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清紧咬着腮帮子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同样紧紧地盯着他。

这一刻，手机前的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他们似乎用眼神在传递着同样的一个意思：接下来，你的对手是我。

好一会儿，张云清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想必刚才的事情你也都看在眼里。记住我的话，下一次你就不会再像今天这么走运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那双眼睛紧紧地闭合起来，也在同时切断了手机上的视频连接。

张云清咬了咬牙将手机从树上取下来看了看又递给身旁的雷军，说道：“让兄弟们把现场找到的证物都收集起来，另外让医院的救护车快一点，我担心那女孩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恩。”

把事情都交代下去后，张云清又走回了受害女子的身旁，他蹲下身子用指头撩起耷拉在女子面前的长发仔细地观察了片刻，这个女子的容貌和他们制作出的赵琳的模拟图有七八分相似。

没有意外，这个女子就是失踪多年的赵琳。回头想想如果不是发现女子是赵琳，之前周海波也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了吧。

女子仍处在昏迷之中，虽然气息比较微弱，其他的生命体征还趋于平稳，应该能够坚持到救护车赶到。

接着张云清又掀开他搭在女子身上的衣服要看看女子身上的伤口，这一看张云清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琳的衣衫不整，身上有被人捆绑的痕迹，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处贯通伤，虽然伤口的面积不大，每一处都只有拳眼大小，然而这些伤口显示出来的状态却让张云清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

“刚才的那枚定时炸弹并非是挂在受害女子身前的，而是镶嵌在女子肉体上的或者说那枚定时炸弹是在女子的身上制作完成的。女子身上的贯通伤是炸弹上的零火线穿过她身体时造成的。

事后罪犯对这些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包括消毒、止血、缝合等。老周将炸弹从女子身上取下来时就对受害女子的身体造成了二次伤害，这也是我们赶到后发现老周手上布满鲜血的原因……”

张云清蹲在女子身旁沉思了一小会儿，又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自言自语道：“老周死了，既然没办法从他口中知道我们在赶到之前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那这一次我们就从头开始好了。”

张云清想到这里缓缓地后退，一直退到距离女子十几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这古怪的举动也吸引了雷军几人的注意，他们不知道张云清要干什么，都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这是一个有组织而且极具仪式感的犯罪现场。今天是除夕，月亮运行到背阳面，通常这天晚上我们是看不到月亮的。

林子的光线很暗淡，可视范围大概在七八米的样子，老周是特种兵出身、经历过夜间作战的训练、视力也不错，再加上定时炸弹上有微弱的红光释放出来那么他能够在第一眼见到受害女子的地方应该就在我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距离误差不会超过三米。”

张云清宁定心神，接着往下分析：“我跟雷军当时是先看听见老周的喊叫才看见白光亮起的。

也就是说老周在见到受害女子后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身上没有枪，唯一的武器还是行动前我拿给他防身的一把匕首。他没有立即上前是在防备蝰蛇会对他突然袭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十几盏露营灯亮起来了。老周也在同时看清楚了他前面的情况：一个昏迷的女子被人绑在了大树上，女子身上安装着一个定时炸弹，她身后的大树上还绑着一部手机。

这里会出现几个值得我们在意的地方，第一，这些露营灯都是装有简易的遥控装置的，但遥控的范围并不大。

其实周海波在来到这里时就有一个人藏在这附近，根据露营灯的遥控范围，他当时距离老周绝对不会超过十五米。

这个人躲在暗处点亮了露营灯，然后借着人眼对光的几秒钟适应时间迅速退走。

这周围都有地雷，别说老周当时的注意力都被受害女子吸引了过去，他就算发现了这个人也不敢贸然追击。这是蝰蛇在这附近布置雷区的又一个好处。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老周当时还真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藏身点，那人在点亮露营灯后从容的离开了。

第二，为什么蝰蛇要有露营灯的设计？露营灯的出现让这个现场充满了仪式感，这就像一个舞台，舞台的男女主角就是老周和受害女子。另外蝰蛇这么设计还考虑到了光线和角度的问题。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是看不到刚才那部还开着视频的手机的，就算这之后老周走到了女子身边背过身来也不一定能够看到刚才那部位于他左手边大树上的手机。

因为那部手机是绑在一个露营灯下面的，由于灯下黑的原因蝰蛇能够通过手机视频看到老周，老周却未必能够发现这部手机。

而老周在来到现场后能够看到的则是绑在受害女子头顶上的这部手机，这部手机应该也像刚才那部手机一样开着视频或者语音连接，这样的设计能够最大限度地吸引老周的注意，协助藏在附近的那个人逃走。

我想当时蝰蛇还用这部手机跟老周说了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无法探究他们的对话内容了，唯一能确定的是蝰蛇在这部手机里露过面，否则蝰蛇也不会在这里设计一部手机出来。

也就是说蝰蛇这次至少带了一个人过来，但他本人不一定靠近过这边的现场，从这附近离开的就可能不是蝰蛇，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弑影犯罪集团里的其他成员……”

张云清时而埋头低语时而又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雷军等人也不知道张云清在嘀咕些什么，就在这时张云清离开了原来站立的地方缓步走到了受害女子的身边。

“受害女子身边的这棵树就是之前绑住她的地方，我刚才检查过，女子的身上有被人捆绑过的痕迹，树上也有绳子摩擦后留下的痕迹，地上这根被人切断的麻绳就是之前将她固定在树上的东西。

老周先从她身上取下炸弹，然后将她放在了地上。

女子想必一直都处在深度昏迷之中，那怕是周海波从她身体上摘取定时炸弹她也没有清醒。要知道水银炸弹稳定性可不高，稍微一点震动都有可能让它爆炸。

而炸弹上的一些电路线都是穿过女子的身体布置的。

老周在拆弹时需要找到线路的接口，然后在保证不会触发引爆装置的情况将这些线一根根从女子的身体里拔出来，如果女子是清醒状态是无法忍受的这种疼痛的……老周取下炸弹后没多久我和雷军就带人赶到了，接着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张云清有足够的自信他的这些分析和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因为现场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的推理。

不过张云清也知道这些分析并不是今晚这个杀局的重点，接下来需要他考虑的才是这个案子的重中之重：蝰蛇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形式来完成他与周海波的这次对决！

张云清只是把和这个问题有关的想法在脑海中粗略地过了一遍，那庞大的信息量连他也直呼吃不消，眼下似乎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最佳时间，还是把现场的工作处理之后再思考这个问题好了。

想到这里张云清从自我的世界里跳了出来，对一旁的雷军说道：“老雷，带我过去看看爆炸现场。”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想确认一下周海波是否已经死亡。另外周海波从这边离开到炸弹爆炸一共也没有说几句话，这虽然符合当时的情况，但张云清想分析一下周海波当时的心理状态和内心活动。

一来这方便他对刚才那个遗留问题的解析，顺便看看这里面是否还存在猫腻，二来他还想揣摩一下老周在临死前的心理，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遗愿没有完成，如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他不介意帮老周完成。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