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有两个地方让我感觉她并不清楚赵琳的生死。”张云清喝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水，道，“最明显的一个地方是她在讲述她和蝰蛇第二次见面时她用了‘处理’一词来交待赵琳的去向。
人其实是很懒的动物，如果能用一个字交待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两个字，我猜想当初弑影也是这样跟她说，只说处理不说杀死，她在回忆当时情景的时候就把弑影的说法照搬了出来。”
“没错，当初弑影的确是这样给我说的，我也问过他几次赵琳是不是被他杀死了，他也没有给过我明确的答复。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万一是我口误呢，我只能说你蒙对了。”田兰平静地说道。
她始终不认为张云清能斗得过蝰蛇，在场的人她与蝰蛇接触得最多，深知那人有多么的厉害和可怕。如果张云清只能做到现在这样浅显的分析，未免有些浪得虚名了，所谓斗智斗技斗勇斗狠，单是斗智一项，她觉得张云清比起蝰蛇就落了下风。
田兰终究还是骄傲、自负的，哪怕是落到现在这地步，她也很难改变她内心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她觉得张云清不如蝰蛇就是不如，除非张云清还能有其他令她惊艳的表现。
张云清听田兰的话里又有了一些挑衅的语气，也不在意，只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地方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在回忆时称呼赵琳小贱人。”
“这能说明什么？”田兰愕然道。
“是啊云清哥，这能说明什么？”别说是田兰了，杨涛也是带着满心的疑惑问道。
周海波比起杨涛几人要沉稳许多，他在心里分析张云清提出的这个点，怎么看都是一个骂人的称呼，真不知道张云清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一句小贱人就说明田兰不知道赵琳的下落了？
“是这样……”张云清知道大家想破头也想不出他提出这一点的用意，开口跟杨涛几人解释道，“人在回忆的时候通常会将他现在对事物的认识强加到过去的一些事物上面，这让很多词语出现了年代感。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前我们形容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好，会说他大方得体，现在却会说他穿得很洋气、很潮、很时尚。
你在跟朋友讲述你以前的尴尬事情时，你可能不会说那件事让你很尴尬，而是说那件事让你很糗，糗爆了。
七八年前的田兰只是学生，她就算再不待见赵琳也绝对不会用贱人这个词来称呼她的同学。而现在的田兰已经是成年人了，随着年纪和词汇量的增加，她会有更多的词语来对以前一些事物进行评定。简单的说她是在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待过去的事物。
而小贱人这个词语的重点就在那个‘小’字上面，田兰觉得赵琳夺走了李辰原本该给予她的宠爱，就把赵琳称之为贱人，这个小字不仅说明赵琳在田兰心目中贱的程度，也说明了田兰也不知道赵琳的生死，只因为她对赵琳的记忆仍停留在田兰失踪之前，那时候的赵琳也只是个小女生。不知道我这个分析你还满意吗？”张云清说完又将目光看向了田兰。
杨涛几人听完张云清的解释纷纷瞪大了眼睛，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这也可以？就因为一个骂人的称呼，张云清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东西，这家伙的脑袋究竟是怎么构成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田兰甚至很恶趣味的希望张云清能说错一次，却见田兰看向张云清的目光里流露出了钦佩之色。
你他妈不是骄傲吗？刚才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吗？现在怎么又服气了？这让难得在心里支持你一次的我们情何以堪啊！你知不知道你这眼神让我们刚才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显得十分愚蠢啊！
“难怪连他都那么推崇你，张警官，这一次我服了。我还记得他说过，如果任务失败我落入周海波手中，或许还能与他周旋一二，骗骗他什么的，但如果被你张云清控制住，我连说谎的可能性都没有，还不如别浪费那些时间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说得一点没错，赵琳失踪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蝰蛇是把她杀了还是另有用途。”田兰态度诚恳道。
这一次她真的对张云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一个骂人的称呼而已张云清就能如此精准地分析出她的情况，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天知道张云清能发现多少连她也不了解的事情。
“呵呵，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只是看的想的听的比你们要多一点罢了，但我也有我身为一名侧写师的骄傲。蝰蛇的评价和你的佩服真的不能让我产生多少优越感。我们还是把时间放在其他的问题上吧，第二个问题，1.21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田兰想也没想就否定道，“你们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毕竟这个案子和7.25太像了，而且我知道这案子也是他做出来的，你们怀疑我也在情理之中。我只能说对于陈楠的死我也感到意外，而且我死罪难逃也没必要隐瞒别的事情。”
“行，我知道了。你接着往下说吧。”张云清点头道。
“对于弑影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年我跟蝰蛇都是约在小树林里见面，也是他口头上通知我说我加入了他创办的弑影组织。
我们见面也不谈别的，他只是教我如何应对你们和周海波的追查，同时也训练我如何在行动过程中给予周海波致命一击。
关于这个组织的性质、成员构成方面我知道的和你刚才分析的没有什么出入，他的确是在利用人的欲望来运作整个团队。
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据我这些年的观察，弑影里面并不都是犯罪分子，也有人在从事正当的职业。
他曾说过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与警方为敌，而犯罪只是他达到目的一种手段而已。不过你也知道我接触不了弑影的核心机密，只能算这个组织的外围成员罢了，想知道得更多你们得抓到里面的核心成员才行。”
“今晚在病房内与我交手的那个外国人是弑影的人吗？”周海波听到这里开口问道。
“他不是，他只是蝰蛇花钱从国外请来的职业杀手，恐怕连弑影是什么都不清楚，至少蝰蛇是这样对我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可以自己去调查。”田兰解释道。
“弑影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们吗？这是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带你下去休息。”张云清看出田兰的状态正在走下坡路。
她身上毕竟有伤，又折腾了一晚上，此时她的脸色苍白，满头虚汗，回答问题也开始偷懒，张云清要想一次性把所有东西问清楚不太可能，也不得不为以后的审讯工作考虑。
“还真说过。”田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他习惯做事前先把后果考虑清楚，也曾不止一次提醒我说这次行动如果失败我可能会没命，他救不了我也不会救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行动开始后他从我家把我带走，安排了一场苦肉计迷惑警方，并告诉了我接下来的行动细节。他曾郑重地给我说了一段话，说如果行动失败我落入周海波手中，就帮他带句话给周海波。”
田兰说到这里看向一旁的周海波：“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他一生的宿敌，你毁了血刀也毁了他曾经的生活，你们之间必有一战。查清楚1.21杀人案你有机会见到他，他等你。”
“这很好，就怕他一直当缩头乌龟不敢露面。”周海波毫不示弱地做出了回应。
田兰也不在意周海波的话，回过头又对张云清说道：“他也说过，如果我露出马脚被你们警方控制，也让我带句话给你。他知道你不会放弃对他和弑影的追查，但如果你愿意辞职不再参与进来，他要还你两个人情。第一，你会在电视上看到安东尼的死讯；第二，当年杀害你母亲的那个人会死在你们市局的门口。”
田兰话音刚落，张云清就像中邪一般从沙发上弹起身来，圆睁的双目中有震惊也有一丝别样的情绪电闪而过，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他对蝰蛇提出来的条件心动了，还不是一点点。
田兰似乎已经料到张云清在听完她的话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不放在心上接着说道：“他还留有一句忠告给你，你也可以看成是威胁。
他让我转达你就算你不答应他开出的条件，也别把他逼得太紧，否则你会看到蝰蛇口中的毒牙。
其实这事说来好笑，他很满意你对三日之限表现出的态度和诚意，不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没那么好说话的。
如果让他知道周海波一直在你们警方控制之中，这样的欺骗我想他接受不了。是否答应他开出的两个条件看你自己了。”
杨涛听到这里一脸的疑惑，张云清母亲的事情在经历过马斌的案子后他也略知一二，可是田兰口中的安东尼又是谁？这名字听上去像似一个外国人。张云清与这外国人之间又有什么故事？
“云清……”
张云清抬手打断了周海波的话，转而便让雷军安排两个人带走了田兰，让人给她找医生、把她带回警局秘密看押。田兰与几个特警离开后，别墅的客厅变得更加宽松了一些。
警方与周海波的合作关系已经达成，双方没有了之前那剑拔弩张的样子，站了一整晚的雷军的几人也各自挑选位置坐在了张云清的身旁，只留下两个还站在周海波身后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