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祝闻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看了一会儿,低头看向一脸痴笑的箱女:“你带了个什么回来?”

箱女“吸溜”一声抬起头,指向地上宛若死狗的弗兰西:“笨蛋。”

祝闻:“说人话。”

箱女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会儿语言。

抬手指向半空中的奖池,箱女心安理得的坐在祝闻怀里,说人话:“标记者。坏人,杀掉。”

说完,她从祝闻怀里跳下来,哒哒哒几步跑到弗兰西面前,抬起光脚丫“啪”一声踹弗兰西头上了。

此情此景,令祝闻沉默。

他忍不住回头问季霜:“她这都是跟谁学的?”

季霜直接梗住:“……”

这答案还真是一点都不好想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重复道:“是啊,她这都是跟谁学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姐姐。

姐姐对于这种游戏毫无经验,指着祝闻即答:“他。”

季霜直接竖大拇指。

祝闻皱眉,“怎么可能?”

姐姐:“……?”

祝闻上前几步,在弗兰西面前蹲下,“hello。”

弗兰西进气比出气少,吃力的抬起脸对上祝闻的视线,她迷茫的眨了眨眼:“¥#@!……”

祝闻:“?”

他摸了摸耳里的翻译器,拿下来看了一眼。

电源灯还开着,那问题就不是出在他这边。

他认真提议:“说人话。”

弗兰西一下没反应过来,眼中带着很微妙的迷茫的神色——就是那种被打懵了导致脑子动不起来的那种迷茫。

她试着消化了一下祝闻的话,撑起上半身。

箱女二话不说,抬着脚丫子就准备再给她一jio。

祝闻拉住箱女,不急。

也不差箱女这一下两下了,地上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再作妖了。

他把箱女往后拉,给了弗兰西足够多的时间。

弗兰西有些脱力,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抬起头,张了张嘴又低下头蜷缩着上半身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咳着咳着,支撑着上半身的手肘猛然向旁边一歪,弗兰西又趴回了地上。

她缓了一会儿,放弃似的就这扑倒的姿势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小巷中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天空。

“#¥……W!¥”弗兰西顿了一下,改口:“我不想玩了……”

祝闻撑着下巴附和:“我们也不想玩。”

弗兰西闻言短促的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使伤口传来更尖锐的痛感,于是笑声中又夹上了抽气声。

“问不出什么就算了。”姐姐在后头道:“她时间不多了。”

祝闻耸肩,转头看向姐姐:“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些标记者分别对应展现在这个场景里的哪些能力而已。”

姐姐了然,撇了眼地上从废墟底下的柜子里拉出来的尸体:“那这个,应该就是季霜说的,展开‘沙丁鱼游戏’的标记者?”

季霜眨了眨眼,歪头。

随后,她反应过来,假货说的。

“‘沙丁鱼游戏’?”季霜皱眉。

祝闻:“这个游戏有哪里不对劲吗?”

季霜思索了一会儿,皱眉道:“我以前似乎玩过。”

姐姐:“似乎?”

“记不太清了。”季霜按了按额角,解释:“玩过的游戏太多了,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的事,一般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祝闻“噢~”了一声:“‘玩过的游戏太多了’啊~”

姐姐“嗯?”的一声:“‘玩过的游戏太多了’?有多多?”

季霜:“……啧。”

祝闻和姐姐同时看向季霜,做洗耳恭听状。

季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舒书。

舒书顶着满脑袋的“???”,以惊人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道:“我去放个水,你们……”

你们一家人慢慢谈!

舒书溜了。

季霜:“……”

姐姐觉得不对劲,想了一下,从头开始捋:“祝闻第三关碰到你后,你们就一直在一起玩了吧?那你们分应该差不太多啊?你能多玩多少关?总关卡数怎么说也该控制在20关以内吧?这算多?”

祝闻友情提醒:“差不多的话我也说过。”

姐姐:“哦?那她怎么说的?”

祝闻沉吟一声,深沉道:“秘密。”

姐姐:“啧。”

“……咳。”季霜清了清嗓子,看了祝闻一眼。

祝闻朝她扬眉。

季霜抿着唇笑了一下,很快正色道:“‘沙丁鱼游戏’怎么样不用管了,本身在现实世界的表现方式就很单一,在游戏里的变体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沙丁鱼游戏,其表现方式与捉迷藏类似。

不同的是捉迷藏是1个鬼找多个人,而沙丁鱼游戏是多个人找单个鬼,当人找到鬼之后,不需要揭发鬼的位置,只需要和鬼躲在一起等剩余的人找来,直至鬼与人像罐头一般填满藏身处。

季霜之前玩过的那一局,在规则上就发生了改变——即人找到鬼后,需要杀了鬼,保留鬼的尸体并且取代鬼。

并不是太好的游戏体验,所以她才记住了。

她拿鞋尖碰了碰地上的尸体,“其实基本能确定这个标记者就是在场景安放柜子,展开‘沙丁鱼游戏’的标记者了。”

“如果觉得死无对证,不进一步证实不放心的话,祝闻仓库里不还有一个柜子吗?”季霜看向祝闻:“就是发现第一个假的我的柜子。”

祝闻颔首:“也是。”

他从仓库里拎出那只柜子:“如果柜子打开,没有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就说明‘沙丁鱼游戏’已经结束了。”

季霜点头,上前打开柜子。

柜子里滚出来几具尸体,面目与地上的标记者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季霜蹲下来翻动了一下尸体:“有‘复制’能力的标记者,事实上是可以控制‘复制体’的伤害是否会一比一转化到正主身上的。”

这些尸体虽然有着与地上标记者尸体一模一样的面孔,但统一死于割喉。而地上的标记者脖颈处完好无损,根据外伤基本确认,他就是单纯倒霉死的。

这个结论倒是很有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沙丁鱼游戏”的展开者为了游戏本身在被他们这群红方人员发现前得以维持住,请能做出“复制体”的标记者做了自身的多个复制体,先自己和自己玩起来了是吧?

“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姐姐摆手:“现在还剩下3个标记者,先确定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是负责‘场景鬼打墙’的还是‘复制体’的。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个……”

她看向季霜:“你说那个标记者的能力展现和你们之前遇到的一个标记者很像?”

季霜点头:“是,特别像。”

她是指查古。

“……不该。”姐姐喃喃一声,有些想不通。

算了。

先不管该不该了。

姐姐摆了摆手:“至少能确定的,是刚才困住季霜和舒书的标记者,和这3个标记者不是一伙儿的。”说着,她也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尸体:“……”是个人都能踹我一脚是吧?

“确实。”祝闻认同姐姐的说法。

如果困住季霜舒书他们的标记者和另外3个是一伙儿的,那事实上他所做的事就是多余的。

要知道就一两个小时前的情况来说,不另外困住季霜舒书,事实上比困住他们要好的多。毕竟他们迟早会因为假货的干扰分开,3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辨认出假货的时候对假货动了杀心,那游戏对蓝方来说就简单起来了。

困住季霜和舒书,反而使天平又重新向红方倾斜了。

一个落单的标记者,具有和已淘汰的标记者类似的能力。

这还挺耐人寻味的。

几人来回说话的期间,本该作为此时此刻的主角、而事实上却被忽略的弗兰西已经自强不息的爬了起来。

她艰难的把自己挪到墙边,靠着墙坐了起来。

倒不是不想跑,但箱女还认真的盯着梢呢。

她幽幽看了箱女一眼,不明白箱女为什么要为一个玩家效力。但隐约中,她又是知道答案的。

就算同为BOSS,事实上她和箱女也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想到这,弗兰西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祝闻几人循声回过头,看向弗兰西。

弗兰西一秒闭嘴。

祝闻:“这八成是管场景的标记者。”

姐姐觉得也是:“‘鬼打墙’就是她搞的了。”

季霜扫了眼马路对面专心摸鱼的季霜2号,觉得事实确实如此。

否则就弗兰西这个伤势,季霜2号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的站在那。

“不过……”

比起正事,祝闻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他微微侧身,问:“她笑什么?”

季霜耸肩。

姐姐神情冷漠:“人之将死,不正常也正常。”

她走到弗兰西面前蹲下,轻声道:“¥@……¥#%……”

祝闻呼出一口气,问季霜:“这外来语言有渠道学吗?”

季霜诧异的看了祝闻一眼:“你学这个干嘛?”

“没。”祝闻摇了摇头:“我好像已经遇到不少说鸟语的关卡了。”

这话说完,连祝闻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的、遇到语言不通的情况的关卡。

以每一关那些NPC的发音技巧和语句组成判断,八成都不是同一种语言。

祝闻摆了摆手,“算了,有这劲不如多学几门小语种。”

季霜:“怎么?为高分局做准备?”

“以防万一嘛。”祝闻颔首,说笑似的道:“再不济还是个谋生技能。”

季霜:“想的够远的。”

祝闻:“可不是嘛。”

见姐姐和弗兰西低声聊着,祝闻往后退了几步,退出巷子看向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玩手机的舒书:“玩忽职守啊叔叔。”

舒书收起手机:“别乱说!玩家的事,那能叫玩忽职守嘛!”

他站起来,朝祝闻走去:“你们聊的差不多了?”

说话间,他不经意扫了眼半空中的奖池。

几乎没有发愣的时间,舒书疾走几步越过祝闻,看向巷子里的弗兰西。

这时,他才变了脸,“草!”的一声往马路对面的季霜2号那跑去。

祝闻扭头看向半空中的奖池。

蓝方奖池的显示器上标注着——标记者:10/存活:2。

没来得及管舒书那边,祝闻喊了声“季霜!”放眼朝远处看去。

困住季霜和舒书的标记者在清人。

祝闻清楚的记得,就在他出来找舒书的时候,标记者的存活数还是3。

前后几秒,对方就解决掉了一个。

祝闻不觉得对方会侥幸的认为他们暂时注意不到人数的改变,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如果要清除掉剩余的标记者的话,下一个就是弗兰西了。

他们都在这,对方藏了这么久不可能贸然现身。

要在这种情况下杀掉弗兰西,除了超出理解的灵异手段外,那就是在高处放冷箭了。

祝闻的视线超扫过远近几动楼的楼顶,放出死乌鸦,“去看看,小心点。”

死乌鸦“啊!——”的一声,双眼变成❤,飘飘然就飞了出去。

季霜退到姐姐身旁,抓起箱女,踢了踢姐姐:“废话这么多,说好没?”

姐姐“啧”了一声,“马上,你让祝闻进来点,别站在路上当靶子。”

季霜颔首,拎着箱女朝祝闻走去。

走近几步,怀里的箱女不安分的扭了两下,就要往祝闻那飞。

季霜一把按住,冷声道:“祝闻刚才受伤了,你别老要人抱。”

箱女眨了眨眼,瓷娃娃般的脸瞬间狰狞起来:“谁打祝闻?”

季霜木了一下:“……”总不能说是舒书吧,做人还是要讲良心。

于是,季霜道:“是剩下的那个标记者。”

箱女直接从季霜怀里爬了出去,光着脚丫落地哒哒哒的就杀气腾腾的跑远了——报仇去!

要不是时候不对,季霜都想给箱女鼓个掌了。

祝闻抬头看着盘旋在空中的死乌鸦,知道如果视线范围内发现不对,死乌鸦是会叫的。

“祝闻!”

马路那头的舒书喊了一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季霜2号,朝祝闻摇了摇头。

祝闻远远的朝舒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老板!”

就在这时,死乌鸦喊了一声。

祝闻立刻扭过头,看向死乌鸦所在的位置。

随之而来的,就是“砰!——”的一声枪响。

死乌鸦“啊!”一声,吓掉了好几根羽毛,朝祝闻扑来。

祝闻判断了一下枪声传来的位置,一面抬头往上看,一面跑进巷子里一把拉起姐姐。

“砰!——”

另一发子弹几乎是贴着姐姐的背扫过,钉进了弗兰西心口。

本就垂死的弗兰西即刻断气,封闭的街区场景开始坍塌,一股热浪打了过来。

此刻,本场游戏计时器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48小时08分钟。

如果祝闻没拉开姐姐,那这发子弹可能就落在姐姐后心口了。姐姐回头看了眼弗兰西,闭了闭眼,“楼上!”

她拍了祝闻一下,示意自己走后面连接小巷的侧门。

祝闻转身往正门处跑去,奔进临小巷的这栋楼。

两人一前一后包抄,在楼内汇合,直接往楼顶跑去。

推开天台的门一看。

祝闻:“啧。”

天台上拿着枪、放弃抵抗的,赫然是季霜……X号。

季霜X号朝祝闻和姐姐笑了一声,举起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季霜X号手里的枪砸到地上,脸上有子弹擦过的伤口,方才持枪的手上亦有伤口。

祝闻收起枪几步上前踹开地上的枪,躲过季霜X号扫来的腿,抬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天台边上。

往下一看,真正的季霜正捂着手仰头往上看:“……”

祝闻不紧不慢,“快谢谢我。”

季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行。”

反正她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但还有一个问题。

她朝楼顶的祝闻喊:“你能不拽我头发了吗!”

祝闻摇头。

拽头发已经是最轻的方式了。

他朝季霜道:“去找舒书,别一个人呆着。”

随后,祝闻转头看向姐姐:“麻烦了。”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确实。”

与查古类似的能力。

拥有复制能力的标记者手下的复制品死而复生。

这可真他妈是……

一语成谶。

剩下的那个标记者,“学习能力”可以的,就是挺费人。

“等等!”

还有!已经崩塌一半,却突然停住的这个场景!

不是场景崩塌的速度有限,是场景崩塌被叫停了!

姐姐突然想起来:“弗兰西!”

祝闻抬手按着天台边缘,往下看去。

有个人蹲在弗兰西面前,估摸着时间大概刚好是季霜走后。在弗兰西身上摸索了一阵后,那人站起身,背影慌张的离开。

祝闻把手里的季霜X号推给姐姐,甩出刀翻身跃下楼。

姐姐把季霜X号这晦气玩意儿拎在手里,按着天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

见祝闻在安稳落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站稳,她才放下心朝手下看去——墙体上,有利器扎入往下划的痕迹。

“……”

姐姐抿着唇,看了身边的季霜X号一眼。

杀是杀不得的,只能捆成叉烧塞进小黑屋勉强应付这样。

想到这里,姐姐遗憾的摇了摇头,把季霜X号给安排了一顿,往楼下跑去。

另一边,祝闻追出去20余米,眼见看到人了,却被一股拉力叫停。

拉力来源于左手手腕。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环。

到了这个时候,手环的宽度已经与祝闻手腕自身的围度完全吻合了。他用右手在手腕边上扒拉了一下,果然像刚才一样,找到了一条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线。

用力扯了扯线,祝闻皱眉用刀划断细线,辨别了一下位置随后追了上去。

……

姐姐下来的时候,祝闻已经没影了。

她皱着眉到处看了一圈,找到了场景崩塌被叫停前,已经暴露出的、于几分钟前刚切换过来的新场景。

到了这个时候,面板上的联络频道才终于恢复了正常功能。

她低头快速翻阅安全维护部门成员发给自己的信息,随后将自己的坐标发了过去。

“祝闻呢。”

季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摇头:“追人去了,最后一个标记者找到了。”

“怎么找……啊,”季霜反应过来:“刚才?”

姐姐点头:“嗯。”

她低头按了按额角,“小心点,那个标记者会复制别人的能力。”

季霜颔首:“看出来了。”

她低头扎紧小臂上的枪伤,毫不留情的打了个死结,道:“刚才你们抓的那些假人呢?”

姐姐指向身后的路:“都在那边。你手还行?”

“小伤。”季霜挥了挥手。

因为需要包扎伤口,她的袖子被挽了起来。

姐姐看着季霜小臂上的陈年烫伤疤,挑眉:“年纪不大伤到是挺多。”

季霜“哼”了一声,放下袖子。

“走了。”她朝姐姐偏头:“去找那些假人,别有什么变故让他们干扰到祝闻。”

姐姐扬了扬下巴,应了。

除了祝闻,也只有姐姐知道那群假人具体被困在什么地方。

她一面在面前带路,一面和季霜舒书更细致的说了下之前对那些假人的发现。

随后,姐姐道:“这个伤害转换之前就不是一比一,估计现在也不是。”

她瞥了眼季霜的手腕,继续道:“否则的话,就祝闻刚才那一枪,就算是最乐观的情况下,你的手暂时也用不了了。”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调整伤害转换的比例,说明现在这样就是伤害转换中能做到的阈值了。”

季霜明白了:“不是不能打,不下死手就行了。”

姐姐竖起食指:“就是这样。”

季霜被这手势一晃,斜了姐姐一眼。

姐姐:“干嘛?”

季霜:“没。”

姐姐:“说!”

“哦。”这回季霜非常配合,道:“你刚才那手势,祝闻常做。”

姐姐:“……”咋?这手势祝闻申请专利了?

她撇了撇嘴,恨不得撅了自己的食指。

“那个……”

舒书跟这俩一起走,好好一段路愣是走出了苦不堪言的味道。

他苦哈哈的指了指前方的一栋楼,惊悚道:“是……那边没错吧?”

姐姐看了舒书一眼,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

姐姐低声咒骂了一句,拔腿向前跑去。

那些本来被安排圆满的假人,什么时候全都松绑了?

还好没在附近留任何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