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原位于日本东京东北部,是世界上著名的电器街,这里除了电器商品专卖店外,还有许多商店、饭店和咖啡店。每逢周日,秋叶原就会变得异常热闹,许多人都喜欢来这里玩耍和逛街。而且秋叶原在周日时,会禁止车辆通行,专门供步行者使用,还被称为“步行者天堂”。
秋叶原还是御宅一族喜爱去的地方,这里有女仆咖啡馆,街头咖啡店的女孩为了招揽生意,专门穿着女仆制服,笑着向行人发传单或递纸巾。等客人走进咖啡店后,就会有穿着电玩人物服装的服务员迎上去,用甜美的声音对客人说:“您回来啦,我的主人。”这是女仆咖啡馆特意制造的一种“女仆侍奉主人”的家庭情调氛围。此外,扮演女仆的服务员还会给客人提供购物向导、陪吃饭、唱卡拉OK的服务。对于御宅族来说,秋叶原就是圣地所在,他们都会来秋叶原体验一把被女仆服务的感觉。
2008年6月8日中午12点30分,一辆五十铃牌白色厢式货车行驶到秋叶原电车站附近闹市区一处十字路口时,突然闯过红灯,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5名行人来不及躲避,被货车撞倒和碾压。最后,货车在撞上一辆出租车后被迫停了下来。行人们都以为发生了车祸,纷纷围上去看热闹。这时,货车上的司机拿着蓝博刀与匕首从驾驶座上冲了下来,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具,一边疯狂地大叫道:“杀了你们这帮浑蛋!”
在之后的短短两分钟内,这名司机先后在100米乘以70米的范围内刺伤了12名行人和施救者。现场的警察看到情况不对劲后,立刻呼叫秋叶原警察局,要求火速派警力支援。而当时街道上都是行人,人们都被这种场面吓傻了,东京的街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场面大乱。
5分钟后,增援警察赶到案发现场。在目击者的带领下,警察找到了行凶的司机,警察从行凶者手中夺下一把刀刃长度为13厘米的格斗刀具后,行凶者立刻束手就擒,警察随后用手铐将他铐住,以故意伤害的罪名将其带走。当时一名警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袭击行人?”行凶者回答说:“对生活感到苦闷、厌世,来秋叶原就是为了杀人,任谁都可以。”
下午1点左右,救护车赶到案发现场抢救伤者。被害人中村胜彦(74岁,男)、藤野和伦(19岁,男)、川口隆裕(19岁,男)、小岩和弘(47岁,男)、宫本直树(31岁,男)当场相继死亡;武藤舞(21岁,女)和松井满(33岁,男)在抢救数小时后不治身亡。在这7名被害人中,除了前三人是被货车撞死外,剩下的被害人都是在被刺伤后流血过多而亡。此外,还有10名伤者被送到医院救治。该案件发生后立刻在日本引起了轰动,这是日本30多年来发生的最严重的刑事杀人案。
行凶者名叫加藤智大,28岁,是“关东汽车”下属的静冈县裾野市工厂里的工人。这份工作不仅收入少、不能参加养老保险和失业保险,还随时面临着被解雇的风险。在2008年5月29日,加藤智大接到了工厂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从下个月起,他就不用上班了。其实,当时失去工作的不只加藤智大一人。由于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许多家公司都出现了裁员的现象。
除了要找工作外,加藤智大还要找新的住处,因为劳务派遣公司通知他,6月底必须得搬出宿舍。那几日,加藤智大苦恼不已,他十分担心自己找不到工作,还可能会流落街头。
6月5日,加藤智大来工厂上班时发现,自己的连体工作服不见了,他觉得这是工厂故意想赶走自己,于是激动不已的加藤智大找到了车间负责人,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朝着墙面狠狠砸去,然后大喊道:“为什么工作服没有了?这是什么破工厂!”闹了一会儿后,加藤智大从工厂里跑了出去,从那以后加藤智大就没有再去上班。
离开工厂后,加藤智大以为自己一定被工厂开除了,他开始上网在论坛上倾诉自己的烦心事。6月6日,加藤智大在论坛上留言说,他马上就要被轰出宿舍,他觉得自己生活得太绝望了,想要杀人。之后加藤智大继续不停地在论坛上留言:“你们都去死吧!反正你们都看不起我!这个月我就会被开除,我想去自杀。”加藤智大想在东海道铁轨上卧轨自杀,却得知东海道因为有人自杀已经全线停运。于是加藤智大就想开车撞人,然后被警察抓住判处死刑。
在案发当日的早晨5点21分左右,加藤智大在论坛上留了一句话:“我要在秋叶原杀人,先用汽车撞人,不行就用刀杀。”6点多,加藤智大留言:“时间到了,出发吧。我扮演一个好人早已习惯了,可以轻松骗过大家。”之后加藤智大一直不停地留言来记述自己的行动路线,在中午12点10分左右加藤智大留下“动手的时间到了”这句话后,就开始行凶。后来加藤智大告诉警方,他在网上发布这些信息是为了引起警察的注意,然后由警察来阻止他,但根本没人理他,于是加藤智大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无视了,他决定按照计划实施疯狂的报复。
加藤智大还留言抱怨说,自己没钱没女友,如果他有个女朋友,就不会辞职,也不会终日与电脑手机为伴,那么他一定不会对生活如此绝望。末尾,加藤智大还说:“你们这群心怀希望的人,是不可能明白我的内心感受的。”加藤智大的这番留言不仅没有得到网友们的安慰,反而备受嘲讽。
案发前两日,加藤智大来到福井县一家护身武器用品店,在这里他花了3。5万日元,购买了6把匕首和皮手套、特殊警棍等物品,其中一把匕首就是加藤智大在行凶时使用的双刃匕首。警方在将加藤智大的照片拿给店员辨认时,店员一下子认出了。根据店方所提供的防盗录像,加藤智大在购买匕首的时候,还和售货员打趣,假装用匕首捅他。之后,加藤智大将自己的电脑和游戏卖掉,用拿到的钱租了一辆小货车。
秋叶原事件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内,日本各地相继出现了模仿加藤智大的风潮。在案发后的半个月内,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的危险言论,许多网友纷纷扬言要像加藤智大一样制造大屠杀,毕竟在日本,像加藤智大这样承受巨大压力的人不在少数。后来警方采取了强制的压制方式,逮捕了12名发帖人、警告了5人,这股风潮才算被压了下去。
居住在神户市西区的大山和歌是一名38岁的无业女子,她在受到加藤智大的影响后,在大阪站的月台上先后用锋利的小刀划伤了3名女子,等被害人感到手臂疼痛时,大山和歌早已离去。后来警方根据监控录像找到了她。
日本的安全问题也因此饱受争议,一名外国女记者叹息道:“日本安全的神话就此破灭了!”秋叶原的电器生意也因此受损,没有人愿意去一个治安差的地方消费、游乐。
加藤智大在行凶时所使用的刀具具有较强的杀伤力,日本政府为了避免悲剧的再次出现,决定加强《刀枪法》的执法力度,凡是没有正当理由者,均不得携带刀刃长度超过6厘米的刀具。
6月9日,东京的许多人纷纷自发来到秋叶原进行哀悼,一名哀悼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听说行凶者喜欢打游戏,但我想他应该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没有重新开始的按键。”
被捕两天后,加藤智大说自己患有精神病,他不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网络中,都是孤独一人,因此想做一些能引起所有人关注的大事,所以才会用货车、刀具杀伤他人。
同日,加藤智大的父母公开向人们道歉:“我们的儿子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行,影响了社会的安定,我们深感抱歉。在此,我们还要向被害人及其家属致歉。”一天后,加藤智大也公开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道歉。
7月7日,东京地方检察厅宣布加藤智大就是制造秋叶原事件的凶手,但加藤智大是否需要为此承担刑事责任,还需要接受精神鉴定。
10月6日,为加藤智大进行精神鉴定的专家得出结论,加藤智大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没有严重的精神病,具有分辨善恶的能力,在行凶时带有强烈的杀意,而且行凶前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和计划。
10月10日,加藤智大被以杀人、杀人未遂、持有违法刀械等罪名起诉。在庭审中,加藤智大虽然认罪,但不承认自己有错,他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日本社会,他还提及了母亲对自己施加的虎狼式教育,认为都是“虎妈”害了他。最终加藤智大被判处死刑,尽管他的辩护律师提出加藤智大可能患有精神障碍或精神失常,但法官和检方均认为加藤智大的精神很正常,具有完全责任能力,应该将他这样的恶魔判处死刑。随后,加藤智大被送到东京拘置所等待死刑的来临。
加藤智大出生于本州岛最北部的青森县青森市,他的父亲在金融机构工作,母亲是个沉默寡言的家庭主妇,他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加藤夫妇一心想让加藤兄弟出人头地,尤其对加藤智大这个长子充满了期待,对他管教得十分严格。
小学时,加藤智大在学校的表现很优秀,学习成绩不错,还在市级珠算比赛中拿过第二名,十分擅长游泳和跑步。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加藤智大上高中,高中时的加藤智大不仅学习成绩下滑,还有暴力倾向,没有同学愿意和他交朋友。
据加藤智大的小学同学和朋友反映,加藤智大在小学时很受同学们欢迎,但后来加藤智大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有活力,反而看起来呆呆的,很内向。
加藤夫人在管教儿子上,十分严苛,甚至严苛得有些变态。她给加藤兄弟制定了许多规矩,例如每周只能看一集动画片、只能玩一个小时的电子游戏,除此之外,加藤兄弟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得用在学习上,像看漫画、玩玩具、看课外书这些同龄人都在做的事情,对加藤兄弟来说都是奢望。在加藤兄弟成年后,他们的父亲再也忍受不了母亲的严苛,提出了离婚。
加藤夫人坚信只有严苛的教育才能出人才,她会每天检查他们的作业,他们的作业必须得完美到让老师眼前一亮。如果加藤夫人发现了错误或者字体不工整,那么加藤兄弟就必须将作业重新写一遍,而不是简单地用橡皮擦掉改正。
为了锻炼加藤兄弟的意志力,加藤夫人会强迫他们游泳,冬天的时候穿很薄的衣服。此外,加藤兄弟的衣服还必须保持整洁,吃饭时遵守餐桌礼仪,不能将饭掉在地上。不然加藤兄弟就会被罚站,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有一次,加藤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加藤智大不知做错了什么,突然被母亲惩罚,母亲将他的饭、菜、汤都倒在一张报纸上,然后命令加藤智大到角落里将这些都吃掉。当时加藤智大已经13岁了,他一边吃报纸上的饭,一边哭泣。
加藤夫人还会对加藤兄弟的交友横加干涉,禁止兄弟二人到同学家去玩,绝对不允许与差生来往,与女同学之间保持距离。每天加藤兄弟回家后,母亲都会盘问他们和哪个同学一起玩、那个同学的学习成绩如何。
加藤智大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后,进入名校青森高中学习。此时的加藤智大对母亲越来越憎恨,他开始冲母亲大喊。为了发泄对母亲的憎恨,他开始用裁纸刀在墙壁上挖洞,到了高中毕业时,加藤智大挖出了一个直径将近半米的洞。此外,加藤智大的学习成绩开始下滑,这加剧了他的暴怒心理,每当考试成绩出来后,加藤智大都会不满地用暴力发泄,例如赤手空拳打碎窗户的玻璃,将玻璃捏在手中。每当加藤智大和同学发生口角时,他也会用暴力的方式发泄,看起来十分吓人。
加藤智大打算考北海道大学工学院,毕业后成为一名理工科精英,这也是父母对他的期望。但不幸的是,加藤智大落榜了,他只能无奈地到一家技工学校学习汽修,毕业后在静冈的一家工厂当临时工。望子成才的加藤夫人对长子失望极了,早早地切断了对加藤智大的经济资助,加藤智大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困苦起来。
由于从小学习成绩优秀,加藤智大经常向同事们炫耀自己以前的学习成绩,例如初中毕业考试时是全校第一名。这让本来就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加藤智大更加令人讨厌,没有朋友、女友的加藤智大只能通过上网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后来他迷恋上了打游戏,每天沉浸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无法自拔,加藤智大尤其喜爱玩一些攻击性强、带有杀戮元素的游戏。
与许多宅男一样,加藤智大还很喜欢少女漫画,尤其偏爱洛丽塔风格,每逢周末加藤智大都会到秋叶原玩一玩,他尤其喜爱女仆将自己奉为主人的感觉,他说:“我十分喜欢去秋叶原,女仆咖啡馆给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加藤智大还经常在网络上发帖抱怨自己的生活,他说工厂里的环境令人十分厌烦和恶心,那些只有初中文化的工人根本不配和他一起工作!但据加藤智大的同事们反映,加藤智大表现得很老实、不爱说话,工作态度也不错。
有时加藤智大也会自轻自贱:“我连垃圾都不如,垃圾还能回收。自从高中毕业后,我的人生完全是失败的,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交谈的人,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需要我。我痛恨所有的成功人士,他们最好都死掉!”加藤智大还曾试图自杀,却没有成功,在家里养伤时,加藤智大考取了大型货车驾驶执照。
在加藤智大被捕后,他的弟弟一直想探望他,但屡次申请都被拒绝。加藤智大的弟弟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因为加藤智大,弟弟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她说加藤一家都不正常。
2014年,加藤智大的弟弟在家中上吊自杀,在他的遗书中写道:“我其实是哥哥的一个复制品,实际上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母亲的复制品,一直都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既得不到爱,也得不到承认。但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希望大家不要将我也看成一个杀人狂。”
【情感孤独者】
加藤智大从小生活在母亲的严苛管教之下,他与母亲之间从未进行过正常的交流,也就是说加藤智大与母亲之间存在交流障碍。如果一个人无法从母亲那里学习到与人交流的技巧,那么他与家人之外的人交流就会变得十分困难。此外,加藤智大的母亲还会严格控制他交友,这使得加藤智大的交流障碍变得更为严重。对于加藤智大的母亲来说,只有一件事情最重要,那就是让儿子考上心仪的大学,成为社会精英。
当加藤智大进入社会后,他在人际交往上变得更加无所适从,如他自己所说,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女友。加藤智大之所以经常感到孤独,是因为他有着正常的情感需求,他人性中的情感没有得到满足。
在被捕后,加藤智大虽然说自己有精神病,他的辩护律师也企图从精神障碍的角度为他进行辩护,但不可否认的是,加藤智大有正常的心智,他能在行凶之前做准备,例如购买刀具、租车等。加藤智大甚至想好了袭击他人的方式,如果开车撞人受阻,那就下车用刀刺杀他人。这些犯罪步骤都十分清晰,进一步证明加藤智大的心智正常。
如果说加藤智大与正常人有哪些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有交流障碍,他与反社会人格者不同,有着正常的情感需求,但苦于交流障碍,他无法使自己的这种情感需求得到满足,于是他总会被孤独感所困扰。情感孤独者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特点,即在他人面前寡言少语,即使在家人面前也是如此。
为了摆脱孤独感,加藤智大迷恋网络游戏和漫画,还会在周日去秋叶原体验女仆咖啡馆的服务。但是加藤智大并不能因此而摆脱孤独感,反而总感觉自己被忽视、被所有人无视,例如加藤智大在被捕后说,自己会在网络上写下自己的犯罪计划,就是想引起警察的注意。因此加藤智大在秋叶原杀人的时候,没有固定的目标对象,只要是人就可以,他逮到谁就刺谁。
情感孤独者会因为孤独和被忽视而愤怒、痛苦不已,因此会出现自杀行为,加藤智大就曾在2006年出现自杀行为。加藤智大的弟弟虽然也存在交流障碍,但他远比哥哥幸运,因为他有个女友,但这个女友却在秋叶原事件发生后离开了他,他无法排解孤独,于是选择了自杀。加藤智大曾在网络上写道,如果他有女友,不用整日与手机为伴,就不会因对生活的绝望而犯下如此暴行。
加藤智大的罪行看起来十分疯狂,但他并不是疯子,更不是精神病人,他会这样做是因为曾遭受过情感创伤,而这份创伤造成了他的交流障碍,以至于他一直生活在孤独的痛苦之中。加藤智大的情感创伤是他的母亲造成的,母亲对他管教的严苛程度几近变态,就连父亲也无法忍受她的严苛而被迫提出离婚,加藤智大和他的弟弟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母亲所带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