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只需要陈延白一个眼神一抹笑意, 陈年的心脏就会随之跳个不停,像那种沸腾锅里冒着的咕嘟咕嘟的小泡,层层叠来, 又层层叠去, 只在她心里留下一圈涟漪。
她不经人逗,可他又偏偏喜欢逗他。
最后硬是让她脸颊羞红才算收场。
孟盛阳的生日会被安排在大学城旁边的某个KTV里, 当天晚上来庆祝生日的有很多人,都是一个学校的,但都认不全。
男生女生都有, 大家挤在一个大包厢里, 喝酒吹瓶尽情欢唱,场子燥得比外面还热。
陈年将生日礼物给了孟盛阳, 并跟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礼物是一枚很小的胸针, 不昂贵但也不便宜。顶着急躁热情的音乐声,孟盛阳将礼物接过,眼里笑容温润,“谢谢。”
“应该的。”
打完招呼, 陈年就被陶粒推着肩膀走进去,两姐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包厢里坐满了人, 一些她们认识的, 一些她们不认识的, 但都一一打了招呼。
包厢里的光线被他们调的很暗, 靡色蓝光和暗红光影交替闪烁,晃过每一个人的脸。陶粒倾身从放满酒杯的茶几上拿了两杯酒, 一杯递给陈年。
陈年拒接:“我不喝酒的。”
“喝一点又没事, 这个是果酒, 不会醉人。”
“就跟饮料一样。”
陈年半信半疑的接过, 借着微暗的光,她看见明净的玻璃杯里浅粉色的**。手微微一倾斜,那**跟着晃**。
看起来像是很好喝的样子。
她将酒杯凑近,小小的抿了一口。蜜桃味道的清香混着酒味,漫入舌尖,刺激味蕾。轻颤着肩膀打了个激灵。
这样子,简直可爱死了陶粒。
她凑近她,攀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怎么样,还可以吧?”
陈年发自内心的点点头,给予一个肯定的评价:“味道还挺好的,酒精也很少。”
像她这种滴酒都没沾过的初学者,喝刚好合适。
“我说了吧,你就是什么都没尝试过,总觉得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你这人,太缺乏锻炼。”
陶粒边说着,仰头将酒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放在茶几上。
耳边换了首音乐,是一首偏舒缓的,一个艺术系的学妹在唱,捏着嗓子发出娇柔的音,很是令人起鸡皮疙瘩。
陶粒忍不住搓了搓双臂,嘴里在吐槽:“唱的真难听,这声音也太矫揉造作了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突然又想到上次陈延白的歌声,吐槽劲儿就来得更猛了,“他们艺术系的不应该唱歌都很好听吗,就她这种声音,半个陈延白都能吊打她。”
“半个?”
陶粒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暗淡光晕下,她的神色得意,“不是我说啊,自从上次听过陈延白唱歌后,我就觉得咱们学校的艺术生简直水。”
“他唱歌多好听啊……”陶粒语速放缓,回忆着陈延白的歌声,“那副嗓子,不出道简直可惜了。”
“欸,他以前唱过歌吗?”
陈年也在回忆唱歌的陈延白,听见陶粒的声音,她赶忙将神思拉回来,手指紧抓着玻璃杯沿,摇摇头,“没有。”
“那那天就是他第一次唱歌咯?”
“嗯。”
“真没看出来啊,陈延白竟然这么深藏不露。”陶粒双眼放着精光,她抬眼看了看唱的正开心的某位艺术系的女生,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说:“那等会儿我得好好欣赏陈延白唱歌了。”
说的正开心,不见话中人。
她眼睛到处乱看,寻着,“陈延白呢?”
“怎么没有来?”
陶粒拍了拍陈年的手臂,跟她说:“快,给他发个信息问他在哪里,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可是准备给他的歌声录下来了。”
她比她还急切,陈年简直哭笑不得。
陈年有些磨蹭,踌躇万分后跟她说:“还是算了吧,他等会儿应该就会来的,他跟孟师兄是舍友,按道理来讲应该会来。”
这拖拉的功夫,让陶粒瞬间觉得没意思起来,“怎么,你现在连给他发个信息都还要斟酌几分?年年,你这也太小心翼翼了吧,之前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这说的什么话?
陈年一脸懵。
可她还娓娓道来:“你看啊,今天这包厢里这么多女生,其中肯定有你的情敌,而且还不止一个,你可得小心点,不提前上,陈延白可就真被人抢走了。”
陈年还是半懵的状态。
她睁着一双圆眼看着在她旁边帮她分析的井井有条的陶粒,嘴角还有酒渍,“那我该怎么做?”
“发信息啊,你得时刻关注他。”
“就现在,你赶紧发,问他怎么还没来。”
见她还没动,陶粒又戳戳她的胳膊,给她使眼神,“愣着干嘛啊,赶紧发。”
受不住陶粒这般催促,她只好认命的将手机摸出来,点开和陈延白的聊天界面,着手发着信息。
包厢里很吵,唱歌的聊天的吹瓶的,全混在一起。
她心里却是急迫的。
盯着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看了两三秒,连瞳孔都开始涣散片刻,也还没收到他的回信。
陈年抿了抿唇,两道秀眉揪在一起。
正在她发愣之际,包厢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陈年下意识抬眼去寻,包厢里灯光昏暗,朦胧光影中,她瞧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拢光而来,携一片夜色。
他混在一群欢笑声中,明明今天的主角不是他,陈年却总比任何人先一秒捕捉他的存在。
和孟盛阳打过招呼,陈延白就随地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他人就那样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很快身边就围了一群莺莺燕燕,那些女生大胆又热情,给陈延白递酒杯递得殷勤。
陈延白一一谢绝,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陈年就坐在他的斜对面,看着那边如火如荼的胶着场面,心里发酸。加上身旁的陶粒添油加醋,她心里就更酸了。
“你看看人家,多主动,再看看你,就跟一蜗牛似的!”
这哪能怪她!
要怪就怪陈延白不看手机!
明明她比她们都先的!
那边的笑声聒噪的传过来,陈年心里发闷,俯身从桌面上捞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气泡酒刺激舌尖味蕾,刺激到神经里。陈年紧闭着眼承受,果酒的香甜味道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突然发觉其实酒也不再那么难喝了。
于是又想去拿。
陶粒一下打掉她的手。
“你还要喝啊。”
陈年脸颊开始有些发烫,有点麻麻的。还好包厢里的光线暗,没让人捕捉到她脸颊上的酡红,她颤颤眼睫,“嗯,还想喝一点。”
她真心的评价道:“这酒挺好喝的。”
其实陶粒有一瞬间是觉得陈年受刺激了,但当事人表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大概是有些在意的,于是她也就不戳她心窝子。
俯身也拿过一杯,“好吧,那我陪你喝。”
两姐妹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往嘴里灌。
陈年喝的有些多了,脑袋里晕晕胀胀的,有点像飘在云朵上。
那团笑声依旧响在耳边。
挥之不散。
陈年手掌托腮,一歪头一撇嘴,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样隐在昏暗里。
默了会儿,她突然毫无预兆的站起身来。
吓身旁陶粒一跳,“你干嘛?”
陈年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她面色平静,连声音也平静,“这里面太闷了,我想出去吹吹风。”
说完她就离开了。
“欸——”
陶粒看着她离开的单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延白也注意到陈年的举动,视线不由得随之看去,女孩儿的身影纤薄,绕过一众寻欢作乐的人,最后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其实早在他一进这包厢门便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手里捏着手机,目光大胆的越过很多人往他身上放,她以为他没看见,其实早早就看见了。
她的视线流连在他身上,缠绵缱绻的落在他的心口。
他不舍她挪开。
就那样不动声色的享受着,甚至是有女生围坐到他身边时,他也没怎么管。
一颗心全放在陈年身上。
她这会儿离开了这里,陈延白突然也觉得乏味。
起身想离开。
身旁的一个不熟悉甚至他根本都没见过的女生突然叫住他,“你去哪儿呀?”
声音里有娇纵的味道。
陈延白连看都没看她,只丢下“你管不着”四个字,然后抬脚,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昏暗靡昧,随处都透露着一股浑浊的味道。陈年出了包厢,厚重的大门隔绝了里面鬼哭狼嚎的音乐声与说话声,她这才觉得耳朵轻松了不少。
抬手揉了揉,陈年舒了口气,往前走。一直到栏杆前才停下。
但这走廊里还是能隐隐听见不同包厢里传出来的音乐声,模模糊糊的,噪点像被蒙了一层膜的鼓,闷闷的击打着传来。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陈年脸颊绯红,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她眨巴眨巴眼,目光怔怔地看着自高顶垂落而下的玻璃吊灯。在这样的暗处光景里,吊灯也都折射着昏淡暗光。
也不知是哪个包厢里,正放到一首歌的间奏,月光在水里摇曳,**漾起淡淡的涟漪,一种空灵的美感缓缓蔓延,陈年在外被这首歌吸引,她静静的欣赏着,觉得浪漫。
她闭着眼,唇角抿开成浅浅的弧度。
睁开眼时,她看见了她面前站了个人。陈年仰头看去,从一截凌厉削瘦的下颌划到那人的脸上。光线很弱,陈年定睛看了很久才依稀辨认出他是谁。
“陈、延、白?”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面前的人一会儿出现两个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在她面前跳来跳去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八成是醉了,身子一晃一晃的,像风里轻飘的旗。但还能从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陈延白倒觉得惊讶几分,醉是醉了,但没完全醉过头。
“你倒是还认得出是我,知道我的名字。”他忍不住逗她,嘴唇轻翘。
陈年脸红着,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当然认得出是你啊。”
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就算只是简单的轻轻靠近,等那股气息拂面而来时,她的感官就能瞬间抓住一切关于他的痕迹。
陈年晕乎乎的样子有种特别的呆感,她仰着脸看他,眼睛里纯真清透,像一汪明净的泉,惹人沾染。
那像是有一种魔力。
陈延白眸间深了几许,“喝醉了?”
“应该没有。”陈年摇头,辩解道:“我喝的不是纯酒,是果酒。”
“那也是酒。”
“陶粒跟我说喝果酒没事的,所以我应该没有醉。”
“好像就是脑袋有点晕。”
“那就是醉了。”
陈年不同意陈延白的说法,摇摇头,“不对,我没有醉。”
她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不要骗我。”
“……”
蠢萌的酒后乱语,让陈延白一下乐坏了,眉眼间都漾着笑意,他没忍住抬手刮了刮陈年的鼻子,依着她说:“行,不骗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陈年嘴角才露出浅浅笑意。
走廊上就他们两个人,这会儿靠得很近。那首月光摇曳的间奏音乐又重新被人放了一遍,这会儿声音更大,缓慢**漾在她的耳边。
舒缓而暧昧。
The years I find separate us
与你分别的这些岁月里
I think of you now and then
我时常陷入与你的旧日回忆
Won’t let the memories fade to dust
不愿放任往昔随尘埃逝去
Baby remember when
亲爱的,我仍记得
We were riding through the night
与你一同驱车驶过漫漫长夜
The moon was on our side
身披皎洁月光
Once upon a time
在许久许久之前
她似乎也随着歌声,陷入了许久许久以前,想起了故事的开始,想起了那个永远存在她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时她的爱,笨拙又青涩。
缱绻夜色混着靡昧,在这样声色犬马的场合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着这音乐的拍。陈年一双清澈不谙世事的眼认真的瞧着他,瞧他几分与从前相似。
他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
可却在她心里,无可撼动。
都这么久了,她还是喜欢他,哪怕她说要忘了,也还是喜欢他。
那些酸涩无比的记忆随之袭来。
她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陈年阖下眼皮,缓缓抬手,两根手指揪住陈延白的衣角,轻轻的晃了晃。
声音可怜巴巴的。
“我可以抱抱你吗?”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可以在一起啦!!!
文中出现的那几段英文出自英文歌《Once upon a time》侵删,这首歌很好听,强烈推荐,间奏有一点那种月光在水里摇曳的感觉,我觉得用在这个氛围里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