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一贯冷峻的神色划过一丝裂痕,夸吕以为自己的说法已经打动了杨广,心中安定了些许,继续说道,“晋王殿下若不相信我,现在我就当着这诸位兄弟的面给晋王立下一张字据,今日之事,必不追究,日后夸吕有的,晋王殿下一样也不缺少。”又冲着布和说道,“布和,你去准备纸墨。”

布和应声,刚要离开,杨广手中的利刃又深入了几分,一丝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冰凉的刀刃缓缓的滑落,脖间的刺痛陡然将夸吕惊醒,夸吕脸上一片骇然之色,“晋王,你这是——”

杨广冷冷一笑,“让你手下的人都让开。”

夸吕心中愤恨,没想到这晋王竟然如此的油盐不进,淡然的挥了挥手,虽然之前话说的漂亮,但如果可以活,那个人愿意去死?更何况夸吕身为吐谷浑的可汗,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等人物,对自己的性命更加看重。

营帐中闪出了一条通道,夸吕淡淡一笑,“晋王,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了么?”

感觉到颈间的刀刃又深入了几分,夸吕终于不再说话,沉默着跟随杨广出了营帐,营帐外是吐谷浑七万的人马,七万把刀在手中闪着寒芒,映着整个夜色都明亮了许多,杨广神色不变,手中的刀刃始终架在夸吕的脖间,闲庭信步的走在吐谷浑的大营中间,布和,巴特尔一众紧跟在杨广的后面,夸吕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却不愿再自己手下人面前丢脸,强装镇定,只是右手边的手指却微微的动了动,布和见状,脚步故意放慢了几分

。落在了众人的后面。

等到快出营帐的时候,杨广淡淡的说道,“劳烦可汗送本王一程。”

夸吕冷笑不语,杨广打了一声呼哨,一匹栗色的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杨广一只手拉过缰绳,拿一把弯刀仍然架在夸吕的脖子上,呼啸的箭声从身后传来,杨广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夸吕的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抓住这机会,一把握住杨广的手腕,用力一折。杨广手中的弯刀如夸吕预料的那般掉落,这时候,却看见杨广的右腿屈起,轻轻一挑,本来已经落下的弯刀又回到了左手中。右肩下移,那把从背后呼啸而来的羽箭终究是没有刺中要害,只是刺进了杨广右边的肩胛骨处,而杨广足尖轻点,已然越到夸吕的面前,夸吕被眼前骤然出现的弯刀生生的逼住了步伐。夸吕干笑道,“晋王果然好手段。”

看着急忙赶来的布和,杨广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迅速在自己的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用力将身后的羽箭拔出,血流如注,杨广也只是脸色稍显苍白,布和心神微微一震。杨广却没有看布和,目光始终盯着夸吕。“让他们老实一点,否则,我身上添一道伤,你身上就多十道伤。”

夸吕被杨广刚刚那一道目光看的心虚,“一切听晋王的。”

布和凝声道,“刚刚那一箭是我放的,晋王若是有什么怒气,不妨冲我布和来,放了可汗。”

杨广拿起刚刚拔出的箭,羽箭的式样跟之前被自己射落的羽箭一模一样,上面倒立的铁钩上海挂着细碎的肉末,就连布和看了,心中也不得不对杨广生出极大的敬意,这样的疼痛,眼前的人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的确是条真汉子。转眼间,布和刚刚的想法就被彻底颠覆了。

因为刚刚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已经被杨广狠狠的刺进了夸吕的身体里,夸吕闷哼一声,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一滴滴的滚落下来,布和急忙道,“晋王,可汗明明已经答应了不再轻举妄动,您这是背信弃义。”

杨广挑眉,“这是刚刚那一道伤的代价。”

布和一时哑然,却看见杨广手起箭落,又刺向了夸吕,夸吕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疼痛到了极点,这羽箭的设计布和是知道的,及其刁钻,布和看的出来,杨广这两箭都避开了要害,并非想要夸吕的性命,只是这十箭刺下去,夸吕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更何况,这箭头上淬了毒

第三箭刺下去,夸吕忍不住大声哀嚎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夸吕已然放弃了可汗的脸面,只剩下生命求生的本能,“晋王,饶命。”

杨广不为所动,布和心中暗暗着急,眼见夸吕的脸色已经变得蜡黄,华贵的衣衫已经被猩红的血液浸染成一大片,布和咬牙道,“晋王怕是还不想要鱼死网破吧。”

杨广没有说话,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拔出夸吕身上的箭,夸吕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高大的身子被杨广如同小鸡一般拎在手中,空气中,满是浓重的血腥味,杨广手中的第四箭刺出去的时候,布和终于按捺不住,“晋王,你究竟想要怎样?”

不慌不忙的将箭头再次刺进夸吕的身上,杨广抬头淡淡的扫了布和一眼,“今日,看在巴特尔的面子上,我只刺这四箭,若是再有下次,就不好说了。”

将夸吕拎上马,杨广绝尘而却,布和看着杨广远去的身影,咬牙不语。

站在布和身后的巴特尔急忙问道,“布和,可汗被晋王掳走,我们该怎么办?”

被巴特尔的这一声惊醒,布和咬牙切实的说道,“追——”

战鼓咚咚的敲起,响彻了整个吐谷浑的大营,巴特尔,布和亲自率着众人前去,却看见远处一片火光,等到巴特尔追上前的时候,发现整个草原竟然起火,巴特尔怒骂一声,“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火?”

草原上的火对于牧民而言是最大的猛兽,简直如同噩梦一般,布和看着熊熊的火光,冷静道,“撤。”

布和看着巴特尔一脸愤怒的脸色,声音夹杂了怒气,“这是人为。”

此时,杨广已经挟持着夸吕跑出了很远,身后跟着四十个士兵,显然,这些都是杨广之前一手安排好的,那随杨广进入的那十个人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必死的角色,是必须要牺牲的棋子,甚至,他们中的几个人是死在了杨广的手下,以十个人救这五千人,在战争中是值得的,是任何一个将领都会做出的选择,这就是战争,从来没有任何情面可言。留下的四十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这场大火,来给杨广的出逃赢取时间,夏天的草原是最不容易的起火的,因此,这四十个人就在杨广在吐谷浑的大营中周旋的时候,在各处埋好了火种,只等杨广出现,引燃,时间控制的必须要精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纰漏

。火势看上去虽然无比凶猛,但实则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很快就能熄灭,想必布和肯定也很快能想明白,只不过,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回到之前的营地,杨广翻身下马,元浩看见杨广手中半死不活的夸吕,兴奋的说道。“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本是必死的结局,却在这一刻逆转,就沉稳如贺娄子干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杨广脸色依旧冷峻,将血肉模糊的夸吕扔到一旁,荣华却紧紧的跟了上去,别人看不出来,但医术高明如荣华,怎么可能看不出杨广的脸色已经隐隐泛青,这是中毒的征兆。

进了营帐,荣华急忙搭上了杨广的手腕,手腕处的杨广的脉搏跳动的十分紊乱,若不是杨广内力高强,恐怕早以支撑不出,“是什么毒?”

荣华神情凝重的说道,“这毒十分刁钻,怕是好几种毒物混在一起制成的,我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若要彻底解除,怕还需要得到那毒的配方,这样才能一一配置出解药,否则,时间一长,若攻入心脉,后果将难以预料。”

杨广淡笑道,“这制毒的方子他们早晚是要交出来的。”

荣华愕然,转而看向被元浩如同拖一只死狗一般拖进营帐的夸吕,心中猜到了几分,颇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杨广竟然用了这一招,实在是绝了。

那几箭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夸吕失血不少,此刻也是奄奄一息了,元浩大笑着往夸吕的身上踢了一脚,“这老匹夫,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夸吕现在还不能死,若是夸吕一死,那他的儿子可博汗万一真的继承了可汗的位置,那这次杨广冒着生命危险来擒拿夸吕充其量也只是给吐谷浑的内部稍微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但若是夸吕没有死,被大隋这边生擒了,这中间就颇令人玩味,一则,吐谷浑内部必然会出现严重的内讧,单是可博汗要不要继承可汗这个位置就得让吐谷浑争的头破血流,再者,夸吕的兄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巴特尔就真的如同看上去那般有勇无谋么?布和对夸吕倒是忠心耿耿,但只有一个布和,如何服众?这些,都为了这只五千人的队伍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只要元谐的大军一到,那形势势必会扭转,眼下,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