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仙君的那个约定, 许悠悠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裴栖寒,倘若她不说,那到时候他肯定要伤心死了, 说不定连她的话都不愿意相信。

他天罚已除,醒来时裴栖寒一直追问她, 他罪除她是否有损,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无损,因为仙君告诉她, 她届时若怯场,也可以选择不履行她的约定。

云陆灵气稀薄已有千年,惩戒太重,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让云陆恢复生机,恰好许悠悠就是那个契机。陆息将要借助聚灵阵重塑万山界,这也相当于让万山界抽取云陆所有的灵气,集齐全云陆之力蕴养万山界, 这自然是不允许的。

但是天上仙君无法插手凡间之事,可偏偏就出现了许悠悠这个契机。凡人诏罪无缘面君, 只有她身上不仅带着神气更是负有万般罪孽,所以选她来作为一个台阶,一个让云陆复苏的台阶。

许悠悠问过仙君,为什么要说她身负罪孽,明明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仙君不语只是告诉她该知道的时候她会知道的,随后追问她答不答应。

她有选择么?她只能答应了。

仙君在她身体里封印下灵源, 告知她待这个封印破解后, 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强大的灵力而渐渐消亡, 待到那时便是她的回家之日, 封印解除后,裴栖寒会得到一个和她一起回家的机会。

冲破灵源的封印需要云陆源源不断的灵气灌输,许悠悠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仙君希望她在聚灵阵起的时候以身承载所聚之灵冲破封印。

仙君没有否认她的说法,说来说去就是让她死一回嘛,哎,她也不是怕死,就是担心她死后,万一他抓不到那个一起和她回家的机会该怎么办?

两人从万山界离开,来到云溪镇暂居,许悠悠琢磨了好几天没办法开口,连最基本的暗示都不做不到。万一裴栖寒知道她将死,这样平静的日子恐怕再也不能有了,为了抓住那一线让她生还的希望,她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从万山界回来,你一直在发呆。”裴栖寒搂住她的肩,镜中人虽是在笑,眉眼里却已经有了愁容,她对镜容妆已有一个时辰,到现在为止也才浅浅画了眉而已。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裴栖寒还欲追问,许悠悠捂住他的嘴,扯出一个牵强的解释,“我刚刚是在感应神木之心。”

诏罪阵内,许悠悠被吸进焦枯的神木中,随她一起出来的,是剩余的那颗神木之心。万山界覆灭那日,自神木中脱出一颗神木之心,后来被苏禾所得,在死前送给了裴栖寒。

裴栖寒看着她胸前挂着的那颗种子,“那你感应到了什么?”

“你的愿望,”许悠悠正色道,“我的听见了你的愿望。”

陨星雨那日裴栖寒说他没有愿望,但是她却在这颗神木之心里听见了他的愿望。虽然另一颗种子已经消亡,但它们同根同源,裴栖寒的愿望随着种子间的感应传达,多年后被她得知。

幼年的裴栖寒向神木之心许下过一个愿望,他想要一个朋友。为了实现他的愿望,那颗种子发芽了。

“师兄,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对朋友的。”许悠悠很是认真地告诉他。

“我只要你就够了。”裴栖寒盯着她胸前的神木之心有些担忧,事情的发展似乎一直在陆息的预料之内,他知道许悠悠能够找到另外一颗神木之心,这也就意味着他随时有找过来的可能。

“我永远喜欢师兄。”许悠悠戳着裴栖寒的嘴角想让他笑一笑,她的告白总是那样赤诚热烈,裴栖寒百听不厌。许悠悠嗅了嗅鼻子,闻见饭菜的香味,她惊喜地看向他,“是师兄做的饭吗?”

“嗯,都是你爱吃的。”

看着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许悠悠傻了眼,“真是你做的?”

“嗯,特意向村中妇妪请教过。”

“哇,好香啊!”

裴栖寒挨着她坐下,他不许许悠悠自己动筷,也不许她狼吞虎咽地吃,他千方百计的找寻和她亲近的机会,一手搂在她的腰身,一手为她夹菜。

听闻许悠悠说想吃鱼,他便挑了一块鱼肚肉喂到她的嘴里,“好吃么?”

“嗯,好吃!”许悠悠头点得欢,很是捧场,裴栖寒忍俊不禁,随即又夹了一块肉喂到她的嘴里。

“师兄,你现在怎么这么厉害呀,连饭都会做了。”许悠悠乐此不疲地吹着彩虹屁,稍后她话锋一转向裴栖寒谈起自己异世的家乡来,总要给他打一剂预防针才好。

“师兄,你知道我的家乡吗?”

裴栖寒摇摇头,他所有所有的一切许悠悠都知道,可是他却对许悠悠知之甚少,见她开了话匣子,他侧耳聆听。

“师兄,其实我这么菜都是有原因的,在我家可不需要修仙呢!就算我们不是金丹期的修士也可以在天上飞,不用借助法阵灵蝶就可以随时传讯,更不用借助留影石映下自己的容貌。”

裴栖寒问道:“是同曾经的万山界一般,是一个世外桃源么?”

“嗯,差不多吧!”

“那,带我回你家,好么?”裴栖寒道,既然是世外桃源,那他们可以带着神木之心前往,这样云陆不用再遭浩杰,而他们也可以长长久久。

许悠悠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目前,我回不去了。”

“所以你的病,和你家有关么?”裴栖寒思虑道,“是不是回了家,你的病就可以好了?”

等她回去之后,她肯定是没有动不动就头晕目眩的病了,她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我回家了,你却不能立刻跟着我回去,那——”

许悠悠的话止住,原来是裴栖寒失态,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诏罪阵内,他晕死过去,醒来时天罚已除,他不知道许悠悠到底做了什么,可他知道凡事皆有代价。

“你去哪我去哪,许悠悠,我不准你丢下我。”裴栖寒神色不自然地换了一双新的筷子,许悠悠擎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中的筷子取下,“你误会我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丢下你,还有十天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对你不管不顾呢!”

裴栖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缓缓道:“你从前从不说这样的话,倘若我身上的天罚是以你为代价而祛除,许悠悠,我不会接受的。”

许悠悠所谓的那个家,这个不禁让他胆寒害怕,他甚至惶恐地想,许悠悠最会骗人,倘若这家是她魂归处……他万死也难辞其咎,他当初不该放任她的。

“诏罪阵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裴栖寒愈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眼见自己逃不过裴栖寒的追问,但她又有约不能说,于是只好拍拍自己的肚子,告诉裴栖寒她吃饱了,有些困,想回**睡觉。

裴栖寒抱起她入床榻,在她入眠前再三向她确认,“悠悠还记得吗,你说过不骗我,所以这辈子我没有生气的机会。我要你现在亲口告诉我,你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我。”

许悠悠见状支起身子抱住他,“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教你忧心,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我的确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倘若骗我,那你当如何?”

“我要是骗你,那我——”

这个誓言被他吻住,裴栖寒抵着她的额心,卑微至极,“没关系,骗我就骗我,许悠悠你就算骗我,我也不生你的气,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肯骗我一辈子,你所有的谎言我都可以不计较。”

“师兄?”许悠悠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一阵地疼,“你怎么了?”

“没事了,你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夜幕降临,许悠悠忘了向他许愿,当晚便被裴栖寒翻来覆去的作弄,待到次日她根本没力气下床。这种不顾身前身后事的抵死缠绵只是在他们初.夜那晚出现过一次,裴栖寒觉得许悠悠有事情瞒着他,而现在她也觉得裴栖寒也瞒着她什么事情。

前夜,裴栖寒自她的额间打入一道阵法,她不知道这是做何用处,憋了两天,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只好前去寻人问清楚。

往院内一看,裴栖寒不在,想来是给她买吃的去了,她百无聊赖地拿起妆奁上的针线,按照这里的风俗,情窦初开的姑娘们都会给她们的情郎秀一个荷包,她想裴栖寒都已经学会为她做饭了,她说什么都要秀一个荷包给他。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千避万避还是被针扎了一下,流血了,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痛。

奇怪,她明明是有痛觉的,怎么会?

许悠悠用针再扎了她自己一下,依然没感觉到疼,她不信邪再扎了一下,依旧是没有痛觉。

不说心慌那是假的,她今日能失去痛感明日便会失去味觉,视觉,嗅觉……这难道是封印灵源的后遗症么?

许悠悠感觉到一阵后怕,她在思虑自己是不是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仙君坑骗了。

裴栖寒提着鲜香的糕点时蔬进门,路上他的手指上传来一阵被针扎后的疼痛,除了叹息外,他只好加紧脚步回去,入室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不小心。”

“为什么被针给扎了?”他问道。

许悠悠奇怪,“师兄怎么知道我被针扎了?”

“秘密。”裴栖寒故弄玄虚道。

许悠悠实在是太好奇了,可是无论她怎样撒娇软磨硬泡裴栖寒皆三缄其口。

许悠悠只好豁出去了,伸出三根手指头,“亲亲好师兄,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嘛?”

见裴栖寒不为所动,她忍痛将手指加到四根,“不能再多了,不然我真要死了。”

裴栖寒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小脸,“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