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仍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只是,或许是因为宫中内务琐碎操心,岁月在皇后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沟壑,让她看起来反倒比长公主要大上好几岁。

不等虞非晚行礼,皇后就笑着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像是寻常长辈一般,问起了虞非晚的日常起居。

虞非晚从容不迫的一一应答。

等问到几乎无话可说了,皇后才话锋一转,突然问:“今日你也去赴长公主的晚宴了?”

来了!

虞非晚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葱白的手指,微微颔首:“长公主邀请,不敢不去!”

“江瑛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皇后压下自己的焦躁,放柔了声音问:“听说长公主把京都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姑娘都请过去了,她找你们说了什么?”

虞非晚挑眉,看了皇后一眼。

原来她还不知道?

察觉到她的疑惑,皇后压着怒火解释说:“公主府的人一个个嘴巴跟蚌壳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否则我也不会来问你了。”

至于其他人,她怕对方嘴不牢传出去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语。索性便把虞非晚召进宫,若有人问起,她大可说自己太久没见虞非晚,想念她了,召她进宫作陪。

虞非晚迟疑几秒后,还是非常坦诚的说:“长公主怜悯衢州百姓受苦,说是要为他们募捐善款。现在这个时间,善款应该已经从钱庄兑换成银子运出京都了。”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假好心!她当皇上是死的不成?这些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公主来操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想收买民心,意图造反!”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虞非晚抿唇不搭话。

皇后厉眸微眯,看向虞非晚,沉声问:“你也捐了?”

虞非晚心一跳。

她知道这对姑嫂一直不合,却没想到皇后会对此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虞非晚思索一番后,有些无奈的苦笑:“当时那样的场景,大家都捐了。”

言外之意,自己也是被形势所逼。

皇后面色稍霁:“她还有没有对你提起过别的事情?”

虞非晚想起长公主提到要和父亲一起去祭拜母亲一事,又想到皇后的态度,犹豫几秒后摇头说:“没有,人太多,我和长公主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善款募集完,就去听戏了。之后也就是说些家常话罢了。”

虞非晚神色坦然,看她的样子,这些话不像是在作假。

皇后敛眉审视着她。

过了几秒,她才温柔的拉起虞非晚的手,僵硬的挤出一抹微笑:“你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我们的这位长公主可不像她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慈眉善目。这些年,她任性妄为惯了,就连皇上也管不了她。你往后也要离她远一些,她再邀请你去的时候,你随便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便是。”

“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皇后嗤之以鼻,满眼怨愤:“当年若不是她太任性,你母亲也不会……”

皇后蓦然住嘴,后知后觉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太自然的说:“瞧我这张嘴,没事同你说那些老掉牙的往事说什么。总之,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就是了。算了算了,不提这些糟心的事,我们来说些别的高兴的事情。”

她这些话没头没尾的,虞非晚满脸狐疑。

但她聪明的没有追问。

又聊了一会儿,突然从殿外进来一个很面生的老太监。

他俯身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虞非晚就只看见皇后在瞬间变了脸色,目色阴寒的看着那个老太监,接着仿佛才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不太自然的转头对虞非晚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吧。”

说着,就让贴身婢女带虞非晚去休息。

虞非晚心生疑窦。

以往,在她的心里,皇后一直都是慈眉善目,温温柔柔的。

但今天,她却仿佛换了个人,暴躁且沉不住气,刚才面对那个老太监的时候,她甚至像个恶贯满盈的冷血杀手。

出了皇后的寝殿,虞非晚故意走的极慢,落在最后。

但皇后并没有出门。

那个老太监也迟迟没有出来。

皇后把她安排在永福宫的偏殿中。

等到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半夏整理床铺的时候忍不住碎碎念:“姑娘,您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同你说那些话呀?难道说夫人当年的死另有内情不成?”

虞非晚揉了揉眉心,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从皇后的话里推测,母亲当年的死似乎和长公主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

这么多年,自己从没有在父亲面前听说过这种说法。

父亲没理由隐瞒自己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

所以,要么连父亲也被蒙在鼓里,要么就是皇后撒谎了!

虞非晚眉心紧蹙,陷入沉思。

半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说:“不过,如果夫人的死和长公主没关系的话,皇后娘娘也不会提醒您远离长公主了。皇后对您这么好,应当是怕你受伤害。”

“半夏……”虞非晚突然叫住她。

“嗯?”

“你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突然叫我进宫?”

“不是为了打听长公主今天做了什么吗?”

“可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半夏偏头想了想,摇头不解的说:“好像是没必要。”她打开门小心翼翼往外面张望一圈,确认没有人偷听后,才凑到虞非晚耳边小声说:“看皇后娘娘的样子,好像很怕长公主。”

虞非晚点头。

的确。

皇后正是因为忌惮长公主,所以才表现的这么着急,连一夜都不愿意多等,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召进宫。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忌惮长公主呢?

说到底,长公主不过是一个寡居的妇人,名下只有一个女儿,还病重到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远在林州养病。

横看竖看,长公主也对皇后造不成什么威胁才对。

皇后为什么那么怕她?

而且,还没来由的对自己提起关于母亲去世的事情,又含糊其辞的不说清楚。

倒像是在故意引导自己去怀疑长公主一样。

皇后此举……是想借刀杀人,利用自己去和长公主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