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清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顺着李承辉的话接道:“我也没有想过能盯牢你,只是要给你一些压力,显然你也是有些在意的,不然你不会提到他们。”
“他们的确让人有些讨厌。”李承辉又笑了笑,“不过我自己不说你们是没证据动我的,甚至碰我一下都不能。”
“那你自己又为什么要说呢?”张云清静静地注视着李承辉,似乎要将这个男子的容貌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这是他遇上的最强大的对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亲手导演了张云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却是暗含着刀光剑影。
李承辉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又道:“或许连我也弄不懂我自己吧,或许你能给我我想要的答案。我应该庆幸,当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时候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一直都这样,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你的所作所为。”张云清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面前这个平胡男子擒下,但他知道他不能,不仅是因为没有证据,张云清还想知道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我经历过很多事。”回首往事,李承辉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怅然之色,这还是张云清头一次看到他的脸色有一点变化。
“我看过你的自传《老李与人生》。”
“书是写给人看的。”
“可书里也有一些作者的影子,都说读一本好书是和一个伟大的人在交流,而你注定不是那样的人。”张云清轻轻摇头。
这一次张云清带上了轻蔑的语气,不过脸上依然保持了笑容,不时从门口经过的人如果不知道真实情况还以为张云清正在和李承辉亲切地交谈,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下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只有身处包间里的两个人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自己宿命中的对手,两人之间终有一场生死之战。张云清没有刻意把话题往案件的疑点上面引,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李承辉也不会说,只有找机会旁敲侧击了。
“何以见得?”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书上用了不少的感叹号。喜欢大量使用感叹号的人一般逻辑性较差,不善于处理问题并在潜意识里担心自己没有说服力,正因为如此,这类人才用大量的感叹号强迫他人来关注和认同。”
“可你应该知道我的逻辑不差。”
“你过谦了,是很强。所以说,你是我看不透的人之一。但你永远不会成为那些伟大的人,这一点是肯定的,你永远活在黑暗的世界中。”
李承辉长长地吐了口气,没有去辩驳张云清的话,而是道:“在夜色中,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这是海子的诗,你应该很喜欢诗。”
“不仅是诗,诗歌、王位、太阳也是我所坚持的东西。”
“我想我可以理解王位和太阳在你的字典里所代表的含义,可你所坚持的东西永远不会被世人所接受,为了这样的坚持你放弃了很多,你很可悲。更可悲的是当你选择时已经放弃了,当你放弃后自然也不会再有勇气去珍惜、去重拾你所放弃的一切。”张云清没有说太重的话去指责、痛斥、甚至辱骂对方,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沉不住气,而李承辉也不会因为那些话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他早已油盐不进。
“你不是我,你永远无法明白我。就好像有些女人总埋怨男人肤浅、只知道追捧一些花瓶一般的美女,但花瓶和夜壶是正常男人都会选择的。我所追求的是花瓶,而你们只认为那是一把夜壶。”
张云清发现李承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竟流露出苍凉的气息,他现在是有怎样的心境呢,孤傲?鹤立鸡群?世人皆醉我独醒?张云清选择沉默,不屑于在李承辉这番话后加上任何一个字,哪怕只是一个标点符号。而且张云清知道李承辉一定还有下文,他只需要等待即可。
果不其然,就听李承辉接着说道:“我每天在电台播节目会听到这样那样的故事,他们不是在向我倾诉,而是在寻求我的帮助,他们需要我。我自然也乐意帮助他们获得真正的解脱和幸福!”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不过是扼杀人性的刽子手。”李承辉冷声反驳道,这明显是他特别在意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人性就是无止境地索求和释放那你就错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媒介来抒**感罢了。他们把网络当作垃圾站、把你的《老李夜话》当作公共厕所,但不可否认的是有很多在网上骂过脏话、给你节目诉过苦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都在用他们所有的努力完成他们最为平实简单的生活。而你和你的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你们摧毁了很多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张云清不想再和李承辉玩什么文字游戏,他对面坐着的就是一个灭绝人性的疯子,很多话他是听不进去的,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已经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
但张云清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动怒,因为游戏还要继续,话说回来刘思媛出去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张云清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
就在这时,刘思媛端着大盘、小盘的食物从包间这边走了过来,由于东西太多,她还叫了两个服务员帮忙。
李承辉的方向正对着房门,见状朝张云清笑了笑,主动起身走到门口去接,张云清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不好意思在外面看到个朋友,让你们久等了。”刘思媛歉意道。
“没事,我和云清聊得很好,正在谈论推理小说,我特别喜欢本格推理小说,不过他喜欢社会派。”李承辉把端来的菜放到一旁。
“是啊意见和看法有点矛盾,求同存异嘛。”张云清也笑道,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恶心,如果不是因为刘思媛的关系,这场戏他还真就演不下去了。求同存异?压根儿就没有同的地方,存异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们说的我也不懂,好了、我们吃饭吧,我真有点饿了。”刘思媛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清,喝点什么,我去拿?”李承辉问道。
“不用了,吃完饭我还要回去工作。你今天不用上播吗?”
“要的、要的,那只能下次了、下次我俩好好喝几杯。”
张云清点了点头,心想:“下次我带你去局里喝茶。”
就在这时,王羽佳的一通电话打到了张云清的手机上,张云清看了看来电显示,跟刘思媛和李承辉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包间。
“云清,在干什么?”
“呃,我在和朋友吃饭。”张云清选择了隐瞒,只怕王羽佳会担心。他也知道王羽佳就是因为关心他才给他打电话来的。
“好的,那你吃了饭早点回去,我也准备回家了。”
“你跟谁一起,一个人吗?最近还是别一个人回家了,找个人陪陪你。陈江呢、张昊呢?”
“陈队下午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我还好奇你不是让他带着我们查案吗?也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就走了。张昊下班后就走了。我打算和星月一起离开,她和她姐在天枫市租了房子,一个方向的,你不用担心。”王羽佳说道。
“嗯,你们也小心点,我今天的感觉不是特别好。一会儿我吃完饭就给张昊他们打电话,你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过来,让星月也发一条给我。”张云清点了点头,又叮嘱了王羽佳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张云清回到包间继续吃饭。
“张警官,工作很忙吧?”
“是啊,案子还有些扫尾工作。李先生别太见外了,叫我云清就行了,呵呵。”张云清笑应道。
“扫尾工作往往是最难的不是吗?”
“是啊……你说凶手要是能自己到警局来自首该多好。”张云清由衷道,以前他觉得他和一号凶手只有一个口罩的距离,现在口罩揭开了张云清反而有种找不到北的感觉,根据往日查案的经验,这种感觉出现只有一个原因,他忽略了某些关键的地方,张云清打算抽时间好好把案件梳理一遍。
李承辉笑了笑没有吭声。
刘思媛知道张云清正在查思琪的案子,但不想发表任何看法,那些事情还是留给警察去考虑吧,她现在只想知道是谁害了思琪,如果可以她还要质问一下凶手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刘思媛的心思比起张思琪要细腻许多,但她再怎么细腻也无法想象她平日万分景仰的李承辉就是整个系列案的幕后黑手,此刻这个家伙还在问她饭菜合不合口味。
接下来的晚餐刘思媛没有再离开过,张云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试探李承辉,这次的饭局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张云清与刘思媛二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刘思媛的家和电视台的方向一致,她是坐李承辉的车走的,张云清并不担心李承辉会对思媛怎么样,一是因为一号凶手从来不自己动手,二是有两队警方的人马跟着他们,想出事都难。
目视着李承辉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张云清随即掏出手机逐一拨打王羽佳几人的电话确认他们是否安全,出人意料的是陈江的电话关机、张昊的电话打不通,只有王羽佳在家休息。
同一时间,张昊来到了与报案人见面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