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38号执行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安排到冲茧房小组里。
他坐在后排，一脸犹豫的看着驾驶座上的季霜，艰难道：“要不我来开吧？”
“不用。”季霜一脚油门踩死，整个车都快开飘起来了。她双眼晶亮，瞪着黑夜下并不平坦的道路，夸嚓轧过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随后，她转头对祝闻道：“如果能回去，我可以直接考驾照了。”
祝闻看了仪表盘一眼，有商有量道：“你知道现实世界有限速的吧？”
季霜眨了眨眼：“嗯？限多少？”
祝闻：“反正不是150迈。”
季霜：“……讽刺吗？”
祝闻：“确实。”
季霜：“……”
她不情不愿的放缓车速，撇了撇嘴终于想起之前被忽略的正事：“你说你们那个时候没有积分制度，那你那些积分是哪里来的？”
祝闻：“好问题。”
他略作回忆，觉得属实不应当：“当时播报好像说了什么，但我没仔细听。”
季霜：“……那你在干嘛？”
祝闻：“正在感叹自己的史诗级加强。”
季霜：“……说人话。”
“你知道正常的小孩在这种地方活不了的吧？”祝闻摊开手，有理有据道：“特别是我这种从小就乖巧老实的。”
季霜猛踩油门，脱口而出：“你再说一遍？”
祝闻从善如流：“特别是我这……”
“……不用说了。”季霜打断他，差点没把方向盘捏碎了。
乖巧。
老实。
行。
……行！
季霜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看向后视镜中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姐姐，瞪了姐姐一眼。
到底也混到了1号执行官的位置，这点敏锐还是有的。姐姐若有所感，睁开眼与后视镜中季霜的双目对视，咂嘴：“瞪我干嘛？”
季霜：“……你就只是听着？”
姐姐：“呵！”
她不像季霜，她已经悟了。
只要她不找祝闻搭话，就不会从祝闻口中听到“江岚姐姐”这几个字，也就不会痛苦和绝望。
姐姐，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重新闭上眼，全身上下只有耳朵竖着，什么也不会听漏。
这才是聪明人。
“江岚姐姐，”祝闻转头看姐姐，奇怪道：“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吗？”
聪明人麻了：“……”
她不情不愿的再次睁开眼，疑问那确实是有的。
姐姐抿了抿唇，咬牙道：“非要拉上我是吧？”
季霜：“哈！”
姐姐噌的就坐直了，恨不得现在就捅死季霜一举篡位成为0号执行官，再把祝闻提上来，紧接着禁言。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能爽到。
姐姐已经爽到了，面色好了很多，确实有个问题要问。她看向季霜：“你那个积分是怎么回事？”
季霜：“……？”
她回头翻了姐姐一个白眼：“现在是我的积分的问题？”
姐姐：“是啊。”
她还记得呢：“现有积分180多万，为什么后面会带个’生效积分‘？”
“那个啊。”季霜耸肩：“积分增幅最高只给到120万。”
季霜看了姐姐一眼，诧异道：“你不知道？”
姐姐：“……谁没事攒着分不用啊。”
就算是后.台工作人员，每天也有基础的积分消耗，再加上大部分人在后.台呆久了都会出现懈怠心理，犯点小错扣点分那都是家常便饭。
更别说姐姐这种顶级败家子，抢积分是常态没错、但送积分也是经典操作。
而且就算再怎么苛待自己，攒分也并不容易，游戏自身有一套非常平衡收支标准，并不会让后.台工作人员顺利的攒到过多的积分。
而普通玩家的攒分之路则更加艰难，百万分都是奢侈、更遑论120万。
姐姐自顾自悟了很久，找了一通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不知道这事也很正常。
却没想季霜慢悠悠的开口：“哦，我忘了，‘生效积分’是我这里才显示的数据。”
姐姐刚才那一通白悟了：“季！珍！！珠！！！”
季霜面不改色：“干嘛？”
姐姐握拳：“……啧！”
季霜：“哈！”
季霜是爽到了，转头看祝闻：“所以按照你的意思，你们内测的时候，游戏给了基础积分？”
她觉得是那么回事，要不祝闻也不会说什么“史诗级加强”这种话。
祝闻颔首：“可以这么理解吧。”
季霜追问：“具体的呢？”
祝闻咂嘴：“它说的不清楚，而且我正忙着赶蜥蜴人。”
季霜：“……”还得是您。
“你什么表情？”祝闻看了她一眼，开始卖惨：“条件很艰苦的，你看。”
他撸起袖子，“现在还有疤呢。”
“我之前怎么没看到有疤……”季霜皱着眉看过去，随后一踩刹车：“……哦。”
什么屁的疤，明明是为了卖惨现拿指甲划的。
“不过吧，”祝闻靠着椅背，放下袖子慢吞吞道：“估计游戏内部有什么加分机制，现在想也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当时他在这里越过越有余裕，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出去弄“入侵者”一波、心情好的时候也可以出去弄“入侵者”一波、找不到地方洗澡同上、伙食变差同上、伙食得到改善也同上。
总之。
祝闻怀念道：“说起来这些‘入侵者’也算是我友好的童年玩伴了。”
季霜：“……”
姐姐：“……”
38号执行官权当自己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听下来，回去的时候会不会被干掉。
他木着脸视线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看到了扬起的尘土。
于是，38号执行官“嗯？”了一声眯起眼，钻到前头看了一眼，随后：“卧槽停车老大！”
季霜这才看向眼前，开了雨刮开转向灯、开完转向灯关雨刮，终于把近光灯变成了远光灯。
紧接着，她就在光影中看到了朝着他们这边奔腾而来的，数以百计的“入侵者”们。
季霜皱起眉，“他们就拿这些东西拦我们？”
祝闻颇有同情：“可能准备时间不够。”
季霜：“也有道理。”
说完，她一踩油门，创了过去，当头碾过俩“入侵者”。
38号执行官一声“卧槽！”出口，耳边听到“咣当”一声，随后被疾驰而下的气流打了一脸。
他定睛看向身旁，忽的一乐，抬脚瞪飞面前掀了车门的“入侵者”，拿出通讯器开心道：“12！你车没拉！”
话音才落，12号执行官的声音直接从通讯器中蹦了出来：“什么？！”
38号执行官一刀一个，常年呆在办公室还以为自己不行了，没想到现在一看还行，更乐：“车门没啦！”
说完，他一转头。
眼见着祝闻不紧不慢的打开车门，开启的车门恰好撞上了一只飞扑而来的“入侵者”，车门牺牲✖️2。
38号执行官实时汇报战况：“别急，没门也能开！”
12号执行官从精神上寄了，通讯还接着，但半晌没回话。
38号执行官一点不急，准备边解决眼前的麻烦、边等12号执行官的回应。
这就属于是常年没活动筋骨的后遗症，38号执行官觉得自己可太行了，蹦下车冲进“入侵者”的浪潮中，整个人看着多少有点不对劲。
但白天追6号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破逼玩意儿才追丢的，要说38号执行官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自然是假的。
他把通讯器往制服前袋里一插，开启屠杀模式。
38号执行官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一批“入侵者”和白天拦着他们追6号的那批一样，较之来这里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入侵者”，它们显得相对稚弱很多、但有明显的合作意识，而不像一路走来看到的那群疯狗只为填饱肚子。
如果说这不是人为饲养、训练的，那他不是很认可。
他动作不停，眼角余光扫到姐姐的身影，抬头去寻找季霜和祝闻的身影。
也就是这时，身后传来急刹声。
38号执行官猛地回头，眼看着季霜猛打方向盘一个甩尾创飞了几只“入侵者”又碾过去几只，正想感叹不愧是00号执行官呢，却见季霜车速不减，以倒退的势头车尾猛然朝他脸上逼近。
38号执行官“卧槽！”一声，脑子里闪过“0号要我战死我不得不死”的念头，随后借着条件反射朝一旁扑去。
车子终于停下。
38号执行官一头子白毛汗，看向车内。
只见祝闻转过头悠悠看向季霜，诚心提议：“你还是别想着考驾照的事了。”
季霜皱眉：“我这不是开的挺好的？”
祝闻颔首：“确实。”
季霜：“那你还……”
话没说完，季霜就听祝闻追加道：“晚餐都快在胃里晃匀了。”
季霜：“……不至于吧。”
季霜这一顿操作，能不能拿到驾照很难说，倒是确实把“入侵者”的残疾率提升到了80%。
祝闻从车上跳下来，上下打量车身，啧啧两声。
——现在这款式不比之前狂野？
一片寂静中，许久未出声的12号执行官隔着通讯器终于再一次、艰难的开口：“你们……没事吧？”
38号执行官人快麻了，“入侵者”还行，以前处理玩家的时候不比这个难缠？但险些被自家老大创死的经历却让他惊魂未定，张了张嘴才犹豫道：“没……没事。”
说完，他看了下身边的人。
这种情况不挂彩是不可能的，但也没什么，毕竟破点皮、划个口子啥的都是小意思。
于是，38号执行官确定道：“没事。”
12号执行官闻言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那么……我的车呢？”
38号执行官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他不敢说，看向季霜。
季霜面不改色、经验丰富，模棱两可道：“放心，还能开。”
12号执行官：“……”行，明白了。
他切断了通讯，留给众人一道伤心的忙音。
季霜的良心一点感觉都没有，说起来祝闻也安静半天了，于是转头去找祝闻。
随后：“……”
她眼看着祝闻和姐姐有了一段简单的交流，随后开始在地上找尸体往仓库里塞。
季霜真的无语了，上前问：“你们干嘛？”
祝闻把一具品相良好的尸体按进仓库，不紧不慢道：“伍司不是说靠近茧房会有射击警示吗？盾是没有、防弹衣也没有，但是，”他转头看向季霜，笑道：“肉盾可以有。”
季霜：“……”
还别说，无语归无语，但这也是个办法。
毕竟他们总不能迎着枪弹雨淋往里冲，边挨枪子边想办法。
想罢，季霜开始低头寻找品相良好的尸体。
如果没有符合标准的，那就整几个符合标准的——作为玩家，灵活是必要的。
「。。。。。。。都给他聪明完了」
「不要急朋友们！可靠线报！已经在锁资料了！」
「资料锁上有什么卵用？来个人把爷搬走啊！！！」
「不是，资料锁上了他们更不愿意走了怎么办？」
「？？？什么搬走？怎么搬走？你们这些内测观众到底是什么东西？」
「每当我想不明白的时候，我就会选择放弃思考（」
“入侵者”并不难对付，除开祝闻本身经验丰富，在这里折腾就像小时候在家门口玩玩具车一样之外，不论是季霜、还是姐姐和38号执行官，本身都不是这个场景可以压制住的。
是以，一行人很快再次上路。
“唉，不是我说。”38号执行官看着前头的路，咂巴咂巴嘴：“这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看起来是不一样。”
姐姐“啧”的一声，“你别是路痴吧？”
“话不能这么说。”38号执行官有理有据：“这破地方又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我是说除了茧房之外啊。到处都光秃秃的，神仙也难认啊！”
姐姐：“啧。”
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了。
不过没事。
就像38号执行官说的那样，这一整片都光秃秃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标志性建筑物”的，也就只有茧房了。
加上茧房本身占地面积不小，只要他们方向没有错，差不多到距离了之后，也就该看到了。
还是季霜开车，仍旧是向北。
莫约十几分钟后，祝闻终于透过沾满血污的挡风玻璃看到了一座座半球形的建筑。用伍司的话说，这里叫茧房。
至于“茧房”这个说法，是伍司他们自己随便起的，还是从别的地方知道的，那就不好说了。
季霜没有选择停车，而是绕着茧房的建筑群开了一圈。
没有明显的入口，但也没有围墙。
显然这个地方在建造初期并不排斥他人进入、又或者，当茧房被建好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来这里了。
季霜看了祝闻一眼，“怎么说？”
祝闻到是有个想法，“倒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季霜：“什么？”
“这个茧房。”祝闻朝前方扬了扬下巴：“到底是游戏场景附带的一部分，还是较之后.台等级更高的存在？”
“有什么差别……”姐姐在后座问了一嘴，问题还没问完，就反应过来了。
她从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探出头，看向祝闻：“你的意思是，如果茧房是游戏场景的附带的一部分，那么根据游戏严格执行的、无正当理由不可击杀玩家的标准，伍司口中的示威可能仅仅只是示威。”
反之，如果茧房内部的规则等级高于后.台，很难说它与游戏是什么关系，又需不需要遵守游戏的基本规则。
那么问题来了。
姐姐麻木道：“不管这是什么，我们都打到这儿了，这还不算击杀玩家的正当理由？”
祝闻抿了抿唇：“也是。”
“但也不是，”祝闻又追加了一句，低着头琢磨：“假设茧房就是游戏场景附带的产物，并且有‘玩家闯入茧房可以射杀’的规定在，那么那些像是驯养的‘入侵者’就没有用了。”
“毕竟就‘入侵者’那点能力，还真不如密集的扫射难对付。”
姐姐：“如果‘入侵者’的驯养人和游戏根本没有关系呢？”
“难说。”祝闻耸肩，不想了。
反正不管得出什么结论，也没有参考答案给他们对照。说白了还是得试，但不能拿人试。
祝闻示意季霜停车，把许久不见的死乌鸦从仓库里扒拉了出来，随后，他“嗯？”的一声。
死乌鸦直接一个：“老板！想您！爱！……”
还没“爱”完呢，死乌鸦就被季霜一巴掌按了下去，她问祝闻：“怎么了？”
“我上次……”祝闻转头问季霜：“是把白兔放回仓库了吧？”
季霜皱眉：“什么意思？”
祝闻摇了摇头：“我记得是放回去了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3人，确定了：“出大问题。”
他仓库里东西不多，常用的几件随手一摸就能摸到。这次也就是早被压在后边的死乌鸦，才往后翻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惊喜。
祝闻：“白兔没了。”
季霜瞪大眼，张了张嘴犹疑片刻，才道：“字面意思？”
祝闻颔首：“字面意思。”
“仓库里的东西，怎么能自己出来？”38号执行官虽然不知道“白兔”是什么，但还是听傻了，讷讷道：“那是封闭的啊。而且……就算是游戏也没有权限查玩家的仓库，怎么……”
38号执行官越说越不会，抓了抓脸忽然觉得自己知识储备不够，看向姐姐。
姐姐的面色自然不好看，“别看我，我不知道。”
“先不管这个。”祝闻摆了摆手。
白兔怎么跑的，什么时候跑的，跑哪里去了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清楚的，不如先看眼前。
他关上仓库，看死乌鸦：“办个事。”
死乌鸦眼里两个❤️，啊啊乱叫：“办！爱您！”
祝闻指了指茧房：“靠过去看看，小心一点。”
死乌鸦“啊！”的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噌的一声从祝闻手上弹了出去。
半分钟后，它顺利到达茧房不远处，刚想继续逼近，在空中的身姿却突然妖娆起来，一个乱七八糟的走位，就屁滚尿流的、扬着嗖嗖掉落的羽毛冲回来扎进了祝闻怀里：“开枪啦！杀鸦啦！”
祝闻扬眉，看向茧房群。
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怎么辨别方位？如果只是警示也就算了，如果警示过后就直接开扫了呢？
这不能乱冒险。
祝闻看向季霜：“你们下车。”
季霜：“？”
她皱起眉，不知道祝闻要干嘛，但直觉不是好事。
“没事，我有数。”祝闻朝她扬了扬眉，转头看向姐姐和38号执行官。
38号执行官不认为自己在这个场合中有任何的抉择权，于是直接闭嘴，看了看姐姐、又反应过来看了看季霜。
姐姐：“你自己小心点。”
她是没什么意见，祝闻玩到现在也没拿自己冒过险，不至于这种时候玩什么玉石俱焚。
她率先下车，朝季霜偏头。
季霜看了祝闻一眼，叮嘱他小心，才把驾驶座让了出来。
下了车，才站稳转过身，季霜就见车子后退了几百米。
她皱着眉在夜色下眯起眼，看着驾驶座上的祝闻停下车探身到后座捣鼓了一阵，随后重新转过身，车子直接加速到短时间内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起步后速度愈发快，像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擦了过去。
季霜微微瞪眼，追着车疾驰而去的方向疾走几步，一度以为祝闻要用这破车撞进茧房中。
却见祝闻从车上跳了下来，季霜连忙跑上去，车速确实过快，祝闻一下没站稳往前跌了两步才站稳。
“你没！……嗯？”季霜刚跑到祝闻面前，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向仍在飞驰的车子：“？？？”
不等她问，她就听到了明显的、子弹击打车身的声音。
大概是有流弹打到轮胎了，车身猛然一飘，忽的发出“砰！——”的爆鸣声，火光瞬间往上窜了近十米，随后下降，点燃了整个车身。
但车子向前的惯性并未彻底打止，速度稍缓带着一身火光冲进了茧房群。
随后——
“砰！”的一声撞击声与紧随其后的两声炸响在夜空中响起。
“检测到数据库遭受袭击，正在确认备份文件安全。”
茧房群内响起广播声。
好的。
是在游戏后.台发布广播的那个声音。
季霜看着漫天的火光，扶额叹息。
祝闻看了她一眼：“你叹什么气？”
季霜：“……”算了。
“没。”她摇了摇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