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然而来报信的那下人说得信誓旦旦,让人不得不信。

他当场就摔了桌上的模纹砚台,脸色瞬时间就阴鸷如同要杀人,冷穆的冰冻三尺,把衙门的一众官员都吓得不轻,跪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景奕是真没想到啊,苏三居然还会跑?

那这几个月的甜蜜日子算什么?这么长时间的你情我愿算什么?他送的结心佩又算什么?!装的?就为了麻痹他?欺骗他?就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好顺利的逃走?!

景奕磨着牙冷笑,行,真行!装的可真像!

大手一挥,打道回府!

景奕回到王府的时候,苏三已经醒了,景奕看见他从**坐起来,直接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有本事,能骗我这么长时间!”

景奕的力气奇大,又正在气头上,毫不留情,直接把苏三打懵了,倒在**半天才痛叫了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是真的动怒了,要不是自己一念之间叫哑巴去跟着他,说不定就真的让这白眼狼逃出去了,都不知道去哪里去寻他!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着了!

想到这里,景奕更是怒意攻心,一把拽起苏三的领子,还想再打,可一对上他惶恐害怕的眼神,心就不自觉软了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景奕盯了他良久,最后才苍凉的笑了,只说了一句话,却让人的心跌落谷底。

“苏三,你的戏,演得真好,把本王都骗过去了。”

苏三的嘴角在溢血,可是最疼的地方却是心口,他死死的揪着前襟,弓着身,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说自己是被逼的,他想说自己是真心喜欢的,可是他不敢说。

他在景奕冰冷失望的目光下,被刺的遍体鳞伤。

他最后只能说,“王爷,我有自己的苦处……”

“你有什么苦处?值得你演这么一场大戏,就为了逃?”

苏三没有答话,沉默地扭开了头。

景奕万分的失望,余光瞥到了苏三腰间的玉佩,心里一颤,俯身将它狠狠的拽了下来,转身就要走。

苏三一慌,下意识就要去夺,往前一扑却重重地跌下了床榻,摔了个实在。

可他顾不上浑身的疼,慌忙的去够景奕的手,惊声喊着:“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他已经要失去王爷了,不能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什么?”景奕皱起眉头。

苏三顾不上其他,直接去掰他的手,哭着哀求:“求求你了,把它还给我……求求你了,王爷……”

一旁的侍卫连忙将他按到在地,苏三的手像濒死的白鹤一般,振了一下,便颓然的落在地上。

景奕强迫自己冷下心肠,死死的捏着手里的玉佩,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你的东西,苏三,你不配!”

苏三的挣扎忽然停滞了,他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可没人能看见。

景奕最后又看了他一眼,扭身走了,“把他关进地牢,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

书房内,景奕摩挲着手中的两个腰佩,出神的看着上面的纹路。玉佩摸起来光滑温凉,木佩摸起来有些粗糙,但也不磨手,能看出是被细细打磨过的。

景奕不禁想到苏三做这个的时候的样子,定是极认真极小心的,目不转睛的打磨着手里的东西。

叹了口气,将两件腰佩都收了起来。

不多时汪公公就进来了。

刚出了这档子事儿,汪公公知道景奕心情不好,本不想过来打扰,不过也没办法,只得小心道:“王爷,江大人和平夫人来了,在二门候着呢。”

“平清儿?”景奕皱了皱眉,“叫他们回去吧,本王现在没心情见客。”

“可是……”汪公公犹豫道,“老奴听着江大人的意思,平夫人似乎是有身孕了,特意来报喜的。”

“……”景奕烦躁的按了按额角,站了起来,“行吧,让他们进来。”

一众下人将这夫妻二人引入正堂,都按照位分落了座,奉上了茶水,景奕才淡淡的问了几句。

平清儿垂首轻言道:“是了,前几天大夫才查出来的,刚刚足月,所以尚未显怀,不过大夫说了,这一胎脉象不错,是个康健的孩子。”

景奕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不由得有些慨叹,“你们也是有福分的,这么快就有了子嗣,不错。”

平清儿又答:“都是王爷赐的福气。”

“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没什么赐不赐的。”景奕自己还有个烂摊子没收拾,并不欲多留他们,只是简单的叮嘱了几句,“你既然有孕了,就少出门吧,当心受风。”

“谢王爷关心。”

平清儿见景奕脸色不好,阴沉沉的,又见苏三不在,心里猜测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今天来的时机不对,平清儿正要开口告退,却听见自己那耿直丈夫好奇的问:“王爷,今个儿怎么不见苏公子?王爷从前不总是带着他吗?”

平清儿赶紧暗地里踹了自己这傻丈夫一脚,结果江祝安还愣愣的回头,“清儿你踢我作甚?”

平清儿掩面无语。自己的夫君有才华是真有才华,说傻也是真的傻。

景奕的脸色冷穆了几分,凉薄的开口:“他那会儿跑了,刚抓回来,在地牢里关着。”

此言一出,江祝安与平清儿都愣住了。

屋里沉寂了好大一会儿,平清儿才小心措辞,“这个,清儿之前见苏公子很恋着王爷的,想必这之间是有什么误会?”

“嘴长在他脸上,要是真有误会他不会跟我讲吗?”景奕一提起这个就来气,说话愈发狠戾,“我看他就是存心的,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王爷的脸色一放下来了,满屋的人都不再敢说话,气氛沉得很。这个要命关头,苦命的汪公公又急急忙忙的迈着碎步进来了,低头附耳与景奕说了什么。

一语道毕,景奕的脸色微变,站起身来送客。

江祝安与平清儿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事儿不好插手,只得行礼告退了。

汪公公那会儿只说了一句话,“派去长乐县的那两个线人,失踪了。”

地牢里阴冷又潮湿,破旧的矮榻上连张褥子都没有,苏三缩在床角的一堆旧棉絮里,冷得直发抖。

开春了,可还是常有倒春寒。

他听见铁栏外面有两个狱卒在扯闲天,一个嗓门粗的说:“所以说,什么叫爬得高摔得惨,你看看古往今来哪个勾引权贵的小妖精有好下场的?没有那个本事,偏要去学苏妲己,最后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另一个接话,“可不是,你想想他顶撞过王爷多少次了,恃宠而骄,这次怕是玩脱了。”

那个人嘿嘿的笑了两声,“要是王爷把他忘在牢里就好了,也让咱哥几个享享艳福。”

“对着男人你也硬的起来?你对得起家里的婆娘吗你?”

“怕什么?你看他那小模样,漂亮的很,家里的母老虎哪比得上,想必那身子也是令人蚀骨销魂的……”

后面越说越不堪了,苏三把自己深深的埋进黑暗中,仿佛那边的烛光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右手下意识的摸到腰间,没摸到玉佩,只摸到了秀秀送他的香囊。

苏三紧紧地抓着它。这香囊的绣线并不是上乘的,被他多次摩挲,已经有些开线。他看着上面模糊的山茶花,闭了闭眼,心中一片酸涩和绝望,“秀秀……”

又冷又累,苏三昏昏欲睡的靠在墙边,沉睡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杂乱,有人恭声喊着王爷圣安,有人在乱走,有人打开了铁铸的牢门,吱吱呀呀的响。

苏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瞬间的吓得清醒过来。

景奕就站在牢门前,一身玄色的衣裳,手里拎着一条同样漆黑的长鞭,折了两叠拿在手里。

苏三背后那痊愈已久的疤痕,忽然就狠狠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