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清没给张昊和慕星月太多拌嘴的时间，随后便把桌上的案件卷宗分发下去，最少的慕星月也领到了十几份卷宗，哪还有时间跟张昊斗嘴，而张云清依旧是全组任务最重的那个人。

小会议室内渐渐安静下去。

之前分析过无数次，李承辉紧张积案侦破小组的成立，并为之设计了一个庞大的弃车保帅的计划，那么积案中必然有他在意的东西，以前张云清觉得积案中有李承辉的破绽留下，但经过上次河西村之行，他能够感觉到李承辉的遗言非虚，他可能真的没有亲自动过手。

那么积案中或许存在的破绽就应该是关于李刚的，而这个破绽很有可能就在眼下的这些案件卷宗里，那个案子是深海中蒙尘的珍珠，需要张云清几人尽快的发现它，只要找到这方面的一些蛛丝马迹，张云清抓捕李刚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不过有一点张云清一直没想明白，如果说马斌是李承辉留下的一个后手，李承辉为什么又要把他的视线引向河西村？

张云清心中有一个解释：李承辉培养出了一个恶魔，但他的内心深处很矛盾，不知道应不应该让这个恶魔继续存在下去，所以会在暗中为警方提供线索，还是说他要让张云清成为这个恶魔成长、蜕变的踏脚石？

不管怎样，李刚和马斌的危险程度都不比李承辉低几分，如今这二人并没有出手作案反而是警方的一个机会，张云清只能和时间赛跑，这场赌局他输不起。然而凝视着手中的卷宗，张云清的嘴角再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这可是李刚这十年来经手的所有案子，这么多卷宗哪里是一天两天能筛选完的。即便他推测李刚不会在那些已经结案的案子上动手脚，但张云清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真要出现什么冤假错案，别说是他、就连王强也会受到牵连，人命大如天，在这方面张云清不敢留有一点私心，还是老老实实先把案子过一遍再说。

翻查案件卷宗是一件既费神又费时的事情，张云清先查的是那些已经破案的案子，有不明白的地方他还会让张昊取来以前开庭审理时的记录。不过这庞大的工作量并没有让张云清望而却步，总归是要查清楚的，不然大家都不会安心。

在翻看卷宗时，张云清也同时在思考一个问题：唐涛帮助李承辉处理的那三具男性尸体是谁？杀害他们的凶手会不会就是李刚和马斌其中一人？如果不是，那岂不是还有一个犯罪嫌疑人没有出现？

李刚和马斌的事情千丝万缕，张云清已经够头疼了，脑子里的运算量大得惊人，实在不想再有什么漏网之鱼出现。

另外李刚的骨髓受赠者是一个名叫苏华胜的年轻人，这个人可以确定已经死了，出手的人是谁？他的尸体又在哪里？慕晚晴带着刑警队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个人的尸体，这里面应该也有值得思考的东西。

张云清陷入了沉思。

小会议室里异常安静，期间除了正常的工作安排，只有慕星月离开过一次，她给大家泡了几杯咖啡。

王羽佳不时会偷看张云清几眼，她知道现在这个时期是张云清最费神、压力最大的阶段，郁闷的是自己找不到可以帮到张云清的地方。她平时就不善言辞，只能把这份担忧放在心头。

就在这时，张云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灵光一现，忽然抬起头问众人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你们谁还记得杨小三的案子？就是那个化名杨乐，潜伏在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中，后被唐涛杀死的那个人。”

提起这案子，在场除了慕星月恐怕没人不清楚的。张云清显然也不会忘记，他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个案子恐怕另有深意。

“云清哥、我记得啊！我还记得因为这个杨小三，羽佳姐和思琪姐还吵过一次。”张昊高举右手道。

“你提那事干什么。”王羽佳白了张昊一眼，心里莫名的难受，现在要找个可以和她吵上几句的人都没有了。记得那时候张云清还经常在她与张思琪之间周旋，只为了改善她俩的关系。

张云清一直都说她和张思琪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如今王羽佳却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珍惜。

“那你把那件案子从头到尾说一遍，我借此梳理一下我的思绪。”张云清点了点头说道。

“云清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慕星月不解道。张云清只是笑了笑，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张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当即便把那个案子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甚至包括张云清当时对案件的分析，就连张云清带他们去见孤儿院院长的事情也提了出来。

“云清哥那时候推测出来，杨小三并非没有跟警方联系，他很有可能运气不好联系到了李刚，后来就落入了李刚和李承辉设计的圈套中，杨小三被唐涛杀害，而他带出来的孩子也被向嘉烧死了，对了、向嘉就是纵火案的那个凶手……”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张云清突然出声打断了张昊的话，然后又眉头紧锁、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嘴唇，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王羽佳几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张云清这样了，都知趣的没有出声，深怕打断张云清的思路，他们知道张云清如果愿意说的话在他想通之后会告诉大家。

这一次没有让大家久等，张云清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事，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冲着几人笑道：“我一直想弄清楚李刚的犯罪心理，原来线索早就出现了。你们仔细回忆杨小三的这个案子……”

杨小三当年多次卧底在犯罪团伙中搜集犯罪分子的罪证，还有过两次成功的经历，可谓经验丰富。在想要脱离犯罪团伙时，杨小三必然会想方设法和警方联系，而他联系到的人经过张云清合理的分析应该就是当时的李刚！

“问题出来了，按照最合乎逻辑的情况、以及杨小三当时处境，杨小三必然不会和其他的警察联系，而在杨小三与李刚联系之前，杨小三和李承辉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换话句话来说……”

“换句话来说要让杨小三死的人不是李承辉，而是李刚！”王羽佳美目圆睁，将张云清的话接了下去。

“也就是说当时的杨小三满足李刚对猎物的条件，换言之满足李刚的犯罪心理！杨小三在李刚的眼中有取死之道！云清哥，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想通此节，张昊不禁赞叹道。

众人无不在心里腹诽：张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没错。我们应该把这件事看作李刚的一次出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李刚要谋害杨小三呢？而这一次李刚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把杨小三和那几个无辜的孩子交给李承辉处理。”

张云清隐隐感觉到，如果他能把这个问题查清楚，就有可能知道李刚的作案动机和犯罪心理，也能很快从眼前这些案件卷宗里找到那颗深海遗珠，那么他们抓住李刚的把握又会增大几分。

当然、对于此事张云清并非没有自己的推测，其中有一个还非常符合逻辑，但眼下暴露出来的线索着实太少，张云清不敢把其他的可能性也排除出去。“人心难测”四个大字在很多年前就像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上，他曾因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如今早已不像当年那般激进、冒失了。

“那李刚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心理要置杨小三于死地呢？”陈江问道。

张云清摇了摇头，道：“现在还说不上来，你要说李刚看杨小三的长相不顺眼我也是相信的。”

张云清这话把慕星月几人给逗乐了，王羽佳反而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心道：“谁说不是呢，好多心理有缺陷的人就跟精神病似的，杀人的动机千奇百怪。云清能像这样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出来证明他已经看淡了，而且他心里也没有自己认可的答案，或许有，只是现在没有到说的时候。”

“好了，都别多想了，还是先看手头上的卷宗吧。规矩不变，但凡发现丝毫的疑问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大家商量，不怕没问题、就怕找不到问题。”张云清这话也打断了几人追问下去的念头，不得不再一次沉下心来翻看卷宗。

没多久，小会议室便再一次安静下来，依稀可以听见门外那不时响起的、显得有些匆忙的脚步声。而这些脚步声大部分都来自刑警队的队员。自从昨天和张云清谈完话后，慕晚晴便给刑警队下达了数条命令。至于能不能对破案有帮助，就不是张云清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抛开所有的杂念，张云清再一次全神贯注投入卷宗里，他希望能从这些案件中找到可以印证他心中推测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