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对三十来岁的男女被带到了江口刑警大队,分别进了两间询问室。

刘大群走到老国身边:“总指挥,这女的叫伍佳红,经我们调查,她六年前曾在死者何茂林的保健品公司干过业务员,三年多前才嫁到赵家坝。因为她的户籍所在地还在娘家,我们前期排查中把她给漏掉了。那个男人是她丈夫,叫赵乾刚,目前夫妻俩在村里经营一家竹器店,生意还算不错……”

周薇想了想道:“刘队,你们把她丈夫带来干啥,难道伍佳红和情人玩性窒息游戏,她丈夫会在旁边帮忙?”

刘大群笑着说:“你别忘了,伍佳红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埋尸过程,我们怀疑,赵乾刚在发现妻子误杀人命后,心里虽然怨恨,但考虑到他们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帮助其妻埋尸是有理由,也是可能的。”

老国摇了摇头道:“你做好放人的准备吧,我觉得不会是他们。”

刘大群一惊,他相信老国的判断力,却不明白老国凭什么判断出伍佳红不是凶手,便问:“总指挥,您觉得我们抓错人了?”

“何茂林会傻到跑去情人丈夫的村子里幽会吗?所谓幽会,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约会!那个村子不算大,相互之间都是熟人,大多都是亲戚关系,他们敢堂而皇之地到红梅餐厅就餐?吃完了饭,他们是到女方家里同床共枕,还是到民宿里开房?”

经老国这么一分析,刘大群知道自己弄错了人,只好说:“我这就让人把他俩给放了。”

老国说:“刚才只是我的分析,我说过,我判断和推理必须有三个佐证才能够确定。接下来我要核实一下,你想办法把赵家坝妇女主任的电话找过来,我有事问她。”

“找妇女主任干啥?”周薇不解。

刘大群也不解,但他还是通过当地派出所的关系,要到了赵家坝妇女主任的电话。

老国打了十来分钟电话,最终说:“放人吧,不是她。”

“总指挥,您都问到什么结果了?那妇女主任确定她没有作案嫌疑吗?”刘大群不解。

“伍佳红带有节育环。”老国说。

“这就能证明她没有嫌疑?”周薇仍不解。

刘大群笑着道:“如果伍佳红是何茂林的情人,她带着节育环,何茂林有必要去买安全套吗?”

周薇脸上有些发烧,她终于明白了原委。但她心里还有个疑问:安全套不仅有避孕效果,不是还可以隔离传染病吗?

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亲自查看尸体、亲临案发现场、亲自查看物证,这是老国办案坚守的信条,因为尸体、物证和现场会告诉他其他人遗漏掉的线索。

刘大群带着老国和周薇来到了赵家坝,他们先在村里逛了一圈。

已经三月中旬,依然寒冷的空气里开始弥散出些许泥土的气息,枯黄的草坪中已悄悄冒出隐隐的嫩芽,身边的竹林中隐约传来风吹竹浪的沙沙声响,远处的水库上碧波**漾……极目所至,好一派怡人的田园风光。

周薇兴奋地观赏着风景,而老国却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遍,村子里的农家乐餐馆不下三四十家,民宿也有二十多家。

眼看到了中午,老国一行来到了红梅餐厅,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点了菜,老国拿着何茂林的照片,找来老板娘辨认。没想到老板娘一下就认了出来:“这个人是大年二十八中午在我家吃的饭。”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老国问。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忽然改口道:“或许我记错了吧,不一定是他。”她指着照片上的何茂林说。

周薇急着:“刚才你分明认出了他,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老板娘笑着说:“姑娘,我这饭店人来人往,每天这么多陌生面孔,我哪能记得清楚。”

“胡说!”老国忽然板起了脸,“当天是腊月二十八,我相信你店里的客人最多不会超过五个,或者只有他们俩,你怎么会不记得?!”

老板娘仍笑着说:“这位老板,你就别为难咱们了,咱们做点小本生意,不想得罪任何人,我真的记不清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来过,更记不清他旁边是否还有个女人。”

周薇见老板娘一脸真诚,以为她真的记不清了,不禁失落起来:“师傅,真没想到,这事会在这儿卡了壳——”

“别瞎说,这件事很重要。”老国紧盯着老板娘,他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老板娘坐下说话。

刘大群连忙从中调停,他拿出警官证让老板娘看了一眼道:“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我们不是私家侦探,更不是来调查这个男人的婚外情。希望你好好协助我们。”

老板娘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才说:“人家都说祸从口出,你们要是这男人的老婆雇来的,我这祸还不惹大了!”

显然,老板娘虽然知道村里发生了命案,但并不知道被埋的男尸就是照片上的男子,当然。

“那你还是说说吧。”老国的脸色缓和下来,他觉察到自己刚才有点急躁。

因为刚过完春节,又不是双休日,红梅餐厅的生意冷清,店里仅有老国一行三人。老板娘安排厨师做菜后,重新又在老国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其实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天就他们俩。干我们这行的,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不是夫妻……”

“哟,您还有这本领!”周薇很好奇,“您说说看,这男人带着老婆和带着情人有啥不一样?”

老板娘嘿嘿笑道:“这要四看。一看他们点菜,一般夫妻俩人,他们虽然会点价格高的菜,但不会点太多,够吃就好,而且基本上都是商量一下,很快就把菜点好,因为他们对另一方的口味都很熟悉。但情人不一样,男人会装作很有礼貌,一定要让女人点,女人又推给男人,互相谦让。这第二嘛,是看装束,情人出游,女人会精心挑选穿着、会化妆、会喷香水;三是看眼神,情人间多有眉来眼去,还会偶尔拉下手、碰下膝盖,做点小动作,而后又相视一笑;这第四,是看他们说话的内容。普通夫妻说的都是家里的事,比如谈孩子的学习,或者老人的身体,或者谈这里的风景。情人却不同,大部分情况下,男人会变得很幽默,有意逗女人开心,或者有些正在闹点矛盾的,女人故意摆着脸色,男人屁颠屁颠地哄她……”

“哇,您太厉害了!”周薇赞道。

老国不想听她扯太多,于是说:“那个女人长的啥样?”

“挺漂亮的一个女人,年龄三十来岁,嘴唇上涂着很艳很艳的姨妈红,穿的是翻毛的貂皮大衣。个头嘛,跟这位姑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不过看起来,不像这位姑娘文静。”

“我文静?”周薇有些小小的得意,她似乎没有听过这样的评价。

老板娘接着说:“那丫头一看就有风尘味,那眼睛里是带钩的,专门勾男人的魂,而且……”

“而且什么?”老国紧盯着老板娘问。

老板娘讪笑一会道:“她脱了大衣,我看她胸脯不知是在医院整过还是戴了假文胸,反正挺得很夸张,一看就不是好女人!”

“胸脯很挺,就不是好女人吗?”刘大群问。

“嘿嘿,挺倒是没哈,可她得缠紧了不是,让男人见了想入非非多难为情!”老板娘说,“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女人就是想勾男人,我才说她不是好女人。”

“如果你看见她,还能认出来吗?”老国问。

“如果再来这吃饭,我肯定能认出来,要是走在大街上,那可就不一定了。”老板娘说。

“刘队,我得赶紧把市局技术科的老华给找来,请他帮帮忙,把这个女人的肖像画出来。”老国说。

周薇忙说:“这位大嫂,过些天还得麻烦您,这件事很重要,但目前具体情况我们不便跟您细说,所以还得请您配合我们一下,把这个女人的相貌还原出来。”

“好,只要你们不是那男人老婆找来的,我一定全力配合。”老板娘说。

菜很快上来了,老国一声不吭地慢慢吃着。刘大群和周薇知道他一定在思考案情,怕打搅他,也默默地吃着饭。

小小包间内显得异常沉闷,吃完了饭,老国终于问:“刘队,如果你是何茂林,在当天吃完午餐后,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刘大群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带着情人去开房,否则安全套带回家给老婆用啊?!但奇怪的是,前些天我们拿着死者的照片让民宿的老板辨认,竟然没有一个说他们见过这个男人!因此我一直纳闷,难道,他们俩吃完饭后,因为临时有事离开了?或者他们来到了那片竹林里野合,被路过的凶手杀了后就地埋尸?”

周薇接口说:“刘队,您别忘了,之前我们分析的结果是,死者死于性窒息,这样才能完美地解释尸体身上仅着一条**、全身无搏斗伤约束伤等我们已知的线索。”

这个结论是之前三人一致认可的,刘大群想了一会说:“总指挥,他们肯定是在附近的某家民宿开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认出死者的照片呢?我想,当天是腊月二十八,就跟这家饭店一样,游客肯定是极少的。”

老国想了想,忽然道:“这就对了!”