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夜幕笼罩的新兴市,注定将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公安局内部灯火通明,他们已经召开了几个小时的讨论会,讨论的主题就是他们的战术到底是继续“守”,还是反守为攻。

以孙捷为首的年轻一代,都主张主动出击,捉拿徐朗。只要捉住徐朗,不怕他不交代罪行,不交代出自己的窝点。

而以副局长为首的“老古董”们,则是希望继续保持着“守”的姿态。因为他们认为,徐朗一个人是干不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背后,一定有强大的后盾支撑着,以至于他能胆大妄为到这样的地步。

双方各执己见,老一辈的固执和权利几乎让孙捷拍案而起。而在一旁一直郁闷着的赵武,则是闷闷不乐,他的内心有太多的疑问,争执的双方到底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的多清楚。

当孙捷碰了碰他,让他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赵武这才回过神来,他愣了愣,看着孙捷期待的目光,以及局长严厉的目光,他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攻!”

大家没有想到,一向都听局长的话,而和自己的对手虎视眈眈的赵武,居然也向着孙捷了。局长非常错愕,正要发话的时候,看守所那边传话过来,肖雪要见赵武。

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但是,她为什么要见赵武?她难道早就知道了赵武的身份?

赵武感觉到去看守所的那段路,有些漫长,肖雪的影子在他眼前不断的重叠着,她在办公室优雅写论文的样子,她在书架前性感俯身拿文件夹的样子,她知道治疗失败忧郁的样子,她在手术室将病人大卸八块疯狂的样子……

赵武想象着肖雪如今一定很落魄,她行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到过无数个千姿百态的城市,风光过,妩媚过,但是她一定从来没有来过看守所这个地方,这个被体面人视为地狱一般的地方,仿佛一进去,整个人就被大打折扣,掉了价。

他想,肖雪一定是蓬着头,散乱着视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鲜。

但是赵武想错了,确切的说,他想多了。

走进会客室,肖雪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她的头发并没有散乱着,而是挽在脑后,打着一个漂亮的结,头发被束了起来,因此她白皙欣长的脖子露了出来。她的额头宽大圆润,她的鼻子小巧挺拔,一双眼睛并没有涣散着目光,而是有神的看着赵武坐下。素面朝天的肖雪,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美貌,好似深秋的一朵白菊,静静的开放着,不顾其他。

倒是赵武,显得不自在起来,他慢慢的坐下,一开口,并不是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你有什么好交代的?”

而是:“你还好吗?”

好像是问候一个老朋友,好像是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恋人。

他的语气很温软,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警察。肖雪的样子,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经历生死,经历最亲的人失踪,赵武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柔软了起来。

“很好!”肖雪的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你立功了,警察先生。我是该叫你小赵主管呢?还是叫你赵警官?”

赵武知道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了。

肖雪一定怨恨死自己,她的眼里完全都是冷漠和怨恨。

“肖雪,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肖雪干脆利索的说道,“你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对吗?你比赵文聪明,说得不好听一点,他确实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搬运工,除了善良,他身上几乎没有闪光点。但是,你的聪明太引人注意了,很多时候,你能想到的东西,我要费劲的想很久,才能想到。另外,你体格健壮,走路板正,特别是你的坐姿,你坐下来的时候,你的手,很自然的放在膝盖上,腰板挺直,两眼平视前方,这是一个受过正规军训的人的坐姿。”

赵武只能微微点头,肖雪的观察力确实厉害,自己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这些只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习惯,没想到,这些习惯出卖了自己。

“另外,你是后勤部主管,但是你想涉猎的事情太多了。太多……你知道吗?赵文在医院的时候,除了搬运尸体,其余时间都是在停尸房里,规规矩矩的做着本职工作,根本就不会闲逛,不会去管与自己的工作无关的东西。你呢?你目的很明显,你想打探那些病人的具体情况。”肖雪顿了顿,问道,“有烟吗?”

赵武为肖雪点上一支烟,她狠狠的抽了一口,猛吸进去,突出一个很大的烟圈,在烟雾缭绕中,肖雪继续说道:“你以为我是从这些方面发现你不是赵文的吗?”

怎么?难道不是这些方面?

“错!这些都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警察先生,赵警官,我可没有你那么有心计,我也没有反侦探的能力,一切,都是你的一个小失误,让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赵武不解的问:“我的小失误?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警察?”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开车出去,带着我。由于车在路上太颠簸,你的皮夹掉下来了。”肖雪笑道,“但是你浑然不觉,我将它捡起来,看见了里面你的身份证。”

“你私自打开我的皮夹,你这是窥探别人的隐私。”

“很巧啊,你的皮夹掉在地上,正好是打开的状态,我只不过是做了好人,将你的东西放了进去。”肖雪不以为然的说,“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赵文,而是赵武。”

“这么说,从一开始,我就在自导自演,你就充当着观众的角色。”赵武苦笑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要我说实话吗?”肖雪苦笑道,“当我知道治疗失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崩溃掉了!我缺乏安全感,我希望有人能在我身边陪着我,给我壮壮胆子,很好,你的出现,充当了这个角色,你觉得我自私是吗?谢谢你给我安全感,也谢谢你,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来,我终于总算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