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史提芬和汤姆对着祝闻吼完，先后麻住。
“我……我不明白。”
史提芬阿巴阿巴好半晌，抱着头往前捋：“所以……”
他看向祝闻和季霜，确认道：“你们之前说的，‘第一次玩这种局’不是第一次被‘留堂处分’，而是第一次玩高分局？”
“误会了。”祝闻摇头，镇定道：“是两者都是第一次。”
史提芬直接一个“厚——礼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祝闻不疾不徐的在他对面坐下，好学道：“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史提芬捂住脸，没接话。
“……没、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汤姆稍微冷静一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朝祝闻和季霜示意了一下，问：“介意吗？”
季霜：“介意。”
汤姆：“……”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说“不介意”吗？
他一脸讪讪，看向祝闻。
祝闻奇怪道：“你看我干嘛？她不是说介意吗？”
汤姆：“……”
他收起烟，同史提芬一样抬手捂住了脸。
祝闻抬手敲了敲地板，好笑道：“不至于吧。”
“……至于。”汤姆抹了一把脸，重新抬起头：“所以你们是真正的‘新人’，对吗？”
他前后捋了一下，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说，你们用游戏非常不赞同的方式打进了真正的高分局，卡上分数的同时接到了游戏的惩罚通知，被送进了生活区……不对，也不对。”
汤姆说到这里，自己把自己否了：
“不对不对，你们要是完全没玩过这种局，为什么会意识到自己拿的是‘BOSS’的角色？这也不合理。”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祝闻撑着下巴，反手就把锅给扔出去了：“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本意是想着离10万分的局还早的很，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谁知道你们两个从游戏定位上而言就和我们不一样，所以严格来说。”
祝闻指了汤姆一下：“是你们三番两次要和我们组队，我们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同意了你们的提议。所以现在的局面，完全是你们隐瞒积分和游戏立场导致的。”
汤姆：“……？”
他木了一会儿，抬手道了句“等等”，随后拿出手机找到翻译词典查了一下“与人为善”这个成语的具体解析。
片刻过后，汤姆抬起头，确认道：“你们……与人为善？”
祝闻点头。
汤姆：“……”
好。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史提芬来找他，说祝闻他们同意组队的时候，是那副尿急脸了。
也不对。
汤姆看了眼已经完全宕机的史提芬，大脑飞速旋转都快擦出电火花了。
他失声道：“那什么叫‘本来你们离10万分的局还早得很’？你们到底几分？！”
祝闻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勉强算9万分吧。”
汤姆：“什么叫‘勉强’？！”
他觉得他和祝闻没有办法交流，于是又看向季霜：“那你呢？”
祝闻跟着看向季霜，“对啊，那你呢？”
汤姆：“？？？”您连自己队友多少分都不知道？！
季霜：“……”
她抱臂原地杵了一会儿，“啧！”的一声看向汤姆：“你们的语言习惯就是在说正事的时候跑题？”
汤姆：“……？”攻击文化差异不太好吧？
沉默半晌，他尴尬的摆了摆手：“那……那还是先说原来的事，那个确实比较重要。”
祝闻“啧！”了一声，不赞同的看着汤姆：“你们的交流习惯就是半途而废？”
汤姆：“……？”您还要我怎样？
他晒干了沉默，悔得很冲动。
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搭这班游戏的车，不，他们一开始就应该找祝闻他们搭话。
祝闻和季霜见汤姆不说话了，皱着眉异口同声道：“还说不说了？”
汤姆被这和声震了一下，推了推史提芬，随后道：“我去外面抽支烟，他说也一样。”
说完，狼狈的冲出了小木屋。
祝闻和季霜看向史提芬。
史提芬：“我……我也想抽……”
祝闻、季霜：“你不想。”
史提芬：“……”好，我不想。
他看着祝闻和季霜。
主要是看季霜，他还是怕季霜借机抹了他脖子。
想着，史提芬往祝闻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其实……没什么差别。”
“‘留堂处分’会对我们阵营隐藏部分信息，比如当局玩家的人数和平均分之类的。因为这个信息对我们来说，也是评估对手的重要信息。”
“但是……”史提芬一摊手：“我们这不是还背着‘处分’嘛，所以这个提示就取消了。”
祝闻明白过来，难怪之前会说岔了。
行。
他撑着下巴，不紧不慢道：“还有呢？”
“还有？”
史提芬愣了一下，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种基础的规则，除了头几局的时候会因为身份的转变感到不习惯之外，玩到后来，基本就属于刻在DNA里的东西了。这种时候还要来个娓娓道来式的解说，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抓了抓头发，尴尬道：“不要，你问？”
“也行。”
祝闻确实有很多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在玩家视角，也算是NPC了。如果玩家没有找到相对应的线索，在他们眼里，我们应该就仅仅属于‘身上有剧情’的那类NPC？”
史提芬“对对”两声：“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祝闻皱着眉，问：“在我一直以来玩的游戏里，每局游戏在玩家视角都是存在‘死亡触发条件’的。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们并不能随意攻击玩家，以达到阻止他们过关的目的？”
“对对对！”
史提芬一拍脑袋：“事情是这样的。”
他又往祝闻这边挪了一点，朝季霜看了一眼。
见季霜也认真听着，史提芬脸上的诧异稍纵即逝。
随后，他才接上祝闻刚才的话：“游戏播报说的前置剧情很重要。就这关来说，你们看。”
史提芬抬手胡乱比划了一下：“播报说，我们是守护这座山的人，我们必须要阻止山下的‘暴民’、也就是玩家上山对吗？”
“这里提出了其中一个我们可以攻击玩家的先决条件。也就是，”
史提芬点了点地板，道：“玩家一旦进入我们的视线，精确点来说是跨过我们现在身处的小木屋，就等于死亡条件被触发，我们才可以攻击玩家。”
祝闻：“所以我们只有4个人，如果玩家选择绕路避开我们的视线，他们就可以无伤上山，然后就通关了？”
“省略掉中间步骤的话，是这样的。”史提芬继续比划，祝闻怀疑要是按住他的手、他恐怕就不会说话了。
史提芬继续道：“但中途他们会碰到一些NPC，就是和我们这种‘NPC’不一样，真正的NPC，你懂吗？”
祝闻：“小怪？”
史提芬：“bingo！”
“这是游戏给我们的帮助，用来铺剧情的东西。”
史提芬道：“也是用来纠正玩家通关路线的条件。还记得前置剧情里说的吗？我们之中有一个‘暴民的亲戚’。所以不论他们怎么绕路，都必须回到我们的视野里。”
祝闻：“所以一般来说，只要我们不上山，玩家就算跑上山了，也不算通关。”
“是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一般来说，”
史提芬点头，随后煞有其事的低声道：“这种通关条件下，游戏对那个‘亲戚’的要求是生死不论。只要找到了，带尸体走也行。”
祝闻扬眉：“那如果真的被玩家弄死了怎么办？”
他记得游戏对扮演BOSS的玩家，是有修复机制的。
“那就死啦！”史提芬“啪！”的一拍手：“只要剧情走完了，那在这局游戏里死了也没办法。等游戏结束，可以拿积分复活。”
祝闻越听越觉得荒谬，好笑的杠了句：“这真的科学吗？”
史提芬也跟着笑：“这游戏科学过吗？”
祝闻被说服了，好奇道：“如果死了，要多少积分才能复活？”
史提芬分别伸出左右手，左手比了个1，右手比了个0。
祝闻愣了一下：“10万？”
史提芬：“10万起。”
这确实是祝闻没想到的：“可就连你们也才十几万分。”
史提芬大笑了一阵，忽然开始抬手扒衣服。
他扯开身上的棉服、掀起羊毛衫底下的3层单衣，指着自己心口一个拳头大的疤道：“相信我，你不会想试试的。”
“这很痛苦。”史提芬放下衣服，按了按心口：“就像真的死了一遍。辛苦攒的分数也没有了，我还有再死一次的机会，但我不想再死了。”
祝闻“噢”了一声，有一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游戏里的BOSS没什么干劲。拼命过后，如果发现拼不过，他们总是会很快失去斗志。
祝闻之前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有求生欲，顺带过于懦弱而已。
现在看来，也确实是有求生欲，但绝对不是懦弱，而是权衡之下选择了放弃。
「救命，这什么小葵花课堂？」
「草草草草草，我见过新手，没见过这么新的」
「？？？不对啊兄弟们！我发现了华点！这个新人，刚才说自己多少分来着？」
「前面的！9……草！9万分的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有问题。”
祝闻说完，追加道：“总的来说，我还有好几个问题。”
史提芬僵了一下，“你……就完全不怕？”
祝闻：“怕什么？”
史提芬：“你分不够啊！是在生活区用掉了吧！不够你死的啊！”
祝闻奇怪：“我为什么要死？”
史提芬：“……”有自信。
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对祝闻这种半个陌生人说什么残忍的话，只摆了摆手道：“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祝闻眨了眨眼，“先从……”
“先从强度说起。”祝闻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切入点可以：“游戏的核心NPC，也就是BOSS是由我们这些玩家担任的。”
“一般情况下，玩家都是在10万分往上。也就是照理来说，BOSS的强度毋庸置疑会超过当局的玩家，那为什么，”
史提芬：“为什么什么？”
祝闻：“我一路走来碰到的BOSS都那么弱？”
祝闻在家里一直爱拿阮东旭练手。
毕竟阮东旭最安全了，不用怕失手把他打到急诊室去。9万分之后，他能和还不是玩家的祝闻周旋好一阵。
甚至在经验高于祝闻的情况下，状态好的时候还能借机找祝闻报个仇什么的。
可BOSS都是10万分以上的玩家，他们是怎么做到被祝闻撵着打的？
史提芬：“？？？”
什么？
“你再说一遍？”史提芬瞪眼：“弱？怎么可能？！虽然根据当局剧情和玩家平均强度，是会给我们加上一点限制，但对玩家来说还是相当难搞的好吧！”
祝闻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哦”了一声。
随后，祝闻才道：“我明白了。”
史提芬：“……？”你明白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明白的和我们明白的不一样？
“下一个。”
祝闻忽略史提芬满头的问号，继续道：“场景核心呢？为什么我们手上没有核心？在你们那里吗？”
史提芬：“？？？”
到底谁他妈才是第一次玩这种局的人？！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破音了。
祝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腼腆道：“有幸接触过那么3、4、5、6颗核心。”
史提芬噌的起身，木着脸道：“我出去抽支烟。”
说完，他一边把衣摆往裤腰里塞，一边一瘸一拐的出去了——脚麻了。
祝闻目送史提芬出去，看向季霜：“汤姆抽支烟的时间也太久了。”
季霜：“……你放过他们吧。”
祝闻颔首：“也行。”
他看向季霜：“那反正还没到睡觉时间，你几分？”
季霜噌的起身，木着脸道：“我出去叫汤姆，新的游戏规则还是要搞明白。”
说完，她快步出去了。
祝闻：“行吧。”
他低头看向小火炉上悬挂的铁锅，忽然想起来：“慢慢呢？”
下一秒。
“你又找我干……干……阿嚏！——干嘛啊！”慢慢哆哆嗦嗦的挪到祝闻身边，抱怨道：“很冷诶！”
“没。”祝闻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才发现你不在了。”
慢慢哭出声来：“我等了好久，才等够时间走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祝闻明白慢慢的机制了。
用不上的话，她就会自己弹出当局游戏是吧。
他好奇道：“多久不用才会走？”
慢慢吸着鼻涕掰手指，“三…四十……可能是一个小时？”
她满脸智慧的看着祝闻，确定道：“你一个小时不叫我，我就走啦！”
祝闻“哦”了一声，明白了。
慢慢也明白了：“我们谈妥了是吧？”
她瞪着祝闻，认真道：“那你未来一个小时都不要……不……阿嚏！——”
祝闻挪到了房间另一边，嫌弃道：“你感冒没事，不要传染给我。”
慢慢：“那你给我衣服穿啊！”
祝闻：“没有。”
慢慢：“阿嚏！————”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挪到祝闻身边，退了一万零八步后眼泪汪汪、瓮声瓮气道：“纸……鼻涕……”
祝闻：“没有。”
慢慢：“阿嚏！————”眼泪，喷了出来。
这头慢慢在吸溜吸溜嘤嘤嘤的哭着，那头小木屋的门开了。
汤姆一脸一言难尽的跟着季霜进来了。
季霜朝祝闻扬了扬下巴：“你继续问，我给你做点吃的。”
祝闻借着这句话就是一个：“那你不听吗？”
季霜整个人都晃了晃，“又诈我是吧？”
说完，不等祝闻应声便指着火炉道：“房间就这么大，我不聋。”
祝闻不紧不慢：“我就问问，你急什么？”
季霜：“……”
她快步走到火炉旁，随手揪起地上的白萝卜抽出刀，手起刀落——白萝卜，寄。
汤姆见状咽了口唾沫，确信这位姐杀人也该是这个架势。
于是，他走到祝闻身边，配合道：“你是想知道核心的事对吗？”
祝闻看向汤姆，把正在打喷嚏的慢慢推开，点头：“对，还有剧情。”
他有些不理解：“我以为在成为了BOSS后，我们能直接拿到完整的游戏剧本，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的。”
“确实确实。”汤姆在祝闻身边坐下，言辞诚恳道：“你刚好问到一起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揣进兜里：“我们这边也是要找剧情的。于这关而言，我们得找到我们之中，拿到‘暴民的亲戚’的角色那个人，以那个人为中心，截断玩家通关的可能性。”
“我的建议是不找。”
汤姆说到这里，残忍了笑了一声：“如果找到了，就得防着自己人了。”
祝闻：“哦？”
汤姆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仔细想想。”
他语气冷漠道：“其实这一局，有一个通关的捷径。那就是，”
他抬眼看向祝闻：“我们先‘暴民’一步找到那个‘亲戚’，然后杀了他，把他的尸体丢在雪地里。丢的远一些，这么大的雪……”
祝闻“噢”了一声：“一夜过去，就连我们自己都找不到尸体了。”
汤姆点头：“是。”
祝闻：“这不违反规则吗？我以为游戏是不能藏线索的，毕竟玩家方一定要有通关的路径，不管是难还是简单。”
“这算什么违反规定？”汤姆耸肩：“反正一般这种类型的游戏，那个‘亲戚’是死是活都能算作‘暴民’的通关条件。我们又没有藏指向谁是那个‘亲戚’的线索，更何况‘亲戚’想赢自己也会躲起来，结果是差不多的。”
“240小时，10天，冰天雪地的影响搜寻，很快就过去了。”
祝闻明白了：“所以线索是不能藏的，但作为核心的BOSS，本着也要给BOSS一点赢面的规则，藏一下也没事？”
汤姆颔首：“这么一来，‘暴民’阵营全军覆没，我们会有更多的分。”
祝闻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毕竟由于场景限制，活人没办法在屋外呆太久，如果“暴民”方、也就是普通玩家锁定了“亲戚”，只要守着，迟早会蹲到人。
但死人是不需要回家取暖的，确实更方便、也更不像是人会干的事。
祝闻看向汤姆，忽的一笑：“没少干这种事吧？”
汤姆不接话，话锋一转：“找不找线索确定‘亲戚’的身份，决定权在我们手上。如果不找，那核心也不会出现。”
“核心只有一个，会给到核心NPC手里。如果我们不确定扮演核心NPC的对象，就不会得到核心。它会在场景里的任何一个地方，维系整个场景。”
祝闻颔首：“知道了。”
就在这时，史提芬猛地推开门，朝屋内喊：“有人上山了！”
汤姆抬了抬眼，站起来：“还有多远？”
“有几公里，”史提芬关上门走进来，“我看着他们在一个背风口停下来的，看起来装备齐全，估计准备就在那睡下了。”
汤姆颔首：“后半夜摸过去看看。”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边来的，路上找到了多少线索。”史提芬凑到小火炉旁烤火，见铁锅里翻涌着羊肉和白萝卜，吸了口气。
他转头问祝闻：“想找线索吗？还是盲打？”
说着，不等祝闻回应，便看向汤姆：“你都说清楚了吧？”
汤姆：“差不多了，除了……”
他笑了一声，耸肩：“如果不找线索，那我们唯一可以攻击玩家的情况，就是在他们越过我们驻扎的这条线——也就是这个小木屋后了。”
史提芬：“这已经足够了。”
他摆了摆手：“‘暴民’阵营拿着这种通关条件，我可不想去找线索。”
汤姆笑着勾住史提芬的脖子：“怕什么？大家都是队友。”
“得了吧。”史提芬挥开汤姆的手，“说好了啊，谁也别去找线索。”
季霜“啧”了一声，盛了一碗羊肉汤站起来，冲史提芬和汤姆冷冰冰道：“让一下。”
两人顿了一下，让开。
季霜端着汤走道到祝闻面前，把碗递给他：“诺，喝了会暖和很多。”
“谢了。”
祝闻抬手接过，朝季霜扬眉：“吃完睡一觉，后半夜去‘暴民’那看看？”
季霜颔首：“可以。”
史提芬和汤姆看着祝闻季霜，沉默：“……”
那什么。
这汤…我们可以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