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木还在副驾驶上酣睡着。

徐远志面无表情的打开了车门,一看就看见蜷缩在椅子上他的小公主,徐远志脸上立刻有了慈爱的样子,他伸出手,想要将徐小木脸上的烟尘抹去,但是看她睡得那么熟,也就没有忍心。

“你到底带她去哪儿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质问赵文。“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你说!”

赵文一言不发,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能理解徐小木家属的担心,他也知道今天的行为对徐小木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虽然快乐着,但是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给我下来!你!”中年男人指着赵文的鼻子说道。

赵文正准备下去,徐远志开口了:“徐远洋!这是小木的朋友,你不用这样和他说话。”

“是朋友还这样对小木?”徐远洋继续呵斥道,“这是什么朋友?是损友才对!”

赵文听徐远志叫他徐远洋,他长得也和徐远志有几分相似,徐远志对他的口气也像是一个兄长的口气,两人可能是兄弟。

“远洋,小木如果不要求他,他敢带小木出去吗?”徐远志轻轻的说道,“我们平时对小木看管太严了,这孩子受不了……”

说话间,徐小木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车旁边这么多人,还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徐小木揉了揉眼,轻声说道:“爸爸,我……”

徐远志慈爱的摸着小木的头,微笑着说:“木木,醒啦?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挺好的,爸爸。今天真开心。你知道吗?我终于吃到柴火饭了,我还是自己做的,自己烧的火。”徐小木高兴的说,“农村的空气真好,我喜欢。”

“你喜欢以后爸爸再带你去。”徐远志慈祥的说道,“以后去了,你做饭给爸爸吃好吗?”

“好!”徐小木高兴的笑了。

“下车吧。”徐远志轻轻的扶起徐小木。

“爸爸,今天都是我的意思,不关赵文的事,你不要怪他。”徐小木临下车时,看了一眼赵文,然后恳求的对徐远志说道。

“爸爸要谢谢他,怎么会怪他呢?”徐远志笑着说,“赵文,谢谢你照顾小木,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谢谢你……”

赵文从徐远志的眼里读出了真诚,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徐小木也算安然无恙的交给了徐远志,自己又没有受到责怪,两全其美。

徐小木下了车,远远的就看见停在疗养院里面闪着灯的救护车,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然后紧紧的抓住了徐远志的手说道:“爸爸,我不要去住院!我不去。”

“乖孩子,听话,没事,这一次的医生是全球最好的,一定没问题的。”徐远志低声安慰着,徐远洋也走了过来,扶着徐小木低声下气的求着她。

“叔叔,我不要去。”徐小木委屈的都要掉泪了。她转身又回到车山坐着,徐远志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小木,去吧,等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去农村堆雪人,等到了冬天,你就该出院了,到时候我去接你,然后去农村堆雪人,还可以捉雪鸟,好吗?”

说这句话的是赵文,徐远志看了一眼他,又将目光停留在小木身上。

“捉雪鸟?像书上写的那样,在雪地里扫一片空地,撒一把粮食,然后用一个簸箕罩住吗?”徐小木忍不住的将头凑近了赵文,津津有味的说道。

“对,就是那样的。”

“好!我去住院,等到了冬天,你就带我去捉雪鸟,堆雪人,说话算话哦!”徐小木伸出了小手指,“我们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就是大鼻头!”

两人的手指轻轻的勾在一起。徐小木不放心,还得伸出大拇指互相碰一下,表示要“盖章”。

赵文都一一应允了。

徐小木有些不舍的下车,走了两步,她猛地回头,脸上再没有那么热切的笑容,她哀怨的说道:“赵文,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骗我,一定要等我出来,和你堆雪人。”

赵文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徐小木的眼里泛着泪光,她每走一步都那那么艰难,她自己也知道,此去希望渺茫,但是,她又能选择吗?

从小到大,她的人生就泡在了药罐里,她的自由就停留在医院里。化疗,移植,化疗,移植……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徐小木上了救护车,救护车鸣叫着飞驰而去。

赵文感觉到全身散了架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当徐小木的救护车驶过,他在心里轻轻的说着再见,再见……

也许很快就会再见,在不久的明天,在冬季,在大雪飞舞的日子,在漫天的雪地里……

也许再见,真的就是再也不见……

当救护车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赵文再也控制不住,他趴在方向盘上,想要大哭一场。

但是喉咙哽咽,鼻头发酸,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

只是觉得心脏跳动急剧,好像随时要骤停一样。

情绪波动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开始不受情绪的控制,比如该哭的时候,没有眼泪。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被另一个东西占领。

赵武说的对,他要安排时间进监狱实验室试药了。

他突然想,若是徐小木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会如何?

她一定会伤心的大哭一场吧?

徐小木,这个可怜的小人儿,竟然会在赵文的心中,占据那么大的位置。

这个位置,不关乎爱情,不关乎风月。

这个位置是留给友情的,但是比友情要深,却比爱情要纯净。

赵文在回去的路上,拨打了孙巧的电话。她说自己已经在医院里探视妈妈,一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一想到她一个人又要打扫研究院那么大面积的清洁卫生,赵文忍不住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他以为孙巧会推辞一番,没想到她却非常乐意的接受了:“好吧,三点钟的时候你在那边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

孙巧的语气听起来挺轻快的,完全没有了昨晚的慌张和缺少主见。

赵文也欣然同意,上午和徐小木在一起,见证了她的欢乐,回去的时候又目睹了她离去时的悲凉,他心头堵得慌。

加上他要去实验室试药了,前途未知。不知道成功与否,因此,他觉得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

孙巧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受不了,像徐小木那样随时的情绪波动都有危险。

他有一个直觉,他和孙巧之间会发生点什么。

这样一想,旋即又掐断了这个念头,他连明天都不敢保证,还能意**和孙巧之间的事,他不禁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有心情意**。真是万恶**为先啊!

到了研究院的时候,孙巧还没有赶来。

他干脆就在研究院大楼外面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研究院大楼走来了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不是徐朗吗?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灰色西服,平头,看起来神采奕奕。

奇怪,他这么好的精神,难道他不知道顾盼盼已经死了?

还是他已经知道,在假装坚强呢?

徐朗正在打电话,路过赵文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徐朗在说:“我知道了……亲爱的,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什么时候啊?晚上七点的飞机?那我明天准点到机场。好的……好的……再见老婆。”

挂电话前,他还很甜蜜的对着手机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