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钟。
医院门口。
深夜之中,一群人匆匆从门口冲进了医院内部,不仅仅有七海和丽塔,也包括了神乐坂菖蒲等三和文库成员,当然,也包括那一个惊慌失措的青年。
“已经弄明白血型了吗?”
“AB型。”
“心跳多少?”
“43。”
“立刻准备一枚强心针。”
结果,刚刚冲到了说好的地点之后,一群人就看到了走廊那边,一群医生和护士们从急救室那里准备讲那一辆推架送到手术室。
躺在苍白推架上的椎名真白紧闭着双眼,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头部被做过紧急处理,整个人似乎没有知觉,让看在眼里的众人都脸色苍白一片。
“真白!!”
七海几乎快要崩溃了一般,发出撕裂的叫喊。
不过当丽塔和七海等人要冲过去的时候,却被护士给拦住了。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护士问道。
“我们是她的朋友。”丽塔擦干泪水,急切地说道。
“她的家人呢?”护士问道。
“她是英国人,家人都在英国,但是我可以承担责任,已经有她父母的授权了!”
神乐坂菖蒲这时候站了出来,说道。
“那好,现在这一位伤者头部受到了重创,大量失血严重,若不是之前有住户听到声响,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总之监护人先要签下名字。”
在一片推挪之中,李炎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被护士按住身子,无法再前进,耳边朦朦胧胧,听不清楚那一群人在说什么,整个人的精神都几乎陷入崩塌状态。
如同世界都延时了一般,那一个紧紧闭上眼睛的少女,就在他的眼前,但是李炎却没有办法去到她面前。
渐渐的,真白就这样在他眼前渐行渐远,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这眼前的一幕……
似乎,心如死灰了一样。
夜色漆黑而弥漫,树影摇晃。
月光惨淡,照在这一条走廊里,李炎一直守在那里,很长时间一声不吭。
“丽塔,七海……”
李炎突然问道。
“……是,前辈。”
一直待在身边的丽塔和七海听到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纷纷脸色一变,随即应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一些详情吗?”李炎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布满了血丝,问道。
“……”
悲伤的丽塔和七海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但是真白凌晨两点多的时间被发现倒在一个凶杀案旧地,头部被撞击而受伤,我需要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人的袭击……”
李炎面如死灰,问道。
他的手一直都是紧握的,似乎无法忍受一般。
丽塔和七海沉默了一会儿,她们知道李炎的怒意和悲伤,他对真白的感情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了,但是她们似乎没有太多的情报可以提供,不清楚如何回答。
“我们只知道真白最近似乎又收到了大学里面的学生委托。”青山七海低着头,黯然说道。
“似乎,就是跟这一起案件有关的。我们一直劝说真白不要碰那么危险的案件,但是……”
丽塔接着跟李炎说道。
“真白说她想要多做一些有利于善类之人生活的事情……”
“前辈去英国之后,真白就一直接待很多棘手的案件了,很多次都挺危险的,真白也说,她知道自己承担的风险。”
李炎听着,听着,心灵如同碎裂一片。
什么时候,这一个世界级天才画家少女,最终真的走到了接触到这么危险的世界边缘。
他的脑海中,那一个站在文库招待室里,在他开门的那一刻,转过头看着他的迷之少女。
那一个曾经睡在一片凌乱不堪房间里,从温暖的毛毯里爬起身来,一丝不挂的宠物少女……
再到他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一个跟他一起闯过无数次的危险,在樱花下伫立,端丽的面容露出淡淡笑容,被朋友依靠的天才少女。
他希望她能够成长,但是有朝一日,当真白真的超过他的想象,脱离了他的束缚,成了一个真正强悍的雄狮之际,也就会遇到跟他一样那一系列极为危险的事件。
李炎显得如此痛苦不堪,小声而说道:“我希望她能够成长,但是……我不希望她成长到可以保护到那么多人的地步……”
他一直只是希望真白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真白却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在知晓自己能在颜色分辨和推理上帮助别人之后,就脱离了控制。
【咔嚓】。
就在这一个时候,门打开了。
大家纷纷见状,走到了门口那里围了上去。
“医生,情况怎么样?”七海抓住了医生的衣服,紧张问道。
“失血实在太多了,现在人很虚弱,需要送到监护室那边。但是……太长时间处于大脑缺氧,不清楚她能够什么时候醒过来,很可能会造成难以苏醒的情况。”
“!!”
所有人一听,顿时都愣住了,李炎的意识【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原地。
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其他人在说什么了,李炎的眼睛从未这么悲怆过,他看着那开始送到监护室那边的那一个少女,如同坠入黑暗一般,一动不动。
“真白……”
李炎叫了一下真白。
他极度懊恼起来,为何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好好去跟真白接触,了解她在做什么,一直被她鼓励好好当个老师,但是他却不清楚真白最近的心境。
自己,又算是什么福尔摩斯……
※※※
一个梦境。
梦很不安,很黑暗。
李炎梦到了自己在一个缭乱不堪、漆黑一片的房屋内,到处散落着纸张和家具,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可以看得见那墙壁上的斑斑血迹,照亮了那一摊阴森可怖的景象。
就在那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一个穿着便衣,拿着手电筒,蹲在地上调查的金发少女就在不远处,她独自一个人待在这一个就算是经验老到的警察都胆怯的房屋内,冷静收集线索和证据。
俨然……就是货真价实的英国福尔摩斯一般。
“你在调查什么?”
似乎在梦境里,遗忘掉了很多事情,李炎走过去,好奇问道。
“我在还原真相。”
椎名真白仔细地摸着那一道痕迹,对李炎露出微笑,说道。
“真相,是什么事情?”李炎也一起看了一下,惊愕问道。
“真相,往往会被主观蒙蔽。”
椎名真白拍下了照片,然后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地说道:“福尔摩斯,我和你也会这样。”
“这不是正常的吗,人就是有七情六欲,会迷失,会误会,会犯错。”李炎说道。
“嗯,所以真相往往不是我们想的。”
真白点了点头,说道。
在那一片阴森,却在这一位少女中显得又有些美静的景色里,椎名真白那璀璨清澈的眼睛看着李炎,那无暇的脸颊一直都没有情感波动一般,但是这一次,夜风吹拂着她的金色头发,她露出了一丝淡淡而信任的笑容。
“保护大家的福尔摩斯,很厉害。”
“所以,我很憧憬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的话,一定能够找到真相的。”
真白说的时候,这一位少女如此凄美,如此孤独。
就在李炎不大明白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吹拂而来。
一个刺眼的光芒照在李炎的眼前,让李炎难以睁开眼睛,但是那一瞬间,对着李炎静静露出浅笑的真白背后,却出现了一个骑着摩托,拿着散发着黑炎镰刀,没有头部的骑手。
“!!”
李炎浑身一震,他冲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真白,快过来,你后面!!”
但是,镰刀的寒光伴随着这刺眼的光芒,那一个少女的身影,一片鲜血飞溅……
李炎几乎快要陷入疯狂一般,看在眼里。
“啊!”
李炎猛然睁开眼睛,从被子上抬起头来。
一片宁静的清晨,一个宁静的房间。
“……”
李炎愣住了,很快的,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一个就在身边,静静闭着眼睛的金发少女。
这一个美丽的少女如同传说中的睡美人公主一般,静静地安睡着,额头那里还缠着绷带,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只是还在睡一般。
椎名真白仍然没有苏醒。
李炎尝试将自己的血送到真白的嘴里,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收效。借助了一些特别的力量尝试去唤醒真白,但是却好几次都失败了。
李炎对学校请了长假,连续两天没有去上班,一直都窝在这里,等真白醒过来。
奇怪而诡异的梦,那一个摩托骑手……
“前辈。”
突然,李炎的身后,传来了七海的声音。
“七海,你来了。”李炎回过头看着她,说道。
然而,李炎这一个回头,才发现桌上放了好几篮子水果,似乎之前就有人来拜访过。
“谁过来了吗?”李炎一愣,问道。
青山七海点点头,看着李炎说明道:“之前的柏木小姐,霞诗子小姐都过来了,待了很久,不过看到前辈你太过劳累,所以没有叫醒你。”
“……是这样。”
李炎黯然地点了点头。
青山七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她鼓起勇气,走到李炎面前,带着严厉的神色,俯下身来,对李炎说道:“前辈你回去吧!”
“?”
李炎一愣。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真白看到也不会开心的,我们也很担心你这样连续两天这样待在这里,不怎么睡觉,又不休息。不仅仅是柏木小姐,还有霞诗子,神乐坂小姐,和泉同学,大家都觉得你这样下去不行。”
青山七海紧蹙着眉头,她说道。
“而且,你还是老师吧,一个老师怎么可以连续那么多天不去看学生的。”
七海一把抓住李炎的肩膀,语气又多了几分严肃,说道。
李炎呆呆地看着七海,他一时间,不清楚要说什么才好。
“回去休息吧。”七海叹气,她将一把钥匙交给李炎,说道:“真白的父母和爷爷今天中午会来到日本,他们早已知道真白的意志,不会责怪任何人,真白是大家的骄傲,也是我的,也是前辈的。这个是605房的钥匙,我不知道真白在调查哪一个案件,但是……她其实有一本日记,似乎在合宿之后,她开始写的,我原本一直有想要偷看的,但是真白似乎不大情愿……前辈,那本日记或许有线索也说不定,你的话,一定有资格看的。”
七海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相信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回到大家身边的,前辈,你的华生不会那么弱,所以回去吧。”
不仅仅是真白成长,似乎七海这一段时间似乎也跟以往不同,她看着真白,眼神带着信任和执着,说道。
李炎沉默良久,最终,他理解了七海的意思。
他点点头之后,拿着钥匙,回到了supra的车内。
在早上的时候,李炎就回到了壹元公寓那里。
宁静的壹元公寓,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像是做梦一样。”
李炎看着自己手掌的钥匙,默默心想。
他打开了605的房门,走了进去。
很快的,他就到了那一个椎名真白的房间,原本是作为仓库的房间门口前。
——【福尔摩斯。】
忽然间,李炎听到了一个幻听,让迟迟都没有去开门的李炎顿时震了一下。
看了周围,哪里有那一个少女的身影……
李炎还是打开了房间的木门,看到了一片阳光照进的艺术家的房间。
属于真白私人的画作,并不作为展览和拍卖用的油画多了不少,似乎这些年以来真白的绘画动力提高了不少,包括那一副还没有完成的《老贼》,丽塔、七海和她自己在一起的油画《挚友》,以及《红色向日葵》……
还算挺干净的房间,冷却的床铺上,被子竟然有好好地折叠起来。
李炎看在眼里,他搜了一下书桌,很快找到了那一本七海提到的日记。
李炎坐在椅子上,在窗户边上,打开了第一页。
——【4月7日,来到日本第七天,仍然不知道怎么让上杉老师接受我的请求,不明白他为何拒绝,完全不明白。】
——【4月8日,住进了新地方。】
——【4月9日,开始想要画漫画,跟上杉炎说了,被拜托调查事情。】
——【4月10日,被上杉炎老师狠狠的骂了,丽塔明明会帮我,为什么他要生气呢?】
——【4月11日,我是华生,上杉炎是福尔摩斯,买面包要用叫钱的东西给原主人后,才可以食用,我似乎明白了怎么从生活中找福尔摩斯说的灵感了。】
——【4月11日,回来的时候被无头骑士追杀,福尔摩斯的汽车着了火,很厉害。】
……
——【4月16日,表姐和大家让我去樱花庄,我拒绝了,青山七海住进了房间里,跟我说了很多不懂的事,伙食费,家务,钱是什么东西?】
——【4月17日,洗衣机坏掉,又被青山骂了。】
——【4月18日,打烂了碗,被青山骂了。】
……
之后是一连串地学习生活,被七海责备的记录。
——【4月30日,拖地被七海夸赞了。】
——【5月1日,同学丢失了钱包,帮忙找回来了。】
……
——【5月3日,市场打折,和七海一起去抢购。】
——【5月4日,我的漫画出道了。】
——【5月5日,福尔摩斯和七海给我庆祝,很开心。】
——【5月6日,忘记关水龙头,被七海骂了。】
——【5月7日,明白了怎么去坐地铁。】
……
——【5月25日,我输掉了比赛。】
——【7月11日,和七海两人表演了舞台剧。】
——【7月15日,我感觉到了父亲要带我回去,要做准备。】
——【7月18日,福尔摩斯来接我了,我可以回去日本。】
很快的,李炎看到了新一年的时间记录。
3月份缺失了很多页记录,一直到11日才有了新的记录。
——【3月11日,我想起福尔摩斯失踪了。】
——【3月13日,我已经全部想起来,福尔摩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接着,字迹却变得十分模糊和混乱起来。
——【3月14日,福尔摩斯跟我道别,但是我不承认这样的结局,我失去了光明,但是我知道,我的眼睛可以用来找到福尔摩斯,我会等下去。】
——【4月2日,看不见,无法画画了……】
——【4月3日,妈妈一直在哭,丽塔也是。】
——【4月4日,我通过手机跟编辑说,我要重新开始连载漫画。】
——【4月5日,看不见,一天都画不出一张画。】
——【4月15日,从丽塔那里听说,旧日崇拜的事情。】
在4月中旬的时候,真白似乎听说了旧日支配者的传闻,来自美国东太平洋的邪教传闻,关于深海沉睡的邪神。以及中国昆仑山脉那边,沉睡在山脉下的人类无法触碰的扭曲力量。
李炎这才知道,那一段时间,真白和丽塔还有七海在那半年的时间里,还是去调查了关于旧神的神秘事件,为了从那些传闻那里找到李炎。
被邪教徒袭击,进入庄园那里调查邪教的仪式,甚至自己坠入旧神的面前,种种险象环生,那一个看不到世界的少女徘徊在寻找李炎的旅途中,最终成功脱险,并且将每一种旧神的情报写到漫画那里,转手交给了李炎。
只是,这么重要的情报,李炎只是看到封面的合影,却并没有翻开里面的页数,那些关键的情报并没有被李炎看见。
这一切,都在李炎回归之后,丽塔和七海都忘记了,只有真白自己记录在了日记里。
李炎翻了下一本,结果看到翻到一页,看到了一条很简短的话语。
——【3月21日,我把福尔摩斯找回来了。】
这一句话,突然间击中了李炎的心田一样,李炎顿时震了一下。
——【3月29日,我和福尔摩斯回到了日本。我一直憧憬福尔摩斯,看着福尔摩斯的背影,我知道福尔摩斯很辛苦,很痛苦,但是,这就是生活。】
——【12月1日,福尔摩斯告诉我,他去牛津留学。】
……
——【4月7日,福尔摩斯要去英国了,我去送行。我没有流泪,一直带着笑容送他离开。我相信福尔摩斯,我也知道自己今后是自己一个人,在福尔摩斯不在的时候,我来保护大家。我清楚自己无法跟福尔摩斯一样,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帮助别人找出真相是很危险的工作,但是,我一直跟在福尔摩斯身后,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用到我的能力,我会去做。再见了,福尔摩斯。】
——【4月8日,很孤独。】
……
终于,到了今年的日记本。
——【4月3日,福尔摩斯毕业回来了,我去接他,他似乎要当老师了。】
——【4月13日,福尔摩斯被学生承认,看起来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4月14日,日本连环杀人案发生了,来自一个叫柴田的信邀请我调查真相。】
——【4月15日,杀人犯心理属于很典型的表演型,对象并非针对成年人,而是小学生,我担心有小孩会遭到毒手,也不希望福尔摩斯看到小孩受伤的场景,开始接受委托。】
——【4月17日,出现了新的遇害者,是个有犯罪记录的中年人,手段残忍。参考犯罪书籍,对方心理思维跟开膛手杰克有类似的情况,不过手法不同。有人称是都市传说做的,但是跟我的推论相违背,我要寻求福尔摩斯的支援吗?】
——【4月21日,那一个人可能是凶手。】
——【4月23日,觉得已经被凶手盯上了,准备寻求福尔摩斯协助,但是福尔摩斯要接送一个学生,那个学生似乎处境很危险,我没有说出口,目前的情况,现场很有可能会被烧毁,我需要去调查。】
但是,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这是最新的日记,但是后面竟然还有写了一段。
——【福尔摩斯,若是你看我的日记,就说明我已经被袭击了。我担心你,不要伤心。我是福尔摩斯的华生,不知不觉一直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有资格当你的插画师了……】
躺在**的真白,在丽塔和七海的关顾下,静静闭上眼睛,金色的刘海在微风中静静摇摆。
——【福尔摩斯说过自己不是英雄,但是保护过好多人,而我无法帮到福尔摩斯。但是,我知道福尔摩斯很快乐,即使很危险,若是我有这样的能力,我也希望守护住眼前美好的一切。世界里需要类似于我们的人去做,妈妈说我这样很蠢,但是福尔摩斯说我很聪明,我要继续跟着福尔摩斯……所以,我跟上你了吗,福尔摩斯?你会为我骄傲吧?】
最后一句,似乎有些悲伤。
似乎,也很失落。
“……”
李炎的腰无力靠在墙壁上,滑落了下去。
坐在那木板上,在最后一行那里【我跟上你了吗】的字迹中,眼泪一滴又一滴滴落在那里。
无头骑士,案件,沉睡的椎名真白……种种难以理清的痕迹,李炎觉得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查清楚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