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顺利的不像话,越是顺利,萧钰心中越是有些不安,但前路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走这一趟了,大隋这边,自己没什么人可以托付,唯一信赖的人大概只有杨凝了,萧钰当晚就来到了杨凝的宫中,杨凝得知萧钰要走的消息,心中颇有些黯然,“钰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钰笑道,“不过就是在西梁住几日罢了,想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父皇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又冲云裳道,“我有些话要同义成公主说,你先退下吧。”

云裳是萧钰身边最受信任的宫女,现在萧钰连云裳也屏退了,杨凝自然知道萧钰的意思,挥了挥手,签退了身后的众人,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杨凝萧钰两人,“钰儿,你可有什么事要交代?”

萧钰轻叹一声,郑重的看向杨凝,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义成,大隋我没人可以信赖,唯一可信赖的人只有你而已,这一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隋这边,你务必要帮我盯着太子,万不可让太子轻举妄动。”

杨凝咬唇,政治上的事情杨凝不是十分明白,但萧钰让自己盯着自己的大哥,这着实有点强人所难,虽然杨凝与杨广更为亲近,但说到底,杨勇也是一母同胞,对萧钰的要求,一时间杨凝哑然,“钰儿,你知道,太子虽然有许多不是,但终究是我大哥,我不能——”

“我知道,义成,你只需要盯着杨勇即可。”萧钰垂眸,低声道,“义成,你可知,太子与晋王的争夺之势日益激烈。若是太子登基,那我跟阿英不可能有一人活命,但若是晋王登基,我萧钰向你保证,必然会留杨勇一条活路。”

过了良久,杨凝从软榻上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对着萧钰,烛光浅浅的追随在杨凝的身上,窗纸上是一个模糊的身形。“钰儿,我信你。”

萧钰松了一口气,只要杨凝肯帮忙就好。虽然之前萧岿曾在大隋留下过一定的细作,但这还不是用的时候,再者,前朝的事情,独孤伽罗的话起到了很重的分量

。关键时刻,能赢得独孤伽罗的信任,那几乎就等于扭转了局势,所以,萧钰必须要找一个人,一个自己足够信任。同时也能博得独孤伽罗信任的人,这个人,杨凝最合适不过。

“义成。这份情,我萧钰记下了。”萧钰心中默念,“他日,我定为你寻一个光明的前路。”

等杨凝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笑道,“钰儿。这一去,路上千万小心。”又从身上寻了一块玉牌放到萧钰的手中,“若到必要的时候,我这块牌子没准也能帮你一二。”

“义成,你——”

“钰儿,我说过,我会帮你。”杨凝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若非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萧钰几乎真的以为杨凝什么也不知道,莫叹一声,终究还是低估杨凝了么?

从杨凝的宫中出来,夜晚的风吹起了萧钰额前的碎发,只觉得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杨凝终究是义成公主,那个有勇有谋的义成公主怎么可能会真的如外表一般娇憨可爱,“萧钰,我是杨凝,更是义成。”萧钰回想起杨凝说过的这句话,心中一片了然,,终究还是义成啊。

回到安福殿,良臻上前道,“公主,月姬公主已经等你很久了。”

萧钰冷冷一笑,这么快,就来示威了么?推门进了安福殿,陈月姬坐在椅子上,端着茶不紧不慢的喝着,今日的陈月姬着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在素净的安福殿中看着十分扎眼,“让月姬公主久等了。”

陈月姬放下手中的茶杯,优雅的起身,盈盈一笑,“听闻你明日就要回西梁了,今日特意来看看,万一往后就见不到了,还可留个念想不是。”

萧钰心中一紧,陈月姬难道知道自己要回的不是西梁而是凉州?还是说陈月姬在回西梁的路上留了后手?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萧钰不愿看到的。眼下,只能故作不知。“月姬公主要回陈国么?”

“咯咯咯,钰公主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要回陈国?”

“听月姬公主说以后见不到,钰儿还以为你要回陈国,心下不禁有些遗憾,看来是钰儿误会了。”

陈月姬眉头一皱,萧钰这般的装聋作哑让陈月姬不禁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不过,一想到要彻底除掉萧钰,陈月姬的心中还是放松了不少,也不再计较,“时间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钰公主一路顺风

。”

“那是自然,良臻,送月姬公主。”

送走陈月姬,云裳忧心忡忡的问道,“公主,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管这件事跟陈月姬有没有关系,凉州,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在去之前,我还有一个人要见上一见。”

“谁?”

“宇文化及。”

夜色渐深,萧钰全无睡意,安福殿中的烛火一直亮着,萧钰之前已然让良臻退下,只留云裳在侧,“公主,都这个时候,宇文将军还来么?”

“他一定会来。”萧钰剪了烛心,烛光暗淡下来,屋内人影一闪,云裳刚要出手,却被萧钰制止住,来的人正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看见萧钰打扮的一丝不苟,笑道,“云裳,你家公主说的没错,今晚,我是一定要来的。”

云裳哑言,萧钰浅笑道,“云裳,去沏一壶新茶过来。”

宇文化及大喇喇的坐下,脚腕处的银铃在一袭红衣的映衬下却丝毫不显得突兀,萧钰想到了刚刚离开了陈月姬,同样是一身红衣,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陈月姬长得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的上是花容月貌,着一身红衣虽然看着喜庆但多少却显得有些俗气了,独孤伽罗也曾着过一身红装,雍容华贵,不怒自威,又是一番意味,唯独宇文化及,却似乎天生就应该是穿正红色的,为玄色而生,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熨帖,眼波流转,唇角似乎总是带着一抹嘲弄的意味,勾唇一笑,如同暗夜里的罂粟花,美丽,却是致命的**。

“钰儿,你真的决定要走?”宇文化及把玩着云裳递过来的新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萧钰舒展了眉心,笑道,“也很久没见父皇了,十分想念。”

宇文化及哧的一声冷笑,“天下谁人不知钰公主自幼在张家长大,与皇上之前父女情分浅薄,现在,钰儿,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

萧钰似乎早就料到宇文化及会有这番反应,宇文化及这个人性情多变,心思诡谲,之前,杨广就曾提过,说宇文化及是前朝中最难掌控的一个人,虽然对杨凝一向不冷不热,却仍然得到了独孤伽罗的喜爱跟杨坚的器重,城府不可谓不深沉,只是宇文化及身上还有一个软肋的存在,那就是义成,是以,萧钰并没有动怒,也没有心思被人识破的尴尬,只是平静的说道,“大隋的局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宇文化及,今日你来,我只消告诉你一件事,大隋这边的事,我已经全部交给了杨凝,

。”

宇文化及唇角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眸光却渐渐冷了,“钰儿,你这是何意?”

“宇文将军想必能明白,我曾拿宇文将军当做朋友,可宇文将军何曾拿萧钰当朋友,既然宇文将军选择了站在萧钰的对立面,那萧钰也不得不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宇文化及眸光一凝,与杨勇之间的事情,萧钰怎么知道?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忽的一笑,眉梢的冷意尽数化去,“我的罩门都被你掐在手中了,钰儿,我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时间不早了,宇文将军还是早些回去吧。”萧钰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有些疲累,宇文化及无奈一笑,红衣一闪,银铃声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萧钰望着宇文化及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翌日,萧钰很早就起身,去给独孤伽罗请安,恰巧,陈月姬也在,独孤伽罗早已得知萧钰要离开一段时间,心中有些不舍,这些日子,萧钰讨好也罢,真心也罢,日日的请安,让独孤伽罗的心中到底生出了几分暖意,拉着萧钰嘱咐了几句,倒真的如同对待亲生女儿一般,萧钰一一应下,将一叠纸交给子规,笑道,“之前娘娘曾经称道过的那几位小吃钰儿已经将食谱记下,钰儿不在的这些日子,娘娘若是想吃,可吩咐人做。”

子规接过,洁白的宣纸上是端正清秀的墨迹,与之前的凌厉张扬截然不同,独孤伽罗因为这短短几句,眼中不禁有了泪意,“钰儿,早去早回。”

萧钰点点头,“娘娘也要保重。”

陈月姬笑道,“钰儿妹妹不必担心,我会替妹妹好好孝敬娘娘的。”

“钰儿相信月姬姐姐。”萧钰浅浅一笑,“前些日子钰儿还听说陈国那边给月姬姐姐送来一批珍宝,月姬姐姐说是要挑最好的送给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