,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翻找起来,同时,还必须时刻注意上方,以防被突然倾倒下来的一车垃圾掩埋。

垃圾堆积如山,关键是,这里面混杂了食物残渣、用过的厕纸和卫生巾,甚至老鼠的尸体,令人作呕。卢清晨强忍住不适,翻找了半个多小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眼熟的黑色皮包,看起来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包十分相似。但问题是,怎么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包呢?

卢清晨把皮包拿到一旁,仔细观察了一阵,得出一个令人振奋的结论——这绝对就是被安文兰丢掉的那个包!证据有两个:第一,这个包整体看上去很新,正常情况下,没有被当做垃圾丢弃的理由;第二,这个包的背面,有一个不寻常的小洞。经常使用溶解液的卢清晨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小洞是被溶解液溶穿的。显然是安文兰把溶解液泼向这个人的时候,溅了一点儿在这个皮包上。这是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卢清晨丢掉口罩和手套,拎着这个包离开了垃圾坑。回到二楼的休息室,陈浩已经在这里了。他看到卢清晨拎着一个脏兮兮的皮包进来,皱起眉头问道:“这是谁的包?”

卢清晨敷衍道:“我的,刚才不小心掉地上弄脏了。”

陈浩没有多问,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段时间收集的溶解液,估计再过个十天,就可以交货了。”

卢清晨说:“那太好了。今天麻烦你去放一下酸奶瓶吧。”

“行。”陈浩把酸奶瓶揣进上衣口袋,走出了休息室。

卢清晨很想现在就打开这个包,检查里面的东西。但马上十点了,他要开始工作了。而刚才在垃圾堆里翻找这么久,让他全身又脏又臭,他必须立刻换一套衣服,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换上工作服,卢清晨又找来一张抹布,把皮包擦干净,放进了办公桌的柜子里。放完瓶子后的陈浩也回来了,他俩离开休息室,乘坐电梯到顶层,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

十一点半,他们喷洒溶解液完毕,回到休息室。当着陈浩的面,卢清晨不便打开那个包检查。过了一会儿,陈浩叫出去吃饭,卢清晨说:“我今天早饭吃得有点多,还没饿呢,你去吃吧,帮我带个面包回来就行。”

“行吧。”陈浩出去了。

卢清晨关上休息室的门,锁好,把黑色皮包从柜子里拿出来,拉开拉链。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套着刀鞘的刀,和一捆尼龙质地的细线。卢清晨把刀从包里拿了出来,抽掉刀鞘,一柄刀刃足有二十公分长、锋利无比的剔骨刀展现出来。卢清晨怀疑地看着这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又望向了那捆绳子。

看起来,这像是一捆质地上乘的钓鱼线。卢清晨小时候跟爷爷去野外钓鱼,见过这种线。同时他知道,这种线虽然细,但是十分结实,若是用它来勒人的脖子,它能够迅速镶嵌进皮肉,几秒钟就能令人窒息。

一把剔骨刀和一捆尼龙绳——这两样东西无论怎样看,都像是犯罪的凶器。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的。而这把刀和这捆细绳,卢清晨也可以肯定,不是用来削水果或绑粽子的。

包里似乎只有这两样东西——不,还有一个内包。卢清晨拉开拉链,希望找到任何证件类的物品,但内包里只有一样东西,他掏了出来,是一支口红。

卢清晨愣了半晌,拔开口红的盖子,发现这是一支紫色的口红。

剔骨刀、尼龙绳、紫色口红……

口红杀手。

这四个字闯进他脑海的时候,卢清晨整个人**了一下。

难道……安文兰无意中杀死的,正好是那个变态杀人魔?但是,口红杀手怎么会出现在我们住的地方?难不成这家伙盯上了安文兰,打算袭击她,却恰好被泼了溶解液?

可是,有这么巧的事吗?

卢清晨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包以及包里的东西,应该怎样处理。卢清晨意识到,这东西不能放在自己的柜子里,更不能带回家。要是被人发现了包里的东西,以为这些是凶器和“罪证”是他的,他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必须尽快处理掉。还好,他的工作就是这个,只需要在下午喷洒溶解液之前,把这个包丢进垃圾坑,就可以销毁罪证了。

于是,他这样做了。幸运的是处理过程很顺利。他把黑色皮包丢进了垃圾坑,再亲自喷洒溶解液,让它化成了一趟清水。

在丢掉这个包之前,卢清晨做了一件事——把包里的三样物品,分别用手机拍了一张照。

下午下班,他回到家。安文兰立即问道:“清晨哥,你找到那个包了吗?”

“找到了。”卢清晨说。

“里面有什么?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吗?”

卢清晨沉吟一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知道他的身份。”

“什么意思?”

“我在他的包里,搜出了三样东西。”卢清晨把手机照片调出来,“你自己看吧。”

安文兰接过手机,看了照片后,她惊恐地捂住了嘴:“刀、绳子,还有……紫色的口红?”

“对,”卢清晨正打算说什么,突然一怔。他想起自己拍的口红的照片,口红是有盖子的。“你怎么知道这是一支紫色的口红呢?”

“我猜的,因为我看到刀和绳子,就联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口红杀手。”安文兰说,“那么,这支口红是紫色的吗?”

“是的。”

“天哪,这么说……这个包,真的是那个杀人魔的?!”

“这就是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

“怎么呢?”

卢清晨望着安文兰:“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口红杀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住的地方?”

“是啊……”安文兰露出恐惧的神色,“这栋楼里,只住了我一个女生……该不会,他的目标是我吧?”

“好像只能这样理解了。这家伙带着凶器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来串门的吧?”

“啊……”安文兰抓着卢清晨的臂膀,害怕得瑟瑟发抖。“清晨哥,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可是,这就是问题所在呀。”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个口红杀手,不是一贯袭击单身女性的吗?既然我在你身边,他又怎么会把你当做袭击目标呢?”

安文兰想了想,说:“事发当天,我是一个人回来的。当时你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以为,我是一个人住吧。”

这话乍一听有几分道理,但仔细一想,却经不起推敲。这个连环杀人魔是一个心思缜密的高智商罪犯,他挑选下手对象,势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调查的。安文兰刚刚跟万喆分手,就立刻联系了前男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单身女性”——那么,口红杀手为什么偏偏盯上了她呢?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隐情?卢清晨眉头紧锁,暗自思忖。

“清晨哥,你在想什么?”

安文兰的问话打断了卢清晨的思索,他说:“啊……我是在想,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口红杀手盯上了你,打算行凶,却恰好被你误杀了——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是啊,我也想不通。”安文兰耸了下肩膀,“也许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吧。对了清晨哥,那个包,现在在哪里呢?”

“我当然不敢留着,万一被别人发现,以为是我的东西,我就百口难辩了。”

“这么说,你把它处理掉了?”

“嗯,我把它丢进垃圾坑,用溶解液把它溶掉了。”

“那真是太好了。”安文兰如释重负地说。

“文兰,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变得轻松了。”

“当然呀,如果我误杀的人恰好是口红杀手,那不是等于,我阴差阳错地为民除害了吗。我之前一直担心,我误杀的如果是一个无辜的好人,那我一定会非常愧疚。但如果死的是那个杀人魔,我自然不会有任何负罪感了呀。”

“说的也是。”

安文兰长吁一口气,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个好消息。我感觉压力一样减轻了很多呢。”

卢清晨勉强笑了一下,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是啊。”

“那我去做饭了,今天晚上,咱们吃红烧鸡翅好吗?”

“好啊。”

安文兰进厨房去了。卢清晨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他的心里掠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尽管只有一瞬间,尽管他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但事实是,他做不到自欺欺人。这件事,他必须冷静下来仔细思索。

否则的话,他有可能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