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我几乎吼了出来,所有人一震,就连闩叔也是脸色一滞,随即他黯然的笑了笑。
“邪恶不邪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他们带我在风水一途上,真正入了门,我只知道,是他们,带我见识了不同的世界,我只知道,是他们让我活到了现在,只知道,是他们让我有希望不死,永远的活在这个世间。”
看着他一脸唏嘘,又一脸好像是幸福的神情,我整个人直呆愣在了原地。
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明白了他为何会做出这种遭天谴的事。
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竟然为了自己,而对村里的小孩下手。
想着这些,我看向他,摇摇头道:“闩叔,没人可以永生。”
“没人吗?”他一愣,自顾笑了起来。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看向村长道:“根叔,事情已经明了,他们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话完,我点着烟默默抽了起来。
先前的时候,我还一直再想,眼前这老头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也就没理由再作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但现在,被他一说,我才明白自己忽略了所有人都最在乎,却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死亡。
世间,人人都想永生,即使活着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惧怕死亡,不在乎生死,但真当到生死一线间,死到临头的时候,没人会坦然自若。
都不想死,都还想活着,虽然知道活着好像也啥意义,但就是想活着。
这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而眼前的这个老头,则正就是应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与渡魂人接触的,但很明显,时间应该不长,否则他也不会说,是渡魂人给了他们永生的希望。
这也就足以说明,应该是他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或者某一次差点死去的时候,渡魂人恰巧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歧路。
就在我想着这些时,村长拉了拉我,轻声道:“陈兄弟,我想把他们绑回去,在全村的人面前,公布他们的罪行,然后再以族规处置。”
我点点头,表示没有异义,同时告诉村长,接下来他想干嘛就干嘛,石青泽和他爷爷的事,没必要问我。
话完,村长让几个年轻人把“闩叔”和石青泽松开,然后重新又捆绑起来,押着朝村里走去。
其余人把生起的火堆灭掉之后,拿着这两天吃饭的家伙,也彻底撤离大水沟。
一路回了村里,刚一进村,就引起了轰动。
毕竟这两天村长和村里一些年轻人在大水沟干嘛,还没人知道,眼下见着村长绑着“闩叔”和石青泽回村,整个村子瞬间就炸了。
村长命人把他们带到麦场,然后开始召集整个村子的人集合。
一时间村里炸开了锅,议论满天飞,甚至有一些和石青泽要好的年轻人还嚷嚷着先把人解开,什么事情好好说,等一些话语。
看着整个村子乱哄哄的,我拉了把村长,示意他先回家一趟。
村长点头,吩咐了一下看管闩叔和石青泽的那几个人年轻人一声,便和我回家。
进了屋,我给村长递了根烟,略微沉吟了下说:“根叔,既然这件事已经清楚,那我也就不在这儿闲待了。”
根叔点了点头,随即一愣,满脸惊讶的看向我道:“陈兄弟,你说什么?”
“你这就要走?”
我点点头,刚想回应,没想他顿时激动道:“不行,你还不能走,这马上都过年了,虽说大过年的不让人回家过年不好,但就算是再不好,我也要留下你在我们这儿过年!”
“呃,”我一阵尴尬,想要给他解释,可嘴巴还未张开,他就摆手打断道:“陈兄弟,虽说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日子遇见这么多事,说实话,我真的都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
“再说,我就算是真的让你走,你觉得铁子和向林他们会答应?”
“还有,这次要不是你的话,我们村子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孩子,就连我的孙子都有可能……算了,这事不说了。”
“反正你不能走,要想走的话,也得过完年。”
看着村长几乎瞬间就说了一大堆,我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不由笑了起来。
“根叔,这样吧,我明天早上走。”
没等他拒绝,我赶紧说:“根叔,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真的有事,这事不能耽搁,你也知道我是干嘛的,耽搁越久,出现的意外就越多。”
听到我话,再看我满脸认真,村长一时间沉默下来。
我抓起他手,拍了拍,笑道:“放心,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的。”
他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我,起身道:“我先去场里了。”
我笑了笑,也起身跟了出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前跟在北风身边的时候,我老想家,现在好像也不怎么想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摇摇头,快步跟着村长一路来到麦场,此时的麦场已经人山人海,比我那天换刀时多了好几倍。
我那天,大多都是年轻人,还有一些女人孩子,可今天,男女老少,整个石沟村的村民几乎全都来了。
诺大的麦场挤满了人,就连麦场边上的土坡,小路上也全都是人。
村民们议论纷纷,村长分开人群,我跟着村长往里走去,人们全都拉着村问到底怎么回事,但被冷着脸的村长回绝。
穿过人海,我们到了麦场临时搭建的台子上。
台子上绑着“闩叔”和石青泽,几个年轻人看押着,就和古代斩首示众的刑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刽子手,也没有让“闩叔”和石青泽二人跪着。
“根叔,陈大哥。”那几个看守的年轻人朝我们问了声好。
村长点点头,接过早就准备好的大喇叭,朝着人群说了声“安静!”我则退到一旁和沉着脸的铁成向林二人站在一起。
一声安静过后,人群逐渐变得安静下来,接着,村长看了眼铁成和石向林,然后拿起喇叭对着人群道:“这两天村里出的事大家都知道,铁子家的英子突然出事走了,向林家的儿子也突然出事走了,虽然痛惜,但大家都觉得正常,可我说,这一点都不正常……”
“你们觉着,我们的闩叔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咱们村每家每户以前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曾受过闩叔的恩惠,但我要给你们说,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随着村长一句一句将所有一切全都公布出来,整个石沟村的村民由最开始的不相信到最后的哗然,再到最终的震惊与沉默,虽然沉默,但所有人的双眼,依旧还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村长话完,整个麦场一片寂静,静的落针可闻。
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始说话,说话的是一个和“闩叔”差不多,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提出了几点疑问,接着,其他人也开始说了起来。
虽然没有直接为“闩叔”和石青泽二人辩护,但意思也大概相差不多,全都是“闩叔”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之类的话语。
这些问题,村长自然已经提前说过,但他们还是不信的想要问个明白。
一时间,整个麦场都乱哄哄的,不止有人质问村长,其余人也全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其实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人们大多都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要想打破这个自己所相信的“相信”,很难。
比如说,一个世人皆知的得道高僧,某天杀了人,然后有人说,这个得道高僧杀人了,谁会相信?
大家肯定都会说:“切,怎么可能?得道高僧杀人?你脑子没病吧?”
然后那人再一脸认真的说;“你们怎么不信,我说真的,他真杀人了。”
而随后,这人便迎来众人的白眼与嘲讽,顺便再被冠上一个“有病,傻帽的”称号。
直至有一天,人们突然发现,得道高僧真的杀人了,而且证据确凿时,他们才会“哇”一声,原来得道高僧真的杀了人。
虽然如此,但最后还是有人在内心深处坚定着自己的想法,甚至还会编出一套荒谬的理论,来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站在证据面前的。
而眼前的情形,正是如此,在村长将所有证据全都摆在人们眼前时,他们沉默了,虽然还是感到不可置信,但也相信了眼前的大好人“闩叔”,竟然是一个连孩子都往死里害的恶魔。
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有人不信,并且质问村长的语言还变的非常激烈起来。
虽然这些言语根本就站不住脚,但有一人说,就有三人甚至五人响应。
原本平静下来的麦场,再次变的乱哄哄起来。
就在村长皱着眉头,满脸压抑不住怒气时,被绑着的“闩叔”突然哈哈大笑一声道:“枯木将死,又有何惧,就是我抽了他们的魂魄,还将他们的皮剥掉,制成了魂幡,怎么了?”
“爷爷!”石青泽大惊,整个人差点晕倒在地。
而台下的村民们,听到这句,脸色全都一滞,随即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一瞬间,整个麦场静的落针可闻。
“听见了吗?都听见了吗?啊?”看着台下寂静的人群,村长大吼一声。
人群中有些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
村长扫视一眼,冷声道:“族规处置!”
这一刻,人群中再没人敢说一声不字。
村长没再说话,看了一眼好像已经疯了一般在笑的“闩叔”以及满脸惊恐的石青泽,吩咐那些年轻人开始准备。
起初我还不知道村长所说的族规处置到底是什么,但当知道他们要用火将“闩叔”和石青泽两人烧死时,登时就吓了一跳。
不过惊吓之后,我也就默然了,毕竟他们干过的事,真是有违天理,不可饶恕。
而火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毕竟村长没让我等火葬完毕之后,把他们的魂魄也打散,这样一来,也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
不过来世能不能重新投胎成人,就看他们造化了,毕竟阎王老儿还是很会记账的。
这边事情暂完,我回村长家休息,村长让我看个准备火葬的时间,我略微沉吟了下,对他说“午时三刻。”
其实不是午时三刻也没事,但我就怕石青泽怨气太重,影响村长等人的气运,至于“闩叔”,此刻他整个人都已经疯了,还哪来的怨气。
不过,就在决定了时间,午时准备行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来找村长,说石青泽大哥回来了,正在麦场闹了,拦都拦不住。
村长脸色一滞,我则是摇头一叹,和村长赶紧去麦场。
本以为事情有点麻烦,毕竟来人是石青泽的亲大哥,“闩叔”的亲孙子。
可没想到了之后,石青泽大哥已经呆坐在地上,不再闹了。
我一询问才知道,就在刚才,“闩叔”抱着石青泽大哥,摸了摸石青泽大哥的脸,然后就闭眼归西了。
而这会儿的石青泽大哥,也已经全然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理会自己家弟弟剧烈嘶吼的“救救他”的声音,转身木然的朝麦场外面走去。
没了石青泽大哥的阻拦,一切进行的算是挺顺利。
一场大火之下,痛苦嘶吼的石青泽再没任何声音,至于“闩叔”,他已经先一步走,就算是想发出声音也没法发出。
真要发出,那就是尸变……
这一刻,石沟的事情才算是彻底了解。
晚上的时候,村长把那天前去大水沟帮忙的年轻人全都叫在一起,为我举行了欢送酒。
其他倒没什么,最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是,其中有几个年轻人竟然一脸激动的硬要拜我为师……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背着背篓偷偷从村长家出来,只是没想刚出村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