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房间内的时间好像停滞了,许青与的话语落下后便再无人开口,紧闭的窗口和早被扔出门的风铃都无法提供打破沉默的效果,灯光柔和又稳定地照着屋子里的事物,给底下一动不动的黄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黄煜此刻的姿态有些僵硬,他头微微偏转对向门的方向,似乎是在听见那句“想喝蜂蜜水”后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他的眉眼被先前那好几个“讨厌”打击得有些蔫巴了,一层名叫低落的乌云笼罩着他,让他浑身的气场都弱下去不少。

许青与在先前幻视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猫,是十分有道理的。而此刻有人往头顶递了递伞,猫却好像一下没反应过来,又好像有些不可置信,仍无精打采可怜巴巴拢着耳朵。

但一秒后,这停滞的画面被彻底打破了,黄煜猛地晃了下身子,一下把头顶那片乌云甩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不同于大学刚交往,面对许青与羞涩“可以接吻吗”时给出懒洋洋的“可以”回复,黄煜没有说话,只大步走到许青与面前,捧起他的脸,猛地低头下去,要去完成刚才那个未尽的吻。

他动作是那么急,捧住脸的手又是那么热,许青与被带着仰头,一瞬感觉以这个力道和速度,两人的唇齿会狠狠磕在一起,势必会撞出疼痛和血丝。

但那可怎么行啊,黄煜是那么怕疼的人。

许青与反应过来,便有意缩了缩脖子,想减缓两人间相遇的速度。但这个“抗拒”的动作显然让黄煜误会了,他捧着许青与的手很显著地僵了一瞬,头也没再往下,脑袋刹在半空中,停在一个距离许青与只有两厘米的地方。

“撞车”的惨案没发生,许青与理应松一口气,但他抬眸,看见黄煜溢满情绪的眼,便又瞬间迷失在其中,什么想法都被压得冒不出头了。

“许组长。”他听见黄煜低声道。

“嗯?”许青与条件反射应一句。

“许青与。”黄煜再唤,语气更低。

“嗯。”许青与再应。

“小眼镜。”黄煜又换一个称谓,咬字粘连着。

“……哦。”许青与沉默一秒,还是应了。

“你让我亲你的。”黄煜低低说,语气很显著地有几分委屈,很隐晦地有些咬牙切齿。

“不许反悔。”

这句话下来的同时,他的亲吻也落下来了。不同于预料中的“撞”,黄煜的唇是软的,而他的吻又是绵密的,像雨丝落下,许青与只来及地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便立刻站在了毫无遮挡的空地中,被淋了个彻底。

黄煜几乎不是在吻,他是在吮、在咬、在掠夺许青与呼吸的空间。他抚在许青与下颚上的手带了些禁锢的意味,没给许青与一点闪避、回绝的机会。许青与一瞬连自由换气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还没喝到蜂蜜水,但先尝到薄荷酒的味道,出人意料地居然也很甜,他想黄煜不愧是喜欢糖果的小孩子口味,又想黄煜可能是把自己的嘴唇当成某种新出的糖果了。黄煜的亲吻太不讲道理,许青与很快感觉自己嘴唇肿起来,脸颊也被黄煜掌心的温度带得滚烫,他有点承受不住,感觉自己要在这个吻里窒息了,但是考虑到黄少爷如今敏感的玻璃心,又考虑到乱动可能会碰到其脸上的伤处,许青与并没有再缩回脑袋或者推开黄煜的动作,他只是稍稍抬手,放在黄煜没受伤的那半边脸旁,食指和拇指向上,捏住耳垂,安抚性地轻轻揉捏起来。

等两人分开时,黄煜的耳垂已经被揉出了明显的粉色,而许青与更是把眼镜戴上后,在黄煜的眼底,看见了刘海凌乱、嘴唇微肿的自己。

许青与调整一下呼吸,问:“没碰到伤口吧?”

“碰到了。”黄煜说。

“疼吗……”

“疼。”黄煜抢在许青与提问前低低说,“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不是刚亲过……”

许青与的话再次被截断,刚戴上的眼镜又被摘了下来,嘴唇也再被触上,许青与觉得有些好笑,黄煜不许自己吃止疼药,倒是在这把自己当“止疼药”了。

与之前那个急促的吻不同,这次黄煜吻得很缠绵,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花三年时间练出来的吻技,温和地撬开许青与唇齿,更紧密地交换起呼吸。

而同时,他的手也不再捧着许青与的面颊,而是往下,顺过脊骨,揉到腰的位置,当他的手指贴进下摆,抚上皮肤时,许青与也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喉结。

等两人再次分开,许青与已经感觉自己腰上也开始有存在感的发烫,他仰头看黄煜,却见罪魁祸首微微皱起眉:“怎么这么瘦?”

顿一下又笃定:“又用面包敷衍晚饭了。”

“失忆”住进许青与家时,黄煜目睹多次许青与忙起来不吃晚饭,从便利店带个三明治,甚至就从冰箱里抽两片干面包,对着牛奶甚至凉水,就这么搪塞过去一顿。

黄煜对他这种做法很不赞同,便老缠着许青与说想吃他做的饭,许青与比起说懒得做饭其实更讨厌洗碗,于是黄煜在几个月内练就一手娴熟的洗碗动作,如果许青与烦了说什么都不动,黄煜便会点一桌子外卖,然后以吃不完浪费的理由,强塞给许青与一大袋子未开封的夜宵。

虽然没有像现在一样上手捏过,但黄煜笃信许青与前段日子是没这么清瘦的,肯定是自己被扫地出门后,这家伙仗着没人管了,又开始面包凉水的不吃正餐。

“你教的。”许青与呼吸彻底乱了,他的眼镜还在黄煜手里,便眯着眼看人,理不直气也壮。

确实,许青与这个坏毛病是和创业初期的黄煜学的,那时黄煜远没如今黄总这般从容,忙起来饭也不吃,饿了就是面包牛奶,看得当时的许青与连连摇头,哪知道分开几年,许青与工作连轴转起来,偶然想起黄煜的习惯,匆忙试了一次,觉得还挺方便的,便将其延续成了一种习惯。

“不学好。”黄煜说,他声音沉了沉,有些像长者在训人,但他的手指又伸出来,摩挲着许青与的嘴唇,非常不安分。

他比许青与还小几个月。许青与不服管教,便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黄煜被他这个举措弄得顿一下,似乎不知该抽手,还是,做些别的。

许青与替黄煜做出了选择,他的手从捏改成了揉,指尖绕着黄煜的喉结打转,这显然是一个很暧昧的动作,黄煜伸手捏住他的手指,声音有些喑哑地问:“你有酒后勾引讨厌的人习惯吗?”

“嗯。”许青与松口,轻轻舔舐着黄煜指尖被咬出来的牙印,“不可以吗……”

他的尾音又被吞没了,那天晚上许青与最终没能喝上蜂蜜水,虽然黄煜起了个大早,还是把温热的蜂蜜水准备到了桌上,但许青与忙着从衣柜里抽高领的衬衫,也没能喝上两口。

许青与以为黄煜会黏着他,黄煜也确实黏了他好一会儿,但却在许青与提出不要跟着自己去公司时,算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面对许青与投来略显意外的视线,黄煜正色说:“我也很忙的。”

“忙什么?”

“忙着追人。”黄煜眨下眼说。

许青与沉默半秒,轻轻指一下黄煜侧脸:“耍帅之前,还是先把伤口养好吧……有点,滑稽。”

于是他又被受伤的黄煜抓着问了十分钟真的有那么难看吗,脱身到达公司时便很难得迟到了,小刘那个大嘴巴子上来就是一句:“组长这么热天怎么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啊!”成功让许青与本就不顺的早晨更加凌乱。

许青与放包的动作卡顿零点一秒,直起身自然地说:“恋爱了,想改变下穿衣风格。”

“真的吗?!”小刘激动了。

“假的。”许青与坐下,淡定回。

即便拥有再怎么丰富的夜生活,白日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枯燥,许青与做了两小时数据分析,揉了揉今天格外酸的腰,扶着脖子活动下,却见门口那忽地喧闹起来。

许青与正想仔细看看,却见更为好奇且更被工作烦的坐不住的小刘已经站起来,就要往热闹处扎。

“那边怎么了?”小刘路过时,许青与叫住他,问。

“好像是双鱼那边送东西过来了!”小刘很高兴地说,“我去看看。”

许青与“哦”了一声,坐在位置上没动,眼睛却抬了抬,往那边的热闹扫,像是要找谁,他没找到人,只见小刘兴高采烈地抱着几个小盒子回来,然后一个一个给宣传组的人发。

“这是什么?”有人看着盒子念出来,“双鱼和童趣的联名巧克力蛋盲盒……我天这玩意不是很火吗,那蛋壳里拆出来的小手办都炒到千把块往上了!”

“是啊!”小刘是双鱼游戏的忠实玩家,此刻兴致也是最高,“黄总真的太好了!我们能不能一年接八十次双鱼的单子啊!”

他感叹着,把一个盒子放在许青与面前:“组长这个是你的,写了名字。”

他说着有些羡慕:“怎么只有组长你的有名字,不会是黄总黑幕个一个隐藏款吧……组长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吗,要不跟我换下呗。”

许青与认出盒子上是黄煜的字迹,便接过来,往办公桌里面推了推,道:“不换。”

“哇……”小刘遗憾地说几句,继续发盒子去了。

许青与敲了会键盘,目光往那整齐桌子上多出的盒子上无意飘了几次,终于伸手,拆开了那纸盒。

盒子里是个小半个巴掌大的巧克力蛋,还配了把小木槌,让买到的人可以享受砸蛋的乐趣。

许青与捏着木槌轻轻敲一下蛋壳,薄薄的蛋壳迅速开裂,露出里面包裹的空间来。

许青与看见里面有个被透明塑料包着的金属块,他拎着塑料一角拿出来,抖干净巧克力,看清里面的东西。

一个金属状的星星,一条银链,还有一张纸条。

许青与撕开塑料袋,先把星星拿出来,星星是扁平状的,正面画着个眼镜形态的小图标,反面有两串数字,许青与感觉这星星有些眼熟,又发现其中一串数字,和自己生日日期一致。

许青与再把纸条拿出来,方正的纸条上印着一个二维码,许青与用手机扫过后,页面忽地转进一片星空,那页面是3D效果的,可以旋转,许青与按箭头指示转了下,一颗比其他星星都亮的星星便出现在视线中,随后,一些附加的信息便浮现出来。

许青与浏览下去,这颗星星叫“眼镜”,亿万年,狭义年龄只有三岁,它距离地面4000万光年,是一颗很漂亮的星星……

信息到这卡在页面底端了,许青与再往下翻,一行手写的、明显是黄煜笔迹的话浮现出来。

【一颗只属于你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