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国庆节前有几场产品促销会，乔麦形容为像演员走穴赶场子。
原本的活动方案里，是找几个老头老太太现身说法。群众演员不一定吃过他们公司的产品，只要精神矍铄外加表演天赋就好。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法子，但屡试不爽。
阿飞公司的产品在央视打广告全国有名气，电视动画上的老头老太活灵活现深入人心，请真人现身说法，跟三无产品差不多，乔麦于是提出替换方案。
她当了一回唱戏的。
她为了唱好这出戏，一个人在家练兵好久。等到了台上时，浓墨重彩之下，真实的乔麦藏起来，戏里的女人就出现了。
凭劳动赚钱就要身段柔软，她觉得那是一次愉快的表演。
直到她在台上看见了陈有福。
他拨开众人往前走的样子，她以为他要上来跟他见面了。她又紧张又兴奋，他真上来，这出戏要怎样唱呢。那么真的就是苏三的心上人来了。
尽管她和他的感情像河流分叉，各自向前奔去，支流若再汇合，他们依旧汹涌。
但是，陈有福被另一个中年女人拉走了。显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出现他身边就打翻了醋坛子。他的世界有扇门，从前她进出自如，如今她站在门外眺望，只看见探出来的枝枝蔓蔓。
她来不及猜测那些枝枝蔓蔓。接下来还有一场演讲要做。
她全程脱稿演讲。讲完后她常舒一口气，多亏老陈只看见了她唱戏而不是听到演讲。因为演讲稿透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所谓人在江湖。
老陈也人在江湖吗？比如在这个县城，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里，然后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拉走了。
她连矫情的时间都没有。
阿飞一面诚邀她去上海，一面给公司加压。库房里还有一大堆产品要出货。阿飞私下里依旧叫着嫂子，但资本家榨取员工的油水毫不手软。乔麦要带着业绩去上海，大约才能服众。
当然，她也愿意向阿飞交一份圆满的答卷，这是她到新公司工作的底气。
到了上海公司，她就不用像在A城一样，财务连同销售都捆绑去做。某些时候她想起李经理时代，工作并不分明，连陪领导跳舞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阿飞在这边的公司还是太小了，刚来的时候，连财务都存在着很多漏洞，一查一个准，她用了很大的精力给他堵窟窿，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
她想离开这里，也许单单是离开，已经有另一种可能存在。
2
从县城回到A城的夜晚，同事们招呼她去吃一顿。她以减肥为由拒绝了。
从前生了陆桥帅她胖成球，活活减了一根猪大腿的重量。如今这几斤的计划，她已经开始行动。
一天下来，是不是又轻了几两呢。
旗袍是最好的秤。
她把旗袍拿出来试穿一下。
她想轻松的驾驭这件旗袍，想去跟秘书见面。但她对他无所求，她并不想和他睡觉，她对他地瓜蛋的身体毫无兴趣。她就要去上海，不必打造A城的人脉圈子。
若要搜肠刮肚找出她想去单刀赴会的理由，一定是她骨子里的不安分在涌动，一切与自己生活不同的世界，她都想推开门，探头探脑。
她看似低服温柔的性格里，野草茂盛。
旗袍还是把她丰满有料的身体裹成粽子。看来还要对自己狠一点。
据说人们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美丽。乔麦很爱镜子里那个热带蟒蛇身材的女人。
有敲门声。
乔麦心想，难道是老陈要搞突袭？
她还止不住对他有期待。
原来是物业找上来。
说楼下寡居的老太太投诉她唱戏，老太太神经衰弱，夜里一点动静都瘆人。
她练习唱戏仅仅比蚊子哼哼大一点声音，这老太太耳朵如此灵敏的捕捉到了，而且唱戏是前几天的事儿，老太太反射弧太长。她也不解释，给物业保证以后不出声。
老小区的这个房子，关起门来也有很多不如意。
送走物业她心想，要是和男人在****，出点声儿肯定也被老太太耳朵搜索到了。
她似乎好久没有**了。刀不磨都要生锈了，今夜好想磨磨刀，磨刀霍霍向老陈。
欲望的花羞答答的开着。
磨刀师傅乔麦主动搭理老陈，发信息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老陈回复的很快，说自己正在XX城出差，他很想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等他回来就好。
撒谎的老陈让乔麦心里悲伤。她撒娇说：那你方便视频吗，要你看看现在的我。
老陈说：等一会儿我打给你。
这个等一会儿，等了一夜，没有消息。
磨刀师傅的刀又锈了。
3
陈有福并非放乔麦的鸽子，而是那晚真的出了事儿。
他带着秘书爹去乡下验房子，秘书爹甚欢喜，不但对房子满意，连同对老陈也满意。酒席上当即表示要收老陈为干儿子。
夜晚回到县城后，老爷子又留老陈吃晚饭，说早上你不是带了韭菜来吗，咱不出去吃，在家吃韭菜饺子。
老陈本想尽快赶回A城，这一天天的忙的狗，连自己都嫌弃了。但秘书爹执意留他，老陈于是听人劝吃饱饭。
秘书妹妹下厨，老陈也不能干坐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整了一盖帘素三鲜的饺子出来。
老陈吃韭菜饺子的心愿，是在秘书爹这里实现的。
老爷子平常一个人住，闺女偶尔过来。三人围在一起吃饺子，其乐融融。吃饭间才知道秘书妹妹早些年离婚，家里有个上高三的儿子，所以秘书妹妹照顾老也照顾小。
知道了秘书妹妹这个情况，老陈自觉在心里树了一道墙。
刚吃完饭的时候，老陈收到乔麦的信息。谎言早已出口，在河里裸泳，他并不舒服。秘书这边的事情交差，他要尽快修补和乔麦的关系。
或许今夜就把自己送到她门上，任凭她宰割。
他怎么不想她呢。
所以他想撤。
秘书妹妹还把剩余的饺子装了袋子，要老陈拿回去给闺女吃。
不曾想临走前，老爷子突然捂着肚子说不舒服，眼见脸色蜡黄，身体缩成一团。于是赶紧叫救护车，把老爷子送到医院。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老爷子又平稳躺在病床了。不知道是韭菜还是乡下的饭菜打击了老爷子脆弱的肠胃。
老陈命苦，不是儿子也当儿子，又接受了老爷子一泡屎的馈赠。
4
夜晚的乔麦有把老陈当肉切了的欲望。当太阳升起，这些欲望就蒸发了。
搞钱比搞男人也许更有趣。
国庆中秋是块肥肉，每个商家都想咬一口。下口的多了，群众都有了免疫力，一次比一次的效果差。
从县城回来，她改变策略，不再到处跑场子，而是跑国企单位联系走福利这块路线。
每到节日，A城的某些老牌国企单位，有一块儿职工福利，就是给职工发东西。这块福利通常被关系户瓜分。乔麦想试试这条路。同事们表面没什么意见，但心里笑她疯了。
小公司里，谁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呢？她凭什么呢？似乎只凭美貌，但她的美貌也不是埃及艳后般的所向披靡。不是人人都爱她这棵菜。
某些时候，群众的眼睛是明亮的。她跑了很多家，都败下阵来。
那些她平常打过交道的关系户，她都带着产品找上门去。大部分回答是，福利这块蛋糕已经定下来了，等下次一定找你。
还有不给面子的，直接冷冷拒绝。
她也趁机修炼了足够厚的脸皮。
连续吃鸭蛋，当夜晚她又吸着肚子穿进那件旗袍时，忽然想起为什么都给秘书提一下呢。
简单提一句她目前的窘状，聪明的秘书当然领悟，自己千辛万苦追求的，对方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但是她把这个火苗扑灭了。收了他的卡披萨旗袍再来一笔销售额，她该去肉偿了。
那张两万的卡，她打算和他见面时奉还。不必通过老陈这块咸菜。
正在这时，事情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