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副将,王允成不傻。
六安一战,五营守城未果败退,王允成部下伤亡不小,这才对官军抢掠不闻不问,试图用金银女子来挽回士气。
说是攻向庐州府城,与安庆官军攻桐城形成策应,事实上,王允成每日只行军二十里,悠哉悠哉,动作缓慢,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停滞不前。
这让负责本次哨探的曹猛很是不爽。
攻打六安气势如虹,之后胆小如鼠,使得他原本想要埋伏的主意胎死腹中。
“这王允成前后表现,简直不想一个人!将军,埋伏恐怕是不行了,等他来攻,也不成,桐城等不起。”
曹猛回营之后,将哨探来的消息交上去,建议道。
石达开仔细询问消息,不时在地图上核对,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他们带着六安抢来的女子,一同前进?”
“是啊,我也不太敢相信,亲自去打探了,确实有个所谓的女营,额,都是被迫干那个的……”
“奇葩啊!官军马匹多少?”
“大约一千,可能因为每日行军路程少,马匹也是集中看管。”
“这么说,若是我们大举进攻,王允成会立马缩回六安?”
“照目前的样子,是的,已经五天了,官军才走了八十里,经过的村子没有一个完好的。”
“奇葩,早听说左良玉所部没有军纪,没想到连麾下重将王允成都是这样。”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那没发现,他们哨探放的挺远的,二十里。”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他不来,我们去!传令下去,抽调所有骑兵,随我出战!”
“是,将军!”
石达开说干就干,留了人守城,亲率三旅骑兵,日夜兼程,向西奔去。
王允成有一阵子没收到哨探消息,有些不安。
哨探放的太远,有些延迟正常,只是,他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今日才刚拔营,走出五里,距离中午扎营时间还远,王允成强忍着不安,没有下令就地扎营。
这不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王允成骑在马上,吩咐家丁将自己守护更严实了些,传令下去,吩咐加快脚步,尽快到目的地扎营。
三四里长的官军走在大道上,左右一片开阔,倒也不用担心被埋伏,可是王允成的不安感,越来越浓。
民夫、女子哭哭啼啼蹒跚向前,使得行军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敌袭!敌袭!”
一匹快马奔向王允成,高喊着,沿路官军有些惊慌,队伍瞬间停住,站在大道上,望向王允成中军的方向。
王允成的不安感瞬间落地,眼睛眯着看向前,家丁让出了一条通道,以便快马能接近报信。
“将军,太平营来了,全是骑兵,您听!”
快马一边靠近,一边高喊,其实已经用不到他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隐隐听得到了。
“吩咐骑兵出击!”
王允成没有惊慌,一边吩咐防御,一边下令本部骑兵出击。
话音刚落,报信快马突然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向王允成,王允成躲闪不及,伤了左臂,家丁迅速反应过来,就要催马追赶。
“轰隆隆”
报信快马一边逃走,一边从马鞍上拿起一个包裹,点燃,奋力扔向中军的方向。
火药包瞬间爆炸,包裹在内的铅弹、铁弹毫无规矩乱飞,家丁一片混乱。
官军有向前迎敌,有向后防守,民夫女子尖叫着乱跑。
局面更混乱了。
“杀!”
石达开强忍着不适,指挥太平营骑兵冲锋向前,径直冲向敌军。
太平营骑兵狂奔一日夜,硬生生凭借速度,打了王允成一个措手不及。
王允成在爆炸中被保护严实,没有再受伤,反应过来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逃跑。
若是列阵而战,他有信心打赢,这么仓促被堵在大道上,猝不及防,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就差来一声风紧扯乎。
一千官军骑兵不向前迎敌,反而保护着王允成从自家队伍中践踏而过,什么也不要了,开始跑。
“王允成跑了!降者不杀!”
石达开冲锋在前,一股脑杀进来,借着提起来的马速,不管不顾,扎进官军骑兵队伍,搅了个遍地开花。
王允成的逃跑,让本来还想抵抗一下子的官军四散而逃。
“降者不杀!”
奔腾的马蹄声中夹杂着惨叫声、厮杀声、投降声,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石达开带人追击十里,直到马力耗尽,都没能追上最先反应过来逃跑的王允成,倒是将六安重新收复。
六安已经不成样子,王允成头也不回,直接绕城而过,带着守军跑回了信阳府。
断后收容的队伍隔了一日才到六安,曹猛亲自带人押送过来一名将领。
“金声桓?”
那将领三十岁上下,眼神锐利,被拿住了手脚,依旧有桀骜不驯的架势。
“正是老子。”
曹猛上前踹了他一脚:“好小子,要不是见你是个有才的,战场上早把你射成刺猬了,这时候表演什么桀骜不驯,给谁看呢?要是想死,被抓的时候就该死了!”
石达开听了个仔细,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王允成逃跑之后,队伍四散,各奔东西,只有金声桓这个把总聚集了一百多人,边打边撤,颇有章法,被骑兵反复冲击了数次,方才分崩离析。
金声桓一个人砍死砍伤了数个弟兄,曹猛起了爱才之心,这才捉了个活口。
有意思的是,金声桓被抓之前,刀已经横在脖子上了,直到被抓,都没下定决心给自己一刀。
曹猛觉得又戏,这才亲自送到六安,让石达开亲自看看。
金声桓这人,石达开知道,历史上左良玉麾下大将,左良玉死后,随着左梦庚投降清朝,攻占江西颇为得力,最后因为没有获得原定的高官厚禄,又反清复明,最后兵败被杀。
整体说来,是个能征惯战的将领。
不过,这时候才是个把总,还在王允成麾下,倒是有些奇怪。
之前的情报,金声桓明明已经做到了参将。
“左良玉不是打败了张献忠么,这么大的功劳,你怎么不升反降,从参将变成了把总?还在王允成麾下,直接被抛弃了?”
石达开有些好奇其中的缘故,按理来说,这样的大将,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不会在全体都进了一步的情况下,自己反而被降职了。
金声桓提起这个就来气,心思翻滚,却闭着嘴巴,不会答。
“我来猜一猜,放跑了张献忠?不对,不对,左良玉自己都放跑过,不至于。得罪了左良玉?左梦庚?”
说到左梦庚的时候,石达开看到金声桓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
“那就是左梦庚了,你睡了他看中的人?打了他?”
石达开一边猜测,一边观察,看来真是睡了左梦庚看中的人,可能起了争执,被吹了枕头风。
“左良玉是不是说攻打庐州十拿九稳,你只是来过渡一下,回去就能升回去,领自己的原班人马?”
金声桓眼神黯淡了一下,看来是猜中了。他不是个傻子,王允成攻击六安猛如虎,出了六安几乎一步一停,遇到敌人当即就跑,直接把他甩在了战场上,进退无门。
那时候,他就想清楚了,左良玉不可能对他这样,但是左梦庚就不一定了。
若是如此,王允成这般怪异举动,也就说得清楚了。
“看来你早就想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做样子?”石达开笑着说道,金声桓对他还是很有用的,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首先他用好了确实是一员良将,其次,他此次被俘,没有心腹跟随,原先跟他的兵卒,都在左良玉主力中,最后,若是将来遇到左良玉大军,若是招降便有了门路。
金声桓这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只是要求承诺必须兑现罢了,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个问题。
“太平营如今十五个旅,若是投顺,保你一个旅帅。日后有功,再行升赏,如何?”
石达开丝毫不吝啬职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历史上清军能做到,他也可以。何况,他还是胜利者。
金声桓内心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屈服了。石达开已经说得明白,一视同仁,太平营战绩越好,前景就越光明,甚至给他画下了一军一万三千人的大饼。
“末将金声桓,拜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