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与折磨对于人来说是一把打向坯料的锤,打掉的应是脆弱的铁屑,锻成的将是锋利的钢刀。”

不知道为什么,王羽佳在看到陈江交给她的图纸后脑中会忽然想起契科夫的这句名言。

她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会不会被困难和折磨锻造成锋利的钢刀,她只是觉得她们所面临的困难和折磨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陈江交给她的这张蝰蛇的肖像画只是一个长着头发,没有五官的人,能从画像的发型和脸型上判断出是一个女人就算到头了。这算什么?毕加索的抽象画吗?让大家自己脑补那张脸上空白的部分?

王羽佳原以为赵琳给警方提供出蝰蛇的画像、张云清那边又查到蝰蛇的真实身份,到那时候哪怕蝰蛇也做过整形手术,他们要抓她也不算难事。

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蝰蛇、低估了这个系列案的侦破难度,内心的挫败感顿生。

就在王羽佳还在胡思乱想之时,张昊也对陈江提出了追问:“脸呢?蝰蛇的脸呢!为什么只有一个头!”

陈江苦笑。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从赵琳嘴里问出来?更不要告诉我我们警方的画像师连一个人的脸都画不出来。”张昊冷声又道。

“张昊,你别着急,听江哥把话说完。”慕星月见状立即出声提醒张昊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同时她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事实上我也跟你们一样郁闷。”陈江苦笑着解释道,“我过来找你们也是要提醒大伙不要把希望全放在这方面,我们这几天在医院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无法从赵琳口中问出蝰蛇的容貌,赵琳能够给我们描述出来的也只有蝰蛇最简单的面部轮廓。”

“为什么会这样?赵琳被蝰蛇带走的头几年可是天天跟蝰蛇在一起,最近几年也是经常见面吧,她怎么会回忆不起蝰蛇的容貌?就算是脸盲的人也不至于如此,还是说她对我们说谎了?”杨涛道。

“莫妮卡不是一直跟你们在医院看着赵琳吗?她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张昊托着腮帮子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陈江点了点头又道:“情况是这样,蝰蛇在控制赵琳最初的那几年,她每折磨赵琳一次就会对赵琳进行一次反审讯训练,一是教赵琳如何面对警方的盘问,二是要让赵琳完全遗忘她的脸。

或者换句话说蝰蛇为了达到让赵琳想不起她容貌的目的,她时常在肉体和心灵上折磨赵琳,这也让赵琳对蝰蛇的容貌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就像来自她身体本能一样。

赵琳完全不敢去回忆蝰蛇的容貌,就算能在我们的帮助下暂时压下内心的恐惧去极力回忆,也根本回想不起蝰蛇的容貌。按照赵琳自己的说法,她不敢直视蝰蛇的脸,在面对蝰蛇时她的目光也会习惯性地抬高几寸,能看到只有蝰蛇的额头和发际线。”

“竟然是这样……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练习写汉字。我小时候写字有倒划笔的毛病,经常用错书写顺序。同一个字,我一旦书写笔画错误时我妈妈就会用尺子打我的手心,可当我写对时我妈妈又会奖励我一颗糖。

她用这样的引导方式让我对这个字形成条件反射,每当我要写错时我自己都会想到手心的疼进而做出调整。蝰蛇就是这样不断地引导赵琳,而她用的不是什么糖果而是那无尽的折磨,可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呢。”杨涛若有所思地将自己的体会道了出来。

“我现在反而觉得这个结果才是合理的,要知道蝰蛇毕竟控制了赵琳七八年时间,她在赵琳身上又怎么会一点准备也没有。”王羽佳神情凝重道,她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大家的士气影响很大。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付晓宇郁闷道。

“对啊,我小师傅还说了些什么?”王羽佳跟着问道。

“莫妮卡说了,要想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赵琳完全摆脱蝰蛇对她心理的控制和影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赵琳需要得到长期稳定的心理治疗,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时间才有可能让她想起蝰蛇的容貌,这还得看我们给赵琳找的心理医生的能力如何。”

“一个月、半年?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张昊咬了咬牙,“莫妮卡不是很厉害吗?难道她也没办法吗?”

“莫妮卡也说了,她对这件事没兴趣,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搞定,最好是给赵琳找一个比较专业的心理医生。”陈江脸上的苦笑又多了几分,“这几天我们在医院给赵琳做笔录也算对莫妮卡有了一些了解,那小姑奶奶恐怕也只有云清亲自出面才能搞定,我们说话都不好使的。”

“你们不是把赵琳带回来了吗,莫妮卡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张昊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朝陈江的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莫妮卡的身影。

“那小姑奶奶有时候冷得让人难以接近,我们怎么方便去关心她的行踪,不过她今天离开医院时倒是跟我们说了一嘴,说她有个朋友过生日她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去了。”

“什么小姑奶奶,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一点也不懂事,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生日聚会,云清哥刚走她还真以为局里没人镇得住她了?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话又说回来,我跟她在酒店住了几天也没见她有什么朋友呢?”慕星月没好气道。

“好了、有几点我要提醒大家一下。第一,莫妮卡只是我们请来的案件顾问,她没有义务去执行一些工作任务,打铁还需自身硬,云清出差、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莫妮卡身上;

第二,莫妮卡的性格历来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她只会做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她能来给我们做顾问也是看在云清的面子上,我们不要在一些事情上去支配她的行为;第三,我拜莫妮卡为师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大家尽量少在背后说她什么,也算给我一个面子。”

王羽佳话音刚落,就听张昊对付晓宇嚷嚷道:“逆徒,你听听!你听听!这才是徒弟对待师父最正确的态度,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尊师重道!这方面你要多跟羽佳姐好好学学!”

张昊的话则是引来了付晓宇几人一致的白眼:马屁精!

“羽佳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慕星月又问,眼下张云清出差了,莫妮卡撂挑子了,剩下他们这几块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王羽佳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后用命令的口吻对张昊几人说道:“张昊、晓宇,你们去把我们刚才开会谈到的那件案子的资料整理出来;

星月、杨涛,你们去打听一下我们天枫市心理治疗师的情况,了解他们的口碑和行医记录。

我不管他们精通森田疗法、认知疗法还是什么格式塔疗法、绘画疗法,元认知心理干预技术,只要是厉害的都把资料整理出来。既然赵琳需要一个厉害的心理医生,那我们就要竭尽所能满足这个条件。我去找王局汇报情况,半个小时后我们再集合开会。”

“OK!”

“没问题,羽佳姐放心!”张昊几人领命行事。

“需要我们刑警队这边做点什么吗?”

“你们的工作还是等着晚晴回来再给你们安排吧,就这样,先失陪了!”王羽佳说完转身就走出办公室。

要论资源局里少有人能比得上王强吧,王羽佳得好好跟她父亲沟通一下,也听听父亲的意见。她希望她能赶在张云清回来之前做出一些成绩,也算是帮张云清分担压力了。

“爱迪生也说过,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无法可想的事是没有的。”王羽佳咬了咬牙,加快了上楼的步子。

当王羽佳来到王强办公室门口时就发现王强正在屋里跟什么人聊天,王羽佳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没多想,抬手敲响了房门。

“进!”

得到父亲的许可后王羽佳开门走了进去,就见王强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制服、满头花发、满面红光,年纪与王强相仿的男子。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王羽佳熟悉的虎牙特警队的总队长蒋山。

“蒋伯伯,您怎么来了?”王羽佳反手将门合上,有些意外地说道。

“你蒋伯伯最近在特警队认了个干儿子,据说小伙子很优秀,被他吹得天花乱坠的,他知道你没结婚,想介绍给你做男朋友,来找我商量这事呢。”王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解释道。

“啊?”王羽佳听得愣在原地。

“宝贝女儿,你别搭理他。这老家伙一把年纪还这么不知羞耻,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跑来跟我说这事,这是诚心要找麻烦呢!”王强睨了沙发上的蒋山一眼,冷笑着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